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开学,明心斋中又少了许多眼熟的同窗,姜如愿已经习惯了,不过还是有些怅然。
难过的情绪没持续一天,便被魏鸿志冲散了。
“鸿表哥,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
姜如愿甚是不解,每当下课,他都会在明心斋外面守着,她出去,他便做她的小尾巴,去哪儿都跟着,甩都甩不掉。
“身为你的表哥,我得保护你,”他振振有词,“你生得漂亮,万一被那些浪**的公子哥调戏怎么办?”
虽然他不觉得小表妹好看,但是旁人都这么觉得,众口铄金,他心想可能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
姜如愿有些无语,她的爹爹是正三品太常寺卿,放眼书院,几乎找不到比爹爹的品阶还要高的,世家大族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旁人想欺负她,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她将这个道理讲给他听,本以为他会放心,没想到他却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必须要保护你。”
不然盛兄就不教他习武了!
姜如愿只好作罢,算了算了,鸿表哥可能保护两天便懒得动弹了,再忍忍。
没想到一连半个月,魏鸿志风雨无阻地贴身保护,姜如愿彻底火了,哪有这种人啊!
于是她提前请假回府,准备让景哥哥帮帮她。
盛景听了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话,沉默了很久,他是让魏鸿志保护她,但是也不必这么尽职尽责。
“你放心,明日便不会了。”他安抚道。
”景哥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鸿表哥肯定是吃错药了,”姜如愿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他最近似乎又瘦了许多。”
盛景点点头,这段时日以来,魏鸿志严格执行他定下的计划,确实瘦了不少,想必再过半年便能习武了。
“是你教他的吗?”姜如愿歪头问。
盛景并未否认:“他有毅力,我教一教也无妨。”
“可是你每日这么辛苦,还要盯着阿初和鸿表哥,要累坏了,”她有些心疼地开口,“景哥哥,你今日多休息一会儿吧。”
自从不去书院,他给自己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训练计划,每日睡多久、每个时辰做什么、什么时候用膳,全都安排地明明白白,比上学的时候还要累,姜如愿觉得自己一天都坚持不了,可是景哥哥已经坚持了半个月。
“愿愿,我对自己严格,是为了我好,”他轻柔地拂去她发间的琼花,“你也不想我死在战场上对不对?”
他随时可能去刀剑无眼的战场,不能懈怠分毫。
姜如愿闻言立刻抱住他,哽咽道:“景哥哥不许这样说!”
什么死不死的,景哥哥肯定会全手全脚地回来,还会挣功名!做最厉害的大将军!
胸膛前的衣襟顿时沾湿了一大片,盛景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宠溺道:“好,我不说了。”
“等你打了胜仗,骑着汗血宝□□旋,我肯定会去接你的,”姜如愿仰脸看他,“景哥哥一定要做到。”
“好,景哥哥答应你。”
她眸中雾气氤氲,泪水挂在脸上,盛景准备帮她擦眼泪,但看了眼自己指腹上的厚茧与脏污,默默收起,改用手背。
她最爱漂亮,还怕疼,他得宠着。
隔日上学,魏鸿志果然没再一直跟着她,姜如愿松了口气,还是景哥哥有办法。
不过再过一个月便是他的生辰了,姜如愿琢磨着该送景哥哥什么礼物,但是思索很久都没个想法,便准备下学之后去街上碰碰运气。
魏鸿志说街上这么危险,他一定要跟着,姜如愿便随他去了,她和玉珠两个人上街确实不安全,鸿表哥虽然瘦了不少,但是他如今的体格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三人来到一家首饰铺子。
魏鸿志大口啃着刚买回来的肉包子,口齿不清地问:”小表妹,不是要给盛兄挑礼物吗,来这里干嘛?”
“你懂什么,”姜如愿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这里也有男人戴的首饰。”
说着她拿起束发的玉冠给他看,下一瞬便被一旁的步摇吸引,立刻将玉冠放下,双手捧起步摇仔细打量。
魏鸿志翻了个白眼,小表妹嘴里没一句实话,她分明就是来给自己挑首饰的!
“鸿表哥,你看我戴上好不好看?”姜如愿将步摇放在鬓边比划,朝他露出一个笑。
魏鸿志立刻便要说不好看,可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天际尚有几丝亮光,偏爱她鬓边的步摇,珠串摇摇晃晃,细碎的光在她的面靥闪烁,万千珠宝比不了她这一笑,明媚动人。
不知为何,他想起娘曾经咬牙切齿说过的话——许姝和姜如愿母女俩是狐狸精变的。
舅母是不是狐狸精他不知道,但是如果小表妹是狐狸精的话,他甘愿被她吸干阳气。
他咽下肉包子,喃喃道:“很……”
“这个步摇,我要了!”
“美”字还没说出来,他的话便被人打断,他抬头怒视前方,谁啊!
姜如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诧异地扭头,真的是郡主。
萧千棠也是一惊:“又是你?”
