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寺以身相护之事只是一个契机, 为了完全修复祖孙关系,戋戋花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她饮下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 白日尽孝在老太君膝前, 晚上强颜欢笑伺候在沈舟颐榻上, 殚精竭虑,活得委实劳累不堪。
晋惕持续在找沈舟颐的麻烦。沈舟颐曾被传唤到临稽府数次,回回都是为着德贵之死。然德贵溺死得实在蹊跷,空有死尸一具, 并无铁证可以将沈舟颐收押。
沈舟颐现如今不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商人了,他头上还有大皇子罩着,晋惕越盼置沈舟颐于死地, 越被对方反咬。
与此同时, 世子妃赵鸣琴显怀起来, 已孕有四月余。晋惕假借她有孕的由头, 推诿着住在书房,半点也不给她温存。赵鸣琴亦不在乎, 左右世子妃的尊位在她手中,她日常陪着魏王妃管家,把魏王府管得井井有条,自得其乐。
哄老太君的两月中, 戋戋不知说了多少虚情假意的软话, 又卑躬屈膝地在老太君面前讨怜多少次。她明白能在贺家罩着自己的唯有老太君, 也唯有凭老太君的怜爱, 她才能脱出沈舟颐的囹圄。
贺二爷溘逝后, 戋戋的热孝期大抵有半年。待孝期一过, 沈舟颐必定逼着她成婚, 而她再无借口拖延。所以现在她得抓紧把自己嫁出去。
也真是命运弄人,当初她心比天高,非三品官以上不嫁,挑来挑去把眼挑花,现在却放低标准至此,连大她十岁的麻风病都肯嫁了。
李家后来又登贺门两次。不是他们非要蹚戋戋与沈舟颐的这趟浑水,只因李大郎患过麻风病,实在找不到心悦的妙龄姑娘。若真配些农女屠户女之流,李大郎又不甘心,他家到底是几分家底、讲求门当户对的。来年李家搬到金陵城,偌大的家业,岂能让不识字的乡下蠢妇操持?
李大郎对戋戋见之难忘,思之如狂,只觉得戋戋的家世、人品、相貌样样都好,简直是照着他妻子的模样长的。若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娶她到手,他都想试试。
戋戋对李大郎的态度亦不清不楚。
贺老太君发愁道:“你这傻孩子如何与那麻风病看对眼了?这桩婚事实在不妥,即便没有舟颐,祖母也万难答应。”
戋戋对老太君道:“舟颐哥哥虽长得好也有本事,但真不是孙女喜爱的。缘分这种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哪有半分道理可讲。祖母若真感念孙女舍身救您,就疼疼孙女,恩准孙女嫁到金陵去。”
贺老太君苦叹:“把你许给李大郎哪里是疼你,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戋戋落寞道:“孙女如今就在火坑中呀。”
贺老太君蓦地凛然,她因贺敏之病而委身给沈舟颐,受了极大极大的委屈。
老太君无语,戋戋默默扒开自己肩头的衣襟,将肌肤上的淤血和吻痕给老太君看。
“祖母,那人把我当妓子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打骂随性,我半点违拗不得,祖母觉得我日后落在他手中会好过么?”
