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
秉燭遊(三)
周檀在三十一歲貶黜出京時也曾路過清溪。
他在清溪旁寫了一首模糊的悼亡詩。
曲悠記得, 這首詩便是他為妻子曲氏寫的。
之所以說詩歌“模糊”,是因為她讀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首悼亡詩歌,隻有標題“遣悲懷”透露了作者的心意。
“清溪濯新雨”——路過郊外清溪河時,新春又下了細雨。
“飄搖送故衣”——我形單影隻地離開汴都, 如一隻飄搖浮舟, 隻能在河邊送上故衣悼念故人。
原來這兩句寫的是顧之言。
自從來到這裏以後, 曲悠第一次產生發自心底的茫然與恐懼。
從前她沒有想過以後, 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今日周檀提起故去的老師, 她才突然想起,曆史上周檀的夫人——或許就是她自己,在他離開汴都之前就已經病逝了。
史書不會記載他與夫人的感情,隻有一首語焉不詳的悼亡詩, 如今曲悠發現,這悼亡詩前兩句, 是他在憑吊老師,而後兩句,她仍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父母早亡,親友疏遠, 胞弟冷待, 老師棄世……後來夫人也離開了他,周檀是如此重情之人,杏花樹下悄然逝去,怕是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可她這副身體並無疾病, 究竟是折損在了哪裏?
她不信有女子在周檀身邊待過一段時間後會對他無情, 可若是有情, 怎舍得棄他而去。
難道是如顧之言一般, 卷入政治風雲後被迫身死嗎?
可我不想死。
曲悠清楚地聽見了自己心中的聲音。
她想陪著身側這個人,至少讓他在離去之時不至於孤身瞧著杏花樹,脆弱無依。
可她……能改變曆史嗎?
不對,若沒有她,墜樓一案不會如此結束,若她不曾插手,周檀斷無可能接觸劉憐兮留下的信,也不會查到眼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