她眼波流转,瞥了眼魏鸿志,撇了撇嘴,问:“怎么不是上次那位公子?”
“景哥哥有事要忙,我不能打扰他,”姜如愿将步摇放下,“你想要这个步摇?那就给你吧。”
萧千棠已经做好了大战八百回合的准备,见姜如愿这么好说话,她不由得扬了扬眉,傲慢道:“这次怎么不跟本郡主抢首饰了?”
“因为你戴着更合适呀,”姜如愿笑意盈盈,真诚道,“我年纪小,并不适合戴这种首饰,郡主姐姐瞧着比我年长一两岁,气度更好,能撑得起如此华贵的珠宝。”
与其将步摇买下来困在首饰盒中不见天日,不如让给比她更合适的人。
不过顿了下,她还是嘟着嘴补充了一句:“如果我和你一样的年纪,肯定不会让给你的。”
前面那句场面话,萧千棠听过太多次,不由得嗤之以鼻,以为又是一个拜高踩低的世家小姐,什么好东西都上赶着送给她。
但是听了后半句,她终于正眼瞧了姜如愿一眼。
细看之下才发觉她是个软软糯糯的小美人,年纪虽小,但已初现倾城之貌,特别是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让人沉溺其中。
更重要的是她叫自己郡主姐姐耶,而且她声音还这么软,原来做姐姐是这么奇妙的感觉!
萧千棠差点迷失自我,幸好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铃铛声让她回神,她清清嗓子,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姜如愿乖乖巧巧地回答:“太常寺卿姜宁熹之女姜如愿。”
“哦,就是那个主持各种大典的大臣。”
萧千棠对这位儒雅翩翩的大臣有印象,毕竟各种大典都很无趣,又不能左顾右盼,幸好太常寺卿的相貌不错,久而久之,她就记住了。
姜如愿点点头:“郡主说的……”
“叫郡主姐姐,”萧千棠打断她的话,“再叫一声让我听听。”
她困惑地眨眨眼,歪头道:“郡主姐姐?”
萧千棠露出满意的笑容,豪爽道:“铺子里的首饰你尽管挑,本郡主买单!”
叫声姐姐还有这种好事?
姜如愿眼都亮了,立刻开始喊姐姐,清甜的、软糯的、乖巧的,全都来了一遍,萧千棠被哄得找不着北,小手一挥,扬声道:“这个铺子,本郡主买下来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霸道郡主和她的软糯小娇妻~
盛景:……到底谁是男主
萧千棠:是双女主!(挤走
愿愿:你们不要打了啦!
9999990、占有
萧千棠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靖王的嫡幼女,她有三位兄长。
待去了宫中,她依然是宫里最小的孩子,自幼便是被诸位皇子公主当成小妹妹对待的,殊不知她有一颗做姐姐的心。
只可惜盼啊盼啊,盼了十二年,皇帝叔父的后宫没再有一个皇嗣,要么还没出生便被毒害了,要么还没长大便夭折了。
亲爹靖王也没再有孩子,因为她的亲娘七年前因病去世了,亲爹没再娶妻,妾室也无所出,她依然是最小的孩子。
等了十二年,终于有人唤她一声姐姐,萧千棠感动得眼泪汪汪,立刻便要将铺子买下来送给她。
姜如愿见她认真了,又好笑又着急:“郡主姐姐,你想听我便多喊几句,怎么非要送我铺子?”
“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萧千棠一边催掌柜的开个价一边和她说话,“不过叫郡主姐姐太生分了,以后你就叫我棠姐姐吧。”
姜如愿抿了抿唇,问:“既然我们是姐妹了,你送我一间铺子,我该回赠你什么呢?”
萧千棠愣了愣,想说她有的是钱,不必回礼,但她知晓若是想真心交朋友,不能以财势压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问:“你说该怎么办?”
“我送你一支步摇,你也送我一件首饰,”姜如愿小声朝她撒娇,“好不好呀,棠姐姐?”
萧千棠乐得找不着北,立刻点头同意,让掌柜的将最好的首饰拿出来,她要好好挑一挑。
见她打消念头,掌柜的擦了擦汗,幸好是虚惊一场,保住了自家铺子,毕竟谁敢对皇亲国戚开高价啊,不赔钱便算好了!
最后萧千棠买了一支珍珠攒花流苏簪,两人互赠礼物,相视一笑。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萧千棠看了眼天色,“改日邀你去靖王府做客,一定要来!”
姜如愿朝她摆摆手,扬声道:“好,棠姐姐再见!”
快马疾驰而去,只余漫漫尘烟,她一边用袖子挡住脸一边想,棠姐姐居然是骑马来的,好厉害!
“小、小表妹,咱们还买礼物吗?”
被忽视了很久的魏鸿志终于有机会开口了,他望着她发间的珍珠攒花流苏簪,视线又移到她脸上,心想小表妹戴这个更好看了,娇俏灵动。
姜如愿想了想,道:“不买了,咱们也回府吧。”
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再晚一些回去爹爹娘亲肯定会担心的。
而且她交到了好朋友,她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娘亲和景哥哥!