沈舟颐倒也没像她说得那样恶劣,这些添油加醋的话不过是她说服贺老太君的手段。若不把自己描述得可怜至极,老太君焉能准她离开沈舟颐另许他人。
她自幼巧言令色,心思玲珑,长大以后还是没改这圆滑骗人的毛病。贺老太君果然怜心大盛,悔恨与悲愤的泪水齐齐落下,“他真如此待你?我还道……还道你与他真是相爱……”
戋戋帮老太君揾泪,把自己想远嫁金陵的心愿重申了遍。
老太君终于被她说服,蓦然悔婚怕沈舟颐不会答应,此事还得等贺敏身体完全痊愈后再说。忽又想起重要的一事,叮嘱戋戋道:“切不可对李家透露沈舟颐与你有染。否则,他们定然不干的。”
当世虽开放,但论起本土的男婚女嫁来,婆家对女方贞洁还是极为看重的。一般的婆母都会赐喜帕给新妇,洞房之夜叫新妇的元血滴于其上,次日以验证新妇的清白。
戋戋应道:“自不会。”
于是在戋戋的催促下,贺老太君与李家暗暗通了消息,透露戋戋对李大郎的情意。
李大郎大喜过望,询问她是否已和表哥退婚了?瞧那表哥不太好惹的样子。戋戋回信说:他温和得很,如小猫咪一般,而且他要娶外室上位,已和我退婚了。
李家遂欢欢喜喜地准备聘礼。
李家有个给魏王府供应绸缎的表嫂子,颇是个碎嘴,与人嚼舌时不小心把李大郎喜得佳人之事说了出去。罗呈密切监控府中一切动静,立即把此消息禀告给了晋惕。
晋惕登时气得差点没把书案用剑砍断。
“她宁愿嫁麻风病也不肯与我在一起是吧?”
罗呈道:“您虽没得到贺小姐,那沈舟颐却也没得到。您可以安心了。”
晋惕能安心才怪。
“想办法叫我与她见一面。”
罗呈甚是为难,有过上次强掳之事后,贺小姐再不肯上当了。
晋惕废然落座,也知戋戋决计不肯再见自己。
他派人去调查绸缎李家的底细,发现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捏死李家,简直比捏死沈舟颐还要容易。
他正在酝酿一场大的,拟将沈舟颐彻底打入谷底。只要干掉沈舟颐,李家不足为虑。沈舟颐毕竟年轻英俊,戋戋春心萌动也情有可原……但她怎么可能真与一个麻风病有感情?只要没了沈舟颐,戋戋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再等几个月,等赵鸣琴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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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敏身体转好,贺老太君高兴,亲自伺候亲孙儿的汤药。戋戋便在旁边服侍老太君。祖孙俩常常在贺敏处待到很晚很晚,有时候戋戋干脆不回自己的桃夭院。
清霜被派去见沈舟颐:“今日我家小姐要宿在老太君处,特来告知公子您一声。”
沈舟颐淡淡哦,知她疼弟弟孝祖母。
可第二日,清霜仍然跟他说:“小姐今日宿在老太君处。”
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
沈舟颐难免不怿。
这是特意躲他呢?
第五日清霜还没开口,他便先对清霜说:“今日她若再不回来,我就去寿康堂揪她。”
清霜语塞,“可小姐真的有事……”
沈舟颐挥挥手:“叫她自己掂量。”
因着他的这一句恐吓,暮色时分戋戋不得不回到了桃夭院。小别不见,她桃腮杏面比前几日更红润了数分,丝毫没见思念他。沈舟颐晦气之色愈重。
“戋戋妹妹这几日过得很快.活嘛。”
戋戋无波澜:“侍奉兄弟照料祖母,有何快.活。”
她偷偷瞥他一眼,走过去拿茶壶给他斟热茶,嘴上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显得镇定而冷静。
沈舟颐呷着茶,就静静看她装。
茶很香,清芬扑鼻,他小口小口地啜饮。两人玩了几日的猫鼠游戏,乍然相逢,和谐中透着诡异。
僵持了半晌,空气都变得尴尬。往常都是沈舟颐主导他们的话头的,今日他话却格外的少。
戋戋为缓解这种氛围,提议道:“近日新学会了笛子,我给舟颐哥哥奏一曲吧。”
她叫清霜找来玉笛,笛声呜呜咽咽,是古时的曲子。冗长的笛音无形间增重了烦躁,沈舟颐眼前浮现一幕幕幻象,仿佛看见了他们的前世。
他打断道:“别吹了。”
“舟颐哥哥不喜欢吗?”
