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

第41章 干事业第四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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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华宫, 两兄妹抢人谁也没让谁;且说那边,散朝后紫宸殿外的长廊下同样也有过一番争执。

散朝后,众百官像往常一样在大殿外廊下闲聊等太监送朝食,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昨晚昭仁长公主出宫差点遇害, 幸好被贴身婢女所救。

“长公主昨夜出宫了?”

一向在百官中听听不发言的傅钧得知这一消息后神情变得几分严肃,手指悄无声息地攥紧符节。

清远侯道:“昨夜我儿在宫中当值,被皇上派出去寻人, 折腾了好一阵功夫, 宫门落锁前才将人找回来。昭仁长公主生下来就闹腾, 长大了也没让皇上省心。”

清远侯是皇上表叔, 其子正是羽林郎中将卫元祁。

“傅将军怎关心起这事来了?难道说昨夜傅将军在街上遇到了长公主?”清远侯随口问道。

昨夜儿子卫元祁回到侯府,专程找到他说了这件事,皇帝授意让他今日散朝时趁着等朝食的空档跟百官随便闲聊, 坐等鱼儿上钩。

如今皇帝手上害虽有虎符,但是因先帝在世时糊涂至极, 大部分士兵认人不认符, 听命于各自主帅。

兵权混乱, 可悲至极。

霍澹从小便受制于许氏, 手上能拿出来的兵一眼望尽,哪有势力和这些老滑头对抗。

只能用些计谋瓦解他们势力,夺回属于自己的兵权。

清远侯作为霍澹表叔, 哪有不帮他的道理。

傅钧淡然一笑,神色自然,“这些日子军营忙, 我怎会有闲心去街上闲逛, 清远侯说笑了,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还以为我放着军营里的事不管,治我一个渎职之罪。”

许湛就坐在两人不远处,自然是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傅钧那镇国大将军的官职原本是他的,庄帝登基不久便擢升他为丞相,借机削弱他的势力,将镇国大将的给了矮他两个品阶的傅钧。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傅钧上任后换了一批自己人,开始培养心腹,将原本许湛的手下统统调走,一年不到整个京畿护卫军改头换面。

不仅如此,傅钧嫡女傅莺入宫成为傅贵妃,和许湛侄女许明嫣平起平坐。

这朝堂上的局势,许湛和傅钧自然是势不相容。

许湛突然出声,“渎职不渎职,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没有切实证据,皇上哪能仅凭一面之词治罪,傅将军可不要把咱皇上说得多不明事理。”

傅钧一侧头才发现斜对面的许湛,他不过是好奇多问了一嘴便被许湛听了去,早知如此就应当在出宫的路上和清远侯聊这个话题。

“我方才那话可没这层意思,许丞相不要揣摩过度。”傅钧和往常一样没有让许湛口头上占上风,二话不说立刻怼了回去。

话音刚落,一队太监端来朝食,这话题就此止住。

匆匆吃完朝食,傅钧即刻出了皇宫,半刻也没有多留。

霍岚昨夜出宫,邓广财儿子邓平昨夜在留香楼被人暴打一顿,邓平在京城横行霸道了好些日子,一般人知道他不好惹,便不会轻易去招惹他。

据邓广财所说,邓平是被一男一女所伤,这便排除了情债的可能,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邓平在留香楼看中出宫玩耍的昭仁长公主,被那贴身婢女和前来寻人的卫元祁打断肋骨、砍断手指。

邓家那个蠢东西,平日里给他添乱也就罢了,这次偏偏还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皇帝一向疼爱昭仁长公主,若真如傅钧所想,邓平昨夜想要欺负的人是霍岚,那邓平还有命活?

皇上追查下来,发现他这些年在为邓家撑腰,助使邓家咋京城为非作歹,就有顺理成章从他手里把兵权收回去。

还有西域枯木散,一旦被发现,就是灭族的死罪。

而且邓家府邸旁边有用来传递和汇聚各方消息的鸽房,是万万不能被皇帝发现!