念头刚起,她唇边的笑意便凝滞了几分,当初认识冯南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做的,可是如今物是人非。
就算不去刻意打听,她也知晓许多冯家的事情,冯夫人生下了儿子,保住了正妻之位,冯南笺的两个嫡亲姐姐一个出嫁一个定亲,夫婿都是商贾之子,算是下嫁。
至于冯南笺,杳无音信。
毕竟她在深宅之中,除非是定亲、成亲这样的大事,否则轻易不会有消息传出来。
姜如愿也并不关心,当初轻易放过她,是因为她们曾经的情意是真的,至于她的未来,旁观便好。
回到府上,她先去了盛府,将偶遇郡主的事情告诉景哥哥。
盛景有些诧异,她们居然成了朋友,不过这次他没犯从前的错误——父母好子女便好,别的便什么都不管了。
正是他的疏忽造就了愿愿与冯南笺的错误友情,这次他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番郡主的为人,除了为人霸道了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
他想起上次见到华宁郡主的时候,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与冯南笺如出一辙,夹杂着几丝羞涩。
他微微敛眸,郡主接近愿愿,难道也是为了他?
仔细思虑片刻,他否定了这个猜测,听闻郡主嫉恶如仇,最为厌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既然看不起这种人,那么她一定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况且以她显赫的郡主身份,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希望这次,愿愿可以交到真正的朋友。
“你看,这支簪子是棠姐姐送的哦,”姜如愿朝他显摆,“好不好看?”
盛景回神,看向她发间,眉宇微皱,送簪子?
有一种自己的地盘被外人占领的错觉。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小气,那是愿愿的头发,她戴什么簪子都是她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所以他大度道:“郡主眼光独到,很是称你。”
不过隔天他便忍不住了,琢磨着她的喜好,一口气送了她三支簪子,姜如愿吓得拿不稳,颤声问:“景哥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是你要去打仗了,提前送我生辰礼物?”
“不是,只是想送你,”他神色淡淡地将那支碍眼的簪钗拿下来,换上自己送的,云淡风轻道,“戴上试试。”
姜如愿顿时松了口气,又问:“那我今年还会有生辰礼物和新年礼物吗?”
盛景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不由得摇头失笑:“少不了你的。”
所以今年景哥哥会送她五件首饰,这么大方!她眨眨眼,乖乖巧巧道:“景哥哥是不是有很多积蓄呀?”
盛景嗯了一声:“养两个你也不成问题。”
父母驻守边疆,皇上体恤,经常赏赐东西,庄子和铺子每年的进项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他和祖父都不喜奢侈,这钱便越来越多,这么多年来给姜如愿买首饰花的银子,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说可以养两个她,还是说的保守了,十个姜如愿都不在话下。
没想到听了这话之后姜如愿却不高兴了,气呼呼道:“景哥哥只许养我一个,不许再养别人了,就算那个别人是我自己也不行!”
盛景难得怔了下,什么意思?
“我才不要让别人分走景哥哥呢,”姜如愿蹭蹭他的肩膀,舒服地眯起眼睛,“景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如果还有一个她,那送她的簪子贵重程度肯定会大打折扣,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景哥哥肯定会送一模一样的簪子,她只想要独一无二的。
盛景并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微微垂首,遮掩唇边笑意。
姜如愿仰起脸,望着他清晰凌厉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似乎……她也该送景哥哥一份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
她忽的直起身,兴奋道:“景哥哥,我想到送你什么礼物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府外走去,盛景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低眸看了眼余温尚存的肩膀,轻轻一叹。
还没说几句话呢。
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接连一个月,姜如愿都神神秘秘的,每日从书院回来直奔姜府,每隔四五日才去一次盛府。
盛景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她是为了给自己准备生辰礼物,又将那几丝不满压了下去。
终于熬到了生辰那日,盛景松了口气,他从未这么期盼过自己的生辰可以早些到来。
陪祖父用过晚膳,他便在蔚景院静静地等着,等到天际余晖散尽、盛府灯火通明之时,姜如愿这才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婚后小剧场:
盛景在府外等夫人出门,从清晨等到黄昏。
路过的裴临翊:你熬鹰呢?
盛景:……
9999991、夫君
夜色如雾,姜如愿提灯翩然而来。
盛景抬眸去看,她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火光映照,影影绰绰,有种朦胧的美,发间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比星子更耀眼。
他想起身去迎,又对她的迟来生出一些不满的情绪,便克制着没动,云淡风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将茶壶放回原处。
姜如愿刚好坐下,他的手便不受控制地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望着她一饮而尽的同时,盛景脑海中缓缓浮现出裴临翊说过的话——盛景,你完了。
“景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渴了?”她笑意盈盈地问。
盛景回神道:“凑巧而已。”
他惜字如金,期望她能从他冷淡的语气中发现他的不满。
只可惜姜如愿没听出来,他向来话少,所以她没有在意,狡黠道:“猜猜我要送你什么生辰礼物?”