他生硬地说:“不喜欢。”
戋戋道:“好。那我以后不吹了。”
命人将笛子好生收起来,她又提议为沈舟颐献奏筝曲,还有新学的戏法。沈舟颐不怎么领情:“好妹妹,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表演才艺的。”
戋戋的动作蓦然一粘滞。他染有欲色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不用说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认命叹口气,“好吧。”
自顾自躺到了榻上,层层叠叠的襦裙被她自己褪下。她僵卧不动,整个身子都缩进被窝里。
耳边传来她细细的嗫嚅声:“其实这几日我也很想舟颐哥哥……”
“没看出来。”
沈舟颐走过去,手探入她的被窝中,将那玉肌雪肤搂在怀里。他的手臂从背后横在她玉颈前,松松揽住,明明是很缱绻温馨的动作,却被她双手不合时宜地扒着,宛若她被他绑架一般。
他不高兴道:“放下。”
戋戋撇撇嘴,只得放下。
他灭掉灯火,与她共同就寝。
隔半晌,久到沈舟颐都快睡着了,戋戋忽然小声道:“舟颐哥哥……?”
沈舟颐眼皮动了动。
戋戋遂变本加厉,往他眼皮吹了口气。
沈舟颐缓缓睁开眼。
“找呢?”
戋戋软软道,“有桩事要和哥哥说。”
沈舟颐心想没好事,转过身不听。她在背后抱住他的腰,隔着寝衣蹭来蹭去。沈舟颐被惹得无可奈何:“你有什么事情呀?”
戋戋道:“祖母明日要回娘家王氏一趟,想带着我。我们大概住在王家两天,特告与哥哥知晓。”
被窝暖融融的,重了两层被。
她的嗓音也暖融融,热乎乎的。
沈舟颐漠然无语:“你又在寻法子躲我?”
“不是。”
“祖母年纪大了,去哪腿脚都不方便,上次在报恩寺的路上就遇险了不是。戋戋蒙她疼爱多年,不得不照料左右。”
沈舟颐仿佛看透她:“随便你。左右你算好日子,出了你父亲的热孝咱们就成婚,躲也躲不到哪去。”
“多谢舟颐哥哥体谅。”
说罢她便缩回手,目的达成了,片刻都不在他身上多呆。
沈舟颐脸色一阵白一阵黑,隐隐感觉什么东西又不老实了。
……
父母之辈死后,老太君与自己的娘家早已断联了。此番蓦然回去,不为别的,只为提供个场所给戋戋和李大郎见面。
戋戋嫁给李大郎也不全是坏事,待他们夫妻俩来年搬到那物华天宝的金陵去,卖绸缎发了大财,也能顺带手给贺敏说桩好亲事。否则就凭贺敏那残废样,定是老大难,临稽哪有像样儿的姑娘肯委身。
老太君思来想去,贺敏的伤病虽好,但直接叫沈舟颐与戋戋退婚未免过河拆桥之嫌太重,沈舟颐必然不能答应。唯有先暗度陈仓地敲定戋戋与李家的婚事,待出了热孝期立即叫李大郎下聘,才能杀沈舟颐个措手不及。
行此计之前,贺老太君再三确认李大郎的麻风病,李老爷信誓旦旦说:“好了,真的大好了。其实大郎当初根本没犯过麻风,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贺老太君这才放心,否则宁愿不顾贺敏的婚事,也不能推戋戋入这等火坑。
送贺老太君与戋戋走时,沈舟颐摸住戋戋的手问她:“记得妹妹说此行去两日?”
戋戋水灵的大眼睛眨眨,视线作了回答。
沈舟颐道:“就只是探亲吗?”