傅钧回府换下朝服,从马厩牵了匹快马直奔邓广财家去。

邓平母亲以泪洗面,寸步不离守在儿子床前,一下子老了十岁。

邓平肋骨被生生打断,只能躺在**,莫说是动一下,就是稍稍一咳嗽,疼得他是哭爹喊娘,一见到傅钧来了,愁云万丈的脸上瞬间有了希望。

他平放在床沿上的手指动了动,试图去扯傅钧衣摆,“傅伯伯,是不是伤我的男子找到了?”

“杀掉!统统杀掉!碎尸万段!还要那名女子,卖到窑.子里去,折磨至死!”邓平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身上的痛千倍偿还!

一激动,断指的地方又渗出点点血迹。

傅钧上前,“京城人口众多,寻个男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今日来就是为这事来的,那男子长什么模样?”

邓平伤口又开始疼了,缓了一下,道:“有些高,面相很凶,很强的压迫感。对了,他姓关,我听人叫他关兄。”

傅钧嘴里念念有词,“关?”

不是卫元祁?

见傅钧若有所思,邓广财一阵欢喜,“傅兄有印象?”

傅钧摇头,“邓兄先别急,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贤侄治伤。我久经沙场,认识一位妙手回春的老神医,不过这老神医不在京城,隐居山林。我曾经救过这老神医一命,他欠我一个人情,邓兄可带着我的信物去找他,他见了此物,定会救治贤侄。”

邓广财接过傅钧解下的腰间玉佩,感激道:“多谢傅兄,我儿有救了!昨晚我请了京城最好的医者,都说无能为力,救不了我儿。谢天谢地,我儿还有救!”

方氏激动,也连忙道谢。

傅钧桌案提笔写下一地址,交到邓广财手中,“断指需要尽快医治,不要错过最佳时急,山路崎岖颠簸,我建议邓兄早日启程。”

“对对对!老爷,我现在就去收拾行囊,咱们今日就启程!”

这纸上的地址就是他们一家的希望,方氏忙不迭回到房中收拾细软。

邓广平就这么一个儿子,断然不会让他有闪失,送走傅钧后便也开始安排家中和生意上的事宜,准备午后启程。

这厢,傅钧回府后找来心腹,命令他明晚在城郊将邓广平一家人除掉。

哪有什么老神医,都是他随口瞎编的。

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闭嘴,而死人是永远不会说话的。

至于枯木散的方子,邓广财可能随身携带,也可能藏在家中某处。

只要方子还在,他就有法子寻到。

傅钧这么些年给姓邓的那两个蠢货擦屁股,是时候给他俩父子一个了结了。

然而,傅钧不知道,从他策马到邓广财府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卫元祁派来暗中盯梢的季扬发现了。

季扬原本只是在邓府外面随便守守,却没想到还真让他把人守来了,果真和卫元祁说的一模一样,是镇国大将军傅钧。

今日卫元祁给他安排了件差事,不在宫中值守,派他密切注意邓广财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辰时一过皇上散朝后来邓府的人。

季扬不单单等到了傅钧,还意外发现邓广财家附近有一户人家在养鸽子。

鸽户养鸽子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

季扬在邓家墙边蹲守时,发现鸽户墙瓦上的那只鸽子脚上绑了东西,仔细一看,是信鸽。

他又悄悄翻进鸽户院子里,正巧院子里没人,他小心翼翼探查,竟发现这院子里有数十个鸽笼,里面全是信鸽。

季扬到底是羽林郎,行伍出生,之前营帐中待过些日子,瞧一眼便知这些信鸽都是极品。

商户、官员,家中有一两只信鸽不足为奇,可这规模不小,其中定有猫腻。

怕被屋中的人发现,季扬不敢多留,打算回宫先跟皇帝禀告此事。

一顿饭功夫,赵婳就从霁华宫调到了御前当值,不过在霍岚据理力争下她晚上宿的地方还是在原处。

霍岚怨言归怨言,着实没有胆子跟她皇兄抢人,只好忍痛割爱。

她本以为皇兄会等赵婳手痊愈后才让人去御前,哪承想走时竟把人也带走了!