丝毫没有来迟的愧疚之心。
盛景没说话。
这次总能看出来了吧?
姜如愿却再次习以为常,娇哼道:“我就知道你不爱玩这个,不让你猜了。快抬进来!”
话音刚落,四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幅屏风进来了。
屏风上是一副竹石图,清竹劲挺,瘦石嶙峋,观之令人心生万丈豪情。
仔细一瞧,屏风不是画的,而是绣的,各色丝线在烛光下流转着浅浅的光泽,青竹秀石栩栩如生。
盛景微怔,问:“愿愿,这是你绣的?”
“不全是,”姜如愿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月的时间我肯定完成不了,我娘亲也帮了我不少忙,石头是她绣的。”
她懊恼道:“本来昨日便绣好了,可是方才检查的时候发现有几株草忘了绣,原本我不准备绣了,可是我想到景哥哥喜欢尽善尽美,便认真绣完了。”
盛景神色复杂地望着堪称完美的竹石图,看向她时,目光中藏着心疼与歉疚。
所以这一个月来,她是真的在为他的生辰礼物操心,今日也不是故意来迟的。
他却误会了她。
“愿愿,眼睛疼不疼?”他声音微哑。
明明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她却老老实实在房中坐了一个月,只为绣好竹石图,这样劳心伤神,对眼睛的伤害肯定极大。
“不疼呀,”她丝毫没有在意,“我的眼睛好着呢,你不信的话我再给你绣一……”
“不许绣了!”他皱眉打断她的话,“愿愿,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许再绣任何东西,你会累病的。”
姜如愿想反驳,但是见他神色严肃,她只好点了点头,景哥哥也是为她好。
不过他的语气让她有点不开心,她好不容易绣完的,可是他都没有夸她一句。
想到这里,她双膝微动,嘟着嘴背对着他,足踝的铃铛**漾出几许清音。
盛景微微抬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愿愿,这一个月以来你辛苦了,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他声线温沉,“但是更多的是心疼,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知该如何表达。”
以前过生辰的时候,姜如愿总会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旁人送的也大多是兵器或书籍,见得多了便觉得没什么,可是今日,他收到了一幅屏风。
愿愿亲手绣的屏风。
这比任何礼物都要珍贵,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似乎说什么都表达不出他的情绪,只能沉默,却让她误以为他并不喜欢。
说完这句话,他紧张地盯着姜如愿转身的动作,本以为她会眼眶红红,没想到她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今日你生辰,我才不会和你置气呢!”她扬眉看他,得意道,“景哥哥,你被我骗到了吧?”
盛景松了口气,道:“不过这确实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不好?”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姜如愿托腮想了一会儿,双眼发亮道:“我想看景哥哥舞剑!”
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在书院和姜府两点一线,偶尔去盛府,景哥哥要么是在射箭要么是在跑马,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舞剑了。
盛景自然答应,带她来到院子里。
姜如愿却不太满意,这里没有坐的地方,一直站着很累的,于是蹦蹦跳跳地牵着他的手出了蔚景院,摸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小亭中,熟悉地像在自己家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姜如愿坐在亭子里看向月下的盛景,灯笼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挺拔如竹。
为何送他竹石图,这便是原因。
出神的间隙,姜如愿的余光瞧见他紧紧握着剑柄,轻轻一动,长剑出鞘,剑尖浸染了万千月光与星河,寒气逼人。
“铮——”
寒光乍破,少年飒然一跃,剑刃如风,卷起青石板上散落的琼花,扬在半空中,又缓缓飘落,像是在与花瓣共舞。
姜如愿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慢慢走上前,伸出手,一朵琼花落在她的掌心。
她攥着那朵花,抬眸看向十四岁的盛景,忽的想起一句诗——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她的景哥哥,和诗中描绘的一样,未来会仗剑走天涯,去远方寻梦。
心中有万丈豪情翻涌着,待他停下,姜如愿立刻跳起来拍手叫好:“景哥哥,你越来越厉害啦!”
她扑过去抱住他,一如幼时。
盛景浅笑着揉揉她的发顶,又轻柔地将她推开。
骤然失去了温暖的热源,姜如愿有些不满地控诉:“我还没抱够呢!”
盛景没接话,目光望向前方,轻声道:“愿愿,你娘亲来了。”
姜如愿诧异地扭过头去,一片漆黑,哪有娘亲?
不过片刻,一道曼妙的身影从黑暗中行至此处,她欢喜地喊道:“娘亲!你怎么来了?”
“难道盛府只许你来不许我来,谁定的规矩?”许姝亲昵地点点女儿的鼻尖,复又将一个锦盒递给盛景,“这是我与你伯父为你准备的生辰贺礼。”
盛景双手接过,还未道谢,姜如愿便问:“爹爹怎么没过来?”