戋戋点头,“只是探亲。”
沈舟颐笑若清风:“好,我在家中等着妹妹。有件事情考虑得差不多了,回来的时候看情况要不要把这个惊喜送予妹妹。”
戋戋暗道他能有什么好事情,左不过是逼她成婚之类的,表面好言好语应下。
贺老太君这时催促,戋戋便辞别沈舟颐。
沈舟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凉风中伫立甚久。
王家离贺家的路程不远不近,虽是贺老太君的娘家,但王家现在的掌权人早已更迭,对贺老太君的到来不能说多热情,只是不排斥罢了。
李大郎随父亲李老爷早到王家一步,李大郎见到貌若天仙的戋戋,不禁心旌摇曳,垂着头羞赧着不好说话。
李老爷佯装巧遇,“幺小姐也来啦?这下可热闹了。”
王家大夫人向姑母贺老太君见过礼后,也对戋戋这冰雪可爱的小姑娘爱不释手,私下里问贺老太君什么打算。
贺老太君道:“孙女儿心慕李家大郎,借此机会,想叫两个年轻人多熟悉熟悉。”
王大夫人恍然:“原是如此,真乃上天育成人之美。”
用饭时,王大夫人便若有意若无意地安排戋戋与李大郎坐到一处。戋戋不小心将筷子掉落在地,李大郎忙不迭帮她捡回,弯腰之际碰到了她粉嫩嫩的绣鞋。
李大郎顿时脸红得跟要裂开一般。
戋戋嫣然道:“谢谢大郎。”
李大郎挠头,躲闪连连,像个不会说话的结巴。
借着外出醒酒之际,李大郎满心激动地对父亲讲:“她冲我笑了,冰清玉洁,跟位仙女一样。”
李老爷敲打儿子,“凭地没出息,连顺溜地对人家小姐讲话也不会。”
李大郎又笑又哭,“她是否因为我笨口拙舌,而厌弃我?”
李老爷思忖道:“那倒不会,若非贺小姐有心于你,这次不会跟贺老太君来王家。只是她之前许过人家,还有个表兄。若你真娶她的话,须得确认她是完璧之身才行。想那贺家连庶女都舍不得嫁给你,忽然这般便宜地介绍嫡女给你,实在奇怪,别是烂梨才好。”
李大郎皱眉道:“父亲多虑了。”
李老爷摇头道:“我看她那哥哥不是善茬儿,要想娶到她,咱们须得先下手为强。如今聘礼固然不能送,定亲信物却须得先送到贺家,好叫她那哥哥知晓她被咱们占上了,免得生出翻悔之事。”
用过膳后,大人们各自说话。戋戋与李大郎往后花园转转,一路上见萧条的冬景,枯黄的落叶。李大郎心中紧张不敢说话,都是戋戋在问,他在答。
少女甜美的嗓音悦耳极了,听她说话,李大郎感觉自己吞下润润的水蜜桃。
戋戋与他并肩走着。念起父亲的叮嘱,李大郎小心翼翼道:“若冰妹妹,上次听说你已有了未婚夫,是怎么回事啊?”
戋戋道:“我不是信中和你解释过了吗,祖母认为那桩亲事不合适,已帮我与他退掉了。”
李大郎暗喜。
“那,那……你心里,还有你表兄么?”
戋戋轻轻摇头。
李大郎喜之愈深。
戋戋的柔荑若有若无地靠近李大郎,顷刻就要碰到她的手……却每每又碰不上。这当然是欲擒故纵的花招儿,奈何李大郎初涉情.事,并察觉不出来。
“若我们成婚,我带你去金陵,可好?”
踌躇良久,李大郎鼓起勇气又道。
戋戋含笑避过头去,“我都听我祖母的。”
她自是想去金陵的。与李大郎攀亲,就是冲着这一条。
李老爷与贺老太君远远瞥见两个孩子如此,甚感欣慰。李老爷对贺老太君道:“老太君若也觉得不错,就赶快把他们的婚期定下来吧。”
贺老太君哀叹道:“月前戋戋的父亲刚去了,要等这孩子出孝期才行。”
李老爷道:“这个自然等得,定下大概的日子也好。不若我们先送您家一对凤钗,做定情信物?”
