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油燈下, 孫五娘坐在桌邊,嘴裏念念有聲,手指撥打著算盤。
陳寶音托腮坐在一旁,目光望著豆大的燈芯, 雙目出神。
顧亭遠三日前已經啟程了。他出行前, 特意來見她,跟她告別。那個登徒子, 厚臉皮, 非要她贈他幸運禮。
陳寶音沒有針線送他,旁的又不知送什麽好, 於是摘了片樹葉送他。那人,竟也珍而重之地收入荷包, 好似區區一片樹葉是什麽寶貴物事。
“等我回來。”他說。
等他回來, 若是中了,就要來提親了。
她希望他中舉人嗎?
回到陳家時,陳寶音一心為做個老姑婆打算著。譬如供兩個侄兒讀書, 給哥嫂出主意, 拉拔一家人越過越好。
誰知從天而降一個顧亭遠,一切都變了樣。
劈裏啪啦打算盤的聲音在耳邊不停響起,陳寶音換了隻手托腮, 繼續出神。
此次倘若他中了,待到明年, 便要參加春闈。再中, 便要做官了。許是京官, 許是地方官, 總之不會再居住在陳家村。那她呢?杜金花不會讓她在此等他。一定會讓她嫁給他, 隨他赴任。
她的婚事, 近在眉睫了。
餘光發現孫五娘的算盤撥錯一個珠子,她伸手糾正,便繼續出神。她倒不討厭嫁給他,可……她舍不得杜金花。
“寶丫兒,還是你腦子靈光。”孫五娘撥算盤撥得頭暈腦脹,索性推開算盤,休息一會兒,“寶丫兒,你啥時繡嫁衣?”
顧兄弟是個好人,溫柔又體貼的,等他考完回來,不管中不中,婆婆都會把寶丫兒許給他。滿打滿算,沒多少時日了。
公公婆婆使人打的嫁妝已經完成大半了,但嫁衣一般不假手他人,可寶丫兒咋還不動針呢?
陳寶音睫毛顫了顫,道:“不急。”
嫁衣,她等到訂婚之後,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誰,再動針線。
孫五娘知道她一向有主意,沒有追問,而是道:“顧兄弟會中的。寶丫兒,你心眼好,一定有好福氣,到時候嫁個舉人老爺,以後成為官太太,一輩子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