因为吃醋了,醋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精心绣了一幅竹石图屏风送给盛景。他这个做爹的刚过完生辰,得到的礼物却是几本从街上随便买的书,说什么都不愿过来。
不过在女儿和盛景面前,许姝给自家夫君留足了面子,她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他身子不太舒服。”
姜如愿蹙眉担心道:“那我得去看看爹爹。景哥哥,我先回去了。”
盛景颔首道:“我送你们。”
“不用啦,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我家,盛府就是我第二个家。”
不过见他坚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她也没再说什么,牵着娘亲的手喋喋不休道:“娘亲,可惜你来得晚了,没看见景哥哥舞剑,你不知道有多好看!”
她将她想到的那句诗念给娘亲听,激动道:“景哥哥就是这样的!”
许姝认真聆听,忍不住打趣:“愿愿这么喜欢景哥哥,长大后让他给你做夫君好不好?”
姜如愿觉得不好,景哥哥只能是景哥哥,为什么要做夫君呢?
她从小就想有个哥哥,好不容易有了景哥哥,她才不要他做什么夫君呢。
想到这里,她皱了小脸,认真回答:“不好。”
许姝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看来自家女儿只将他当成兄长对待。
她回头看了一眼盛景,见他面色如常,想必并没有听到她们娘俩说话,她便放心了,继续问:“那愿愿喜欢什么样的夫君呢?”
作者有话说:
下章V,跪求前三章V章不养肥,对我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会发红包,谢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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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嫁给了父亲的得意门生林弗寒。
林弗寒德才兼备,深受太子器重,夫妻二人又琴瑟和鸣,人人都羡慕她的好姻缘。
云棠笑笑,做戏而已。
成婚五年,他的官职越来越高,夫妻感情却愈发淡漠,更有传言林弗寒与长公主有染,意欲休妻。
云棠不信他如此冷酷无情,直到长公主设宴,云棠被人推入水中,溺毙前她拼命睁开眼睛,瞥见枕边人依旧冷峻的眉眼。
云棠心死,心想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了。
谁知她一睁眼,竟回到新婚第一天。
*
林弗寒家道中落,凭借着过人的才学做了尚书的门生,娶了尚书的爱女。
婚前,云棠曾送他锦衣华服与珍贵药材,他亦见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与欢喜,他一直以为云棠是喜欢他的。
没想到成婚之后,她却开始冷言冷语,拒绝他的触碰。
林弗寒并不在意,志在朝堂的人,不会轻易被**牵绊。
直到情动之时偶然吻了她一下,晚上忽然梦见她温柔小意的模样,他着了魔似的开始日思夜想。
从不耽于儿女情长的林大人,第一次动了春心。
999999 999999、标准
喜欢什么样的夫君?
姜如愿还真没想过。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与明月, 蹙眉思索了很久,终于笑盈盈道:“喜欢我的、好看的、有钱的……啊对了,最好还会舞剑!”
许姝闻言顿时沉默了, 这说的不就是盛景吗?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女儿,原来是还没开窍呢。
“可是娘亲, 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姜如愿有些困惑, “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又有钱又好看还要会舞剑,着实有些为难人了。
许姝呵呵一笑:“怎么没有?”
你身后不就是一个?
她忍着没说出来, 牵着姜如愿的手跨过盛府门槛, 转身道:“阿景不必送了, 快回去吧。”
盛景微微颔首,脚下却没动, 目送她们离去。
许姝踏入姜府,回眸一看, 盛景还站在原地, 两人对上视线,他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盛景这孩子可真好,处处周到妥帖,许姝有些感慨,若是真的能做她的女婿便好了。
“娘亲,别看了,咱们快走吧, ”姜如愿有些着急, “爹爹还病着呢!”
不过女儿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许姝有点发愁地想。
两人来到正院, 姜如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瞧见坐在床榻上翻书的爹爹,立刻扑了上去,担忧道:“爹爹,你生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姜宁熹摇头叹息:“心病。”
许姝忍不住笑出声,装模作样。
姜如愿转了转眼睛,明白了什么,她轻哼一声:“哦,那就是没病,我先走了。”
说着她作势抬脚离开。
“诶诶诶,回来!”姜宁熹故作生气,“越大越不贴心了!”
“谁说的?”姜如愿上前捶腿捏肩,甜甜道,“你见过比我还贴心的女儿吗?”
姜宁熹继续看书,板着脸道:“贴心的女儿可不会在亲爹生辰的时候只送几本书。”
只要一想到她送给盛景的屏风他便怄得慌,绣了整整一个月!他这个亲爹都没这个待遇!
姜如愿眨眨眼,原来爹爹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她立刻说道:“爹爹误会了,女儿也给爹爹绣了屏风。”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姜如愿信誓旦旦道,“等爹爹下次生辰的时候女儿便送给您!”
可是距离他的生辰还有一年呢!