气得霍岚直跺脚。

赵婳也不知霍澹是如何想的,因为她当时看到霍澹抛过来的眼神,便觉得他是有些话想要跟她说的。

那眼神不似平素那般冷峻,多了几分柔和。

随霍澹回到思政殿,赵婳远远便看见殿外站了一名侍卫,这人身形和她前面霍澹极为相似。赵婳想起来了,是那叫季什么扬的羽林军,早前霍澹还以关月的身份与她交谈时两人见过一面,当时还是季扬送她回的霁华宫。

季扬在殿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见皇帝终于回来了,忙迎过来,“皇上,末将有事禀告。”

“进来吧。”

霍澹径直往思政殿走,殿中有块巨大的屏风,将殿内外隔开。

严庆跟着就要进去,霍澹停下步子,转头看他,声线渐冷,“此处不需要你,便守在殿外。赵婳,你留下备茶。”

严庆愣了愣,无奈下只好出了殿里,心想皇帝现在竟连装都不愿意装一番,就这样直接将他赶出殿内,容不得他有半分探听。看来季扬准备给皇帝汇报的事情是件大事。

一个腹背受敌的皇帝,手上就没有权势能跟他对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从霁华宫找到了名称心意的婢女就想立刻扶持她为身边人。

严庆早前就在小皇帝的汤药里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枯木散,过不了多久年轻的皇帝就会一命呜呼。

天子薨逝,朝野震动,各地诸王蠢蠢欲动,这是严庆夺位的最佳时机。

思政殿。

霍澹正襟危坐,正打算问季扬在邓家外蹲守情况,却见左撇子的赵婳去拿御案上的茶盏,动作生疏,行动不便。

霍澹先一步将那茶盏拿到一边,手掌按在茶盖上,望向赵婳,不悦道:“做做样子,朕还不至于让你伤成这样还要干活。去一旁听着,等下朕有事跟你详谈。”

于是赵婳老老实实站在龙椅旁边,不知霍澹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霁华宫说。

赵婳发现这皇帝奇奇怪怪,昨夜与她吵得不可开交,被她怼了不说,今天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又来同她搭话了。

季扬道:“真如皇上所料,邓家和镇国大将军傅钧来往甚密,临近晌午,傅将军到过邓家,但只留了小半个时辰就走了。末将还在邓家个附近发现一处鸽房,数量广,初步推测是用来传递京中消息的。”

霍澹沉眸,若有所思,“鸽房?”

他授意清远侯散朝后有意无意间透露昭仁昨夜出宫遇歹人的消息,就是想试探背地里和邓家交好的京官知道此事后会如何。

他有些无聊,就喜欢敌人窝里斗,闹矛盾。

发现鸽房倒是在他计划之外。

霍澹:“盯着鸽房,想办法截下消息,查清这是否是别国藏在京城里的暗点。”

“是!末将即刻去办。”季扬领命,转身出了大殿。

赵婳一不小心就听到这么个重大信息,心里难免有几分担忧,担心皇帝翻脸无情,一旨下来她小命不保。

“鸽房,事态严峻,皇上真不怕奴婢出去后到处乱说?误了您计划?”

霍澹低沉着眉眼,声音骤厉,不悦道:“非要这么顶撞朕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既让赵婳踏进思政殿,便对她有信心,不怕会被她出卖。

赵婳嘀咕,“那也没见皇上昨晚对奴婢好好说话啊。”

昨晚她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好心当作驴肝肺,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霍澹耳力极好,竟从她话中听出了几分嗔娇和委屈,“赵婳,你是在对朕……”

撒娇。

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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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婳:罗太医快来!皇上耳朵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