和老太君唯恐节外生枝,连连拒绝。李老爷不知她家情况,以为她还在犹豫观望。
李老爷算算月历,道:“再等四月,她刚好为她爹爹守够半年。”
老太君也觉得这日期合适,双方便就此定下。李老爷问及戋戋那个表兄未婚夫时,贺老太君遮遮掩掩,不敢深说。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撒谎,都是为了戋戋以后的幸福。
……
在王家虽只住短短两日,戋戋与李大郎俨然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李大郎的段位低,戋戋和他在一块时可以完全拿捏他,不用像在沈舟颐面前时那样诚惶诚恐。
现在她择婿不看人品相貌,只看家庭出身合不合适。其实这不是择婿,只是挑个人利用罢了。
奔波之后回到贺家,贺老太君面露喜色。
沈舟颐问贺老太君喜从何来,被戋戋打岔过去了。她隐藏情绪的本事比贺老太君好些,在沈舟颐面前跟没事人似的。贺老太君见她如此,便也收敛喜色。
“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太君随意找些借口糊弄。
沈舟颐出乎意料地没有深问,单纯就相信了。
戋戋与贺老太君都知道事以秘成,在最后的迎亲之前,此事能瞒沈舟颐多久是多久。只消得时机一到,叫李家来贺家下聘即可。
此番戋戋以为天衣无缝,然天有不测风云,那日戋戋与姊妹正高高兴兴在外登山赏雪景,府中小厮忽火急火燎地找到她,禀告道:“小姐快回去看看吧,家里被人送了礼,说是给您的。”
戋戋脑袋嗡地一声,哪来的什么礼呢?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见正厅的檀木桌上正摆着一双凤钗,是李家送来的。
她暗暗祈祷沈舟颐不在家,可沈舟颐不但在,而且正坐在那双银光闪闪的钗旁,幽幽瞥向她。
老太君也在,如吃了死苍蝇。
戋戋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心跳都快吓出来了。
她故作镇定,缓缓踱步过去,挤出笑:“这是怎么啦?”
沈舟颐也对她清风似一笑。
“给你的定情信物呀。”
戋戋的脑袋继续升温,神经烧得滚烫。
如今她定了两门婚,一面与李家周旋,一面履薄冰地应付沈舟颐。
她佯作不知地拿起凤钗,“定情信物?什么定情信物……哥哥送的吗?”
沈舟颐摇摇头。
“李家送的。”
他温柔地开口,温柔得比杀人还可怕。
贺老太君看不下去了,抬起拐杖愤然离去。
原是李家那两个蠢货担心戋戋会飞掉,便自作聪明,未经贺老太君同意就送了双凤钗过来做定情信物。刚好被沈舟颐接住。
贺老太君一走,气氛俨然更阴沉。戋戋手指不知名地颤抖,如果可以,她也想跑。
晚了,沈舟颐都已经看到了。即便把那愚蠢的李家父子骂上千遍万遍,也无济于事。
她扇形的长睫毫无章法地乱眨着,怔怔放下凤钗,尝试挽回:“既然不是舟颐哥哥送的……那我不能要。”
沈舟颐云淡风轻,“别呀,人家特意说花重金打造,酬谢那日在王家贺小姐的情深义重。”
戋戋如欲爆裂,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别信那些鬼话。”
沈舟颐微含讥诮。
方才李家人的原话是:“我家大郎那日在王家不小心摸到了小姐的绣鞋,后又与小姐手牵手,冒然与小姐私定终生,思之实感愧疚,特遣宝石匠制下这双凤钗来向小姐赔罪,盼小姐早日过门。”
李家人特意加重了那些肢体动作的描述,是为了叫沈舟颐知难而退。
戋戋倒吸一口气,浑身如腾云驾雾,三魂六魂俱散。
沈舟颐冰凉柔腻的手指轻轻剐她的脸蛋。
“记得妹妹答应过我,去王家只是探亲。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摸你绣鞋的,又是怎么牵到你的手的?”
作者有话说:
12.15因为要上夹子,更新在晚上11:50,之后都是准时晚上9:00更新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