意识到是在诓骗他,姜宁熹翻了个身,背对姜如愿,说什么也不肯再理她了。
许姝早已被父女俩笑得合不拢嘴了,柔柔道:“愿愿累了这么久,快回去睡吧,别理你爹,越老越像个小孩。”
娘亲发话,姜如愿自然溜得飞快。
送走女儿,许姝坐在床边,开解道:“和愿愿置什么气,若是她现在再绣一幅屏风,眼睛都要瞎了,你也舍得?”
当然舍不得,姜宁熹叹了口气,心口泛酸道:“我就是觉得愿愿对那小子太好了,我这个亲爹都没这个待遇。”
气得连名字都不叫了,许姝抿唇一笑:“那也是阿景应得的,你想想,他帮了咱们家多少忙,若不是他请来太医,我和阿初说不定就……”
唇上抵了一根手指,阻断了她剩下的话。
“姝儿,不许再说这种话,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姜宁熹将爱妻拥入怀中,叹道,“你说得对,是我小心眼了。”
许姝轻声道:“阿景多孤单啊,爹娘远隔千里,祖父盛老将军又是个生性冷硬之人,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咱们附近这么多孩子,他只喜欢愿愿,有愿愿陪着阿景、对阿景好,我便觉得可以补偿他一些,毕竟咱们为盛家做的,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姜宁熹拍拍她的肩,缓缓道:“我懂的。”
见他对盛景改观,许姝忍不住扬起笑容,问:“你说,如果让愿愿嫁给阿景怎么样?”
不等他回答,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你看,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俩又是青梅竹马,阿景对愿愿多好不用我说了吧?有时候连我这个当娘的都羡慕。阿景也没有兄弟姐妹,日后必然不存在妯娌纷争,回娘家也方便,多好!”
她**澎湃地说了一大通,姜宁熹却像是被海浪打湿的落汤鸡,咬牙切齿地颤声吐出两个字:“不好!”
“怎么?难道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许姝斜他一眼,“说来我听听。”
姜宁熹冷冷一笑,合适的人选多了去了!他在脑海中搜寻着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们,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不说别的,没有兄弟姐妹这个要求,便能排除许多人。
“想不到吧?”许姝有些得意,她看中的女婿人选,无人能敌!
姜宁熹轻咳一声,强撑着道:“不是想不到,就是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咱们愿愿,盛景也配不上!”
“哦?”许姝微微扬眉,“那你说说,他哪里不好?”
“这个嘛……”姜宁熹思索良久,终于开了金口,“年纪比愿愿大三岁,这个不好。”
“哪里不好?”
他想也不想便道:“相差三岁,没有共同话题,以后聊不到一块去,而且在愿愿看来,他就是个老男人。”
许姝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记得,你也比我大三岁。”
姜宁熹闻言顿时一头冷汗,怎么只顾着挑盛景的错处,把这茬给忘了!
他拍拍她的肩,诱哄道:“夫人,天色已晚,该睡了,咱们明日再说。”
许姝一扭身,嗔道:“我可不和老男人一起睡。”
姜宁熹不得不改口:“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夫人先进被窝,为夫告诉你哪里好……”
*
忙完了生辰贺礼之事,姜如愿放下一桩心事,每日从书院回来之后倒头便睡,狠狠睡了好几日,终于养足了精神。
这日下学,她刚回到盛府,还没来得及与在府外等她的盛景打招呼,管家便递来一封请帖。
“小姐,又是华宁郡主的请帖。”
姜如愿接过大红烫金请帖,翻看一番,果然是邀她去靖王府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邀约了,这一个月以来,萧千棠给她写过两封,但是她忙于绣屏风,根本没时间,只能婉拒。
这次再拒绝便是不知礼数了,幸好已经绣好了,她可以如约前去。
盛景走上前来,扫了眼请帖,问:“你要去?”
“那是自然,”姜如愿将请帖收起来,“我这就去给棠姐姐回信,明日便去。”
盛景思索片刻,果断道:“我也去。”
姜如愿眨眨眼睛,景哥哥什么时候喜欢赴宴了?他不是不爱凑热闹吗?
盛景没有解释,而是道:“若是你不同意,那便算了。”
“当然同意!”姜如愿笑意盈盈,“景哥哥和我一起出门再好不过啦!”
虽然他身体强健,但是一直待在府上会闷坏的,而且他每日都习武,也得注意劳逸结合。
于是翌日晌午,两人一同前往靖王府。
马车上,姜如愿好奇地问:“景哥哥,为什么郡主现在住在靖王府了呢?”
自从除夕的时候萧千棠回府之后,便没再离开过,不过太后娘娘想念她,隔三差五便要进宫一趟,一去便是一整日,待宫门落钥的时候才出宫。
盛景猜测道:“兴许是靖王求来的,又或许是郡主该选郡马了。”
景哥哥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啊,姜如愿咬了一口玫瑰酥饼,心想若是刚认识郡主便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
不过郡主也才十二岁呀,这么早便要择婿了?
