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寺半山腰的竹林。
秋去冬來,院子裏的杏葉都掉光了,晚亭還是免不了要去灑掃庭間的積雪。
他戴著帽子與鬥篷,把光溜溜的腦袋遮得嚴嚴實實的,手裏的掃帚才到窗下,就聽到裏頭傳來的咳嗽聲。
壓抑著痛苦,一下又一下,似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
晚亭停了手裏的動作,對著窗朝裏頭喊,“郡主,我替你去燒些熱湯,千萬別再喝茶了!”
公子他身子不好,每到冬日傷寒發作,總能咳個沒完,那茶葉性寒,還是不要喝的好。
小沙彌把掃帚靠到簷下的支柱旁,扣住快脫落的帽子,小跑著往外趕。
寺廟不供給熱湯,他們的水需得自個兒燒,現在還好些,這裏不遠處便是溪澗,若是再過些日子,溪流都凍住了,就得去山下挑水。
嘴裏呼出的熱氣化作白茫茫的一片消散在空中,晚亭才拎著木桶跑到院外,就撞見了張叔。
他這回的臉色更不好了,甚至於不能以不好來形容,隻能說是森然,這份森然在那張潔白的臉上莫名顯出幾分陰鷙。
晚亭不敢招惹他,福了福身子便匆匆逃走了。
冬日的溪水冰冷徹骨,晚亭隻裝了半桶,再多的他也拿不動,若是不小心撒到身上,怕又要吃一番苦頭。
他哼哧哼哧回了院落,才端至簷下就聽到張叔的猛然提高的音量,
“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晚亭縮了縮肩膀,張叔又來罵人了,每回都是這樣。
他見怪不怪地拎著水桶去了燒水房,廂房裏的爭執卻愈演愈烈。
“是不是你刻意透露給他們的?”張叔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他看著坐在梨花木椅裏的素色身影,半握著的拳頭不斷發顫。
秦奕抬了抬眼,白茫茫的光影中,越發顯得仙姿飄逸,他輕咳了幾聲,神色淡然,“您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張叔涼涼笑了兩下,連聲說了三個好,“如今我是管不了你了,可阿奕你也該知道,如今你不是一個人,就算你再不願坐上那個位置,也得拚命伸手去夠了,因為這是其他人拿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