李拾風伸出手去。
憂悒的天光從他的清瘦的手背流淌向優雅的骨節, 李拾風的手仿佛觸手生寒的玉。這是一代謀臣的手,它拿得起筆、握得起權、扼得住命, 風骨、心機、襟懷, 皆藏在他的掌紋裏。
樓煩以撕虎裂獅之勢劈斬而來,李拾風的反應卻近乎寫意。李拾風早就過了衝冠一怒的年紀,他揮出的折扇禪意又寧靜, 像是一聲吹徹古今的歎息:
我願如是……
李拾風抬起雙眼,瞳仁中華彩陡生, 上飛的眼尾各自迸去一道細小的閃電!
嗡嗡嗡嗡嗡嗡——
冥冥中響起了一陣古老又深沉的嗡鳴, 宛如千百個僧侶將雷霆壓於舌根低吟,又似是無數位神祗在齊聲低語。
靜、靜、靜。
古奧而深邃的音律如同洸洸大潮,漫過人的雙耳、浸過人的顱頂, 惝恍間似是回到了遙遠的鴻蒙,神祗在先祖的朝拜中低聲言語——
“天下太平。”
李拾風對著天地下令。
嘩!
李拾風的折扇異變陡生, 十二根扇骨激射而出, 扇麵瞬間被扯碎為千萬細屑!伴著十二根扇骨的是一陣摧古拉朽的罡風,其聲威比樓煩的一斬還要大上百倍有餘,惹得樓煩不得不橫刀格擋——而李拾風的一擊何其霸道、何其懼怖、何其豪悍,樓煩的身形宛若秋風裏一片殘葉, 瞬息之間便被吹飛了百丈有餘!
李拾風沉聲厲喝:“來!”
十二道扇骨上銀光大綻,幻化為十二道參天巨碑, 恍惚間北門戰場之上, 像是憑空多出了十二道巍峨高山!樓煩根本來不及反應, 便被巨碑團團圍困在內!
叮叮叮——
李拾風腰間的南陽玉禁步被亂風所撥,驟然響起了一串悅耳的天籟妙韻。嘩然大起的猛風吹卷起李拾風的寬袍大袖, 漫卷成流雲滾霧一樣飛逸的白影!
李拾風朗聲道:“雷!”
樓煩渾身一栗, 一股從未有過的戰栗從他足心直衝頭頂!十二道無字巨碑轟聲巨震, 遽爾生發出成百上千道明烈的亂式雷,瞬間淹沒了樓煩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