她看了眼对面的盛景,疑惑道:“景哥哥,你都十四岁了,按理来说明年便要准备成亲了,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盛景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若是以往,他不想回答她便不问了,但是今日她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景哥哥到底会喜欢样的姑娘呢?她真的很好奇。
盛景被她磨得没脾气,终于开口:“愿愿,我没想过婚姻之事。”
“怎么能没想过呢?”姜如愿瞪大眼睛,“难道你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姑娘?”
“不是,”他轻轻摇头,“你也知道大战在即,如今的形势并不适合娶妻。”
也是哦,这样的话那位姑娘就独守空闺了,姜如愿觉得很有道理,不说话了,低头琢磨着什么。
见她不再问,盛景松了口气。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兴奋道:“景哥哥,不如你做棠姐姐的郡马吧,这样我就可以陪着她了,两全其美!”
景哥哥的妻子是棠姐姐的话,她一百个同意!
盛景眉宇微皱,本能地拒绝。
“为什么呀?”姜如愿有些失望,“我觉得棠姐姐挺好的啊。”
盛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到了,咱们下车吧。”
话音刚落,马车稳稳地停在靖王府门前,姜如愿只好下去了,拒绝他的搀扶,气呼呼地往府中走去。
盛景收回手,在心底叹了口气,脾气还挺大。
姜如愿将请帖递给侍卫,侍卫仔细查验之后,交给一旁的侍女,那侍女笑容满面道:“姜小姐这边请,郡主已恭候多时了,这位是?”
她抬眼看向盛景,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难道这就是郡主看上的那位公子?
姜如愿简单介绍他的身份,侍女四平八稳地点点头,一边想果然是他一边转身带两人往后花园走去。
与姜如愿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的景致不同,靖王府颇有江南水乡的柔婉之感,处处小桥流水,充满诗情画意,让人流连忘返。
听说靖王是位饱读诗书的多情才子,从靖王府的布置便能窥见一二。
没走多久,侍女便让两人坐轿子。
靖王府太大,平日里主子出行都是坐轿的,客人自然也有这样的待遇,两人上了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姜如愿都快趴在盛景肩上睡着了,后花园终于到了。
她正准备拍拍脸让自己清醒几分,便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愿愿,你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萧千棠掀开轿帘看向姜如愿,然后又看了眼盛景,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近距离地看见这张脸,她还是没忍住,又和初见时一样脸红了一下。
幸好轿子里的布置也是红色的,没人看出来,不过她暗唾自己一声,不能肖想好姐妹的男人。
默念了三遍“男人和姐妹不可兼得,舍男人而取姐妹者也”,她终于神色如常地钻了出来,娇哼道:“居然敢拒绝我两次,至少叫三声棠姐姐我才能原谅你。”
姜如愿下了轿子,立刻甜甜地叫了四五次。
萧千棠听得通体舒泰,揽着她的肩道:“好啦,原谅你了!快过来看看园子里的并蒂花,你再不来就要枯萎了。”
两个小姑娘很快走远,盛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果然是他多虑了,郡主与愿愿交朋友,并不是为了接近他。
正准备寻个亭子闭目养神,前方却传来姜如愿的呼唤:“景哥哥,你快过来!”
盛景眉间一凛,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却见她围着一片花海,不住地发出惊叹声,见状他顿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出事了。
“怎么全是并蒂的花呀?”姜如愿看得眼花缭乱,“靖王府的花匠好厉害。”
她静下心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几朵并蒂花,正是开得最热烈的时候,争相盛放。
“不是花匠厉害,是我父王厉害,”萧千棠道,“这些花都是他亲自照看着的,谁都不能碰。”
姜如愿默默收回想要触碰的小手。
萧千棠见状哈哈大笑,随手摸了一朵,和她咬耳朵:“放心,他现在不在府上,随便摸。”
就算是这样,姜如愿也没再碰,既然是靖王爷爱护的花,还是不摸为好。
不过细细一瞧,她忍不住问:“棠姐姐,这些花似乎都是海棠花,海棠……是为你种的吗?”
萧千棠愣了愣,她不懂花,只是觉得这些花挺好看,趁她爹不在的时候没少糟蹋花,以前有四五十株,现在硬生生折她手里一半。
她喊来花匠问了问,果然全部都是海棠花。
要培育出一株并蒂花都难上加难,遑论这么多,姜如愿问:“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的?”
花匠恭敬回答:“郡主出生那年,如今已有十二年了。”
萧千棠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难道她住在宫里的这段时间,父王一直在睹花思人?
真是个好爹!
所以她决定不再祸害这些花了,准备带姜如愿游湖泛舟。
花海中央便是一大片湖泊,湖上莲花如盖,从岸边望去,几乎覆盖了整个湖泊。
两人乘着小舟赏景——湖上风景与盛景。
盛景背对着她们划桨,充当默默无言的船夫,一是担心两人失足落水,二是怕愿愿说出点什么,她在马车上说的让他娶郡主的话,他还记忆犹新。
“景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划船的,我怎么不知道?”姜如愿盯着他娴熟的姿势,有些气闷,景哥哥做什么事她不知道?可是现在他居然背着她学会了划船!
