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掌心發疼, 手臂也僵麻,如被抽幹血液、笞斷身骨。
她太纖細了, 比紙更薄, 紫裙也泛白,染上清透的珠光,顯得愈發荏弱、柔瘦。
可她的背脊挺立著,在月下紋絲不動。
魏玘滯怔, 不曾回神, 隻從餘光裏, 看到閃爍的涼霜。
那涼霜很淡,像凍結的春水, 埋住情意,留下悲憤、失望與哀慟。它來自阿蘿的淚眼,忽擰成冷冽的寒鞭, 在他心上拷問、抽打。
“是我嗎?”阿蘿道。
她的聲音在顫, 字句卻格外分明。
“是我在害怕嗎?”
她伸臂,攥住魏玘的衣襟,竭盡全力, 將他拽至身前。
距離倏然拉近——
恍惚的鳳眸, 對上堅韌的杏眼,將烏黑撞得破碎,隻剩逼仄、愴痛的凝視。
她道:“是你。”
“是你在害怕,也是你在傷害我。”
魏玘的身軀猝然一顫。
阿蘿抬眸,視線勾勒他麵龐, 唯見孤切與寥落。
她感到發酵的疼痛, 聚成細小的蜂針, 深入她心房, 幾乎搗碎她血肉。
阿蘿哽咽道:“為什麽?”
“那是我的阿吉,是我的父親,是養育我的人。”
“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他瞞著她,掩蓋真相,藏起養父的犧牲,為她織造夢境、捏撰虛構的故事,令她囚困其中、成為平安無虞的無知之人。
看上去,這是件令人喜悅的好事,因他疼愛她、眷戀她,近乎偏執地保護她。
但她不能接受——無論如何,她都無法接受。
“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他要她以血肉為溫床,不諳親人犧牲,隻顧自身皎潔,成為他掌心的花朵。
如依他所願、在這美夢中沉溺下去,她會走向何方?
她可以預見,若將她往後的幸福剝開,隻會露出愚昧的自私與淺薄。
“沙沙……”風聲搖曳。
紙船搖擺、碰撞,白光跌宕,撕開燈燭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