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初見時, 是上京城紅牆黃瓦中,簌簌而落的雪。
在那個時候,明楹從前都沒有設想過, 這個自己喚了一句阿兄的人, 父親口中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 現在會站在自己的麵前,說讓自己做他的皇後。
朱漆描金的神佛在上,她因為幼時的突逢變故,是以即便曾見慈眉善目者雲雲, 卻也都不過是浮生之中過路者某某。
此時因他在身側,卻又突然有了具象。
明楹愣了片刻, 隨後抬眼,“皇兄怎麽突然這麽說?”
傅懷硯將下頷放在她的肩上,“本來怕嚇到你, 是想慢慢來的。”
“隻是杳杳。孤突然有點後怕。”
“所以, 想早一點名正言順地保護你。”
“不是以兄長的身份。”
素來波瀾不驚如他, 明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的後怕到底是什麽意思。
隻是很快,就明白了。
數年前他獨自前往邊關, 雖然身有太子身份,但是母族也不過隻是世代的史官之家,算不上是什麽聲名赫赫的氏族, 隻是因為執筆秉公,在民間素有聲望,顯帝當年對於廢太子一事舉棋不定就是因為師出無名。
從在邊關九死一生建立金鱗衛, 到後來在朝中掌握生殺大權, 成為無人敢置喙分毫的太子殿下, 即便是他從來都沒有在她麵前提及,但是明楹也可以預見,其中種種,必然不可能輕而易舉。
而他現在說起的後怕是因為,他聽到舟生那時強權在上的無能為力,或許也是如他當初一般。
皇權在上,他不過隻空有一個太子名號,唯一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執傘穿過庭前霧氣與落花,站在她麵前,將傘遞給她。
僅此而已。
大概是當時的無能為力之感,現在又周而複始,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倘若他當時死在邊關,又或者,後來他並沒有能力手握權柄。
傅懷硯下頷靠在明楹的肩側,並沒有再往下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