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阿英是個利索性子的婦人,心裏擱著姐姐家外甥認幹親的事兒,她輾轉了一個晚上,沒有睡踏實。
天剛蒙蒙亮便睜開了眼睛,索性起身不睡了。
撿柴,燒火做飯,湯罐裏煨著一鍋的水,飯熟了,湯罐裏的熱水也就煨熱了。
這水不能喝,不過是用來洗漱的,清冽的水淨了麵,這一夜未曾好眠的疲憊一下便消乏了。
毛阿英笑著和自家刨飯的漢子錢炎柱閑話道。
“還是咱們甜水巷的井水清冽,瞧我,剛剛還困著,洗了洗臉就清醒了,這是井水有靈呢!”
錢炎柱不以為意,“哪就這般神奇了,你用旁的水洗臉,那是一樣會清醒的。”
毛阿英一瞪眼,“渾說!可不許你對水井神靈不敬。”
“好好好,是我渾說了。”錢炎柱好脾性的退讓。
他是個手長腳長的漢子,便是穿著秋日的衣袍,隱隱還能見到下頭的肌肉鼓了鼓,瞧過去便是有把力氣的漢子。
毛阿英這才收回了瞪人的目光。
“快吃快吃,吃完了我收拾一下灶屋就得出門了。”
錢炎柱隨口問道:“去哪兒?”
毛阿英低頭擦著灶台:“去三司街的拱橋那邊,尋書生郎幫忙寫一封信給阿姐。”
“唉,前兒她的來信你也聽到了,我那小外甥小皮老是容易驚著,昨日薑阿嬤說了,我才想起來這事兒,你說,小皮認咱們這兒的甜水井和老樹做幹親,情況會不會就好一些?”
“嘶!”錢炎柱心疼得直嘬牙花。
“這又是寫信又是尋人送信,認的幹親還離得這般遠,說不得到時都是咱們在忙活,這是事事麻煩,樁樁要銀啊。”
錢炎柱先想到的倒不是甜水井和老樹的幹親靈不靈的問題,而是這事兒的花銷。
認神靈做幹親可不是認了就完事了。
認幹親又叫認契,認了幹親以後,家裏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得給幹爹幹娘上一柱清香,再供一碗飯和兩粒蛋,風雨無阻,直到娃兒滿十六歲成年了,謝禮了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