盛景幽幽道:“愿愿,你学会绣花的时候,似乎也没告诉我。”
姜如愿顿时蔫了,好吧,彼此彼此,她不问了。
不过她的景哥哥就是这么厉害,就算不会,学一下也会了,她看向萧千棠,轻声道:“景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正津津有味吃着瓜的萧千棠附和道:“厉害厉害。”
果然青梅竹马才是最配的!
见她这么捧场,姜如愿笑盈盈地继续吹捧:“景哥哥还会舞剑,你不知道有多好看,小时候我每日都要去看他舞剑!”
啊,原来愿愿小时候就喜欢盛景了啊,萧千棠点点头,将团扇覆在脸上,遮住唇边的笑意。
“棠姐姐,你想不想看他舞剑?”姜如愿迫不及待地问。
萧千棠闻言立刻拒绝,虽然好奇,但是她才不会牵扯其中呢,舞给愿愿一个人看就行了。
姜如愿垂眸,有些失望,棠姐姐不喜欢景哥哥吗?既然这样,她便歇了撮合的心思,专心观赏莲花。
船桨破开湖面,水声泠泠,船尾**开一圈圈涟漪,像皎洁莲花在湖面绽放。
“这里也有并蒂莲啊。”姜如愿惊奇地指着一旁的莲花。
萧千棠仰头去看,也有些诧异,父王到底有多喜欢并蒂的东西,难道……
“父王是不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她低声嘟囔,“怎么这个并蒂那个并蒂的,天天想成双成对。”
姜如愿偷笑,哪有这样说自己爹爹的!
“不过他当鳏夫当了这么多年,是该找一个了。”
萧千棠啧啧感叹,转念一想,父王确实是极为喜欢莲花的,盛赞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那培育出并蒂莲也不奇怪。
而且她的娘亲名字里有个“莲”字,可能父王还对她死去的娘亲念念不忘?
在这胡思乱想也琢磨不出什么,萧千棠便爽朗道:“算了,我还是不管了,咱们摘莲蓬去!”
萧千棠指挥盛景往深处划去,采了满满一船,意犹未尽地上岸了。
“我让后厨做点莲子汤和莲蓬鱼,”她一脸兴奋,“咱们亲手摘的肯定很好吃!”
姜如愿不住地点头,随手抹了抹汗湿的发梢,虽然很累,但是摘莲蓬好有趣!
小船停在岸边,萧千棠第一个下船,吩咐侍从搬莲蓬,又火急火燎地吩咐贴身侍女去后厨说一声,忙得团团转。
盛景将船交给下人,瞥见姜如愿脸上亮晶晶的汗珠,从袖口中拿出一条帕子,神色如常地帮她擦汗。
“景哥哥,靖王府可真好玩,”她一脸满足道,“以后我要嫁给府上有湖的人!”
盛景微微扬眉,听着她看似没头没尾的话,缓缓道:“愿愿这么小便选好未来夫婿了?”
“那倒没有,”她低头认真检查裙摆是否沾上了水,漫不经意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先有个择婿标准。”
不然到了年纪再挑,岂不是要手忙脚乱。
盛景不置一词,垂眸望着她来回**漾的粉色裙摆,比湖上的莲花还要脱俗。
“你们聊什么呢?”
见萧千棠终于回来了,姜如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棠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怕厨子做的我吃不了,”萧千棠皱了皱眉,“还是宫里的御厨好,将我的忌口记得明明白白,下次进宫我要向皇祖母要个御厨。”
姜如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就像她爱吃形状好看的东西一样,棠姐姐喜欢□□细的东西。
三人一同去花厅用膳,姜如愿坐定,望着一盘盘珍馐玉馔,眼睛都直了。身为三品臣子之女,她自然吃过不少好东西,桌上的这些她也吃过,但是摆的这么好看的,她真没见过。
她面前这道虾仁豆腐,如玉兔捧月般栩栩如生,最中间的西湖牛肉羹,细看之下竟是一人撑蒿泛舟的景象,莲蓬鱼更是不得了,莲蓬掏空,以鱼肉为莲蓬,以花生米为莲子,别具一格。
原来棠姐姐不止爱□□细的东西,也和她一样喜欢吃好看的东西!
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莲蓬鱼,鱼肉鲜嫩,花生米香脆,色香味俱全,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愿愿慢点吃,”萧千棠笑着捧脸看她,“别光吃那个,别的菜也不错,要不要尝尝这道?”
姜如愿点点头,挨个试了试萧千棠推荐的菜,这才发现她除了刚开始动了下筷子,便一口没再吃过了。
“棠姐姐怎么不吃?”姜如愿有点奇怪地问,“不合你胃口吗?”
萧千棠懒懒地扫了一眼,撇嘴道:“是我没胃口。”
自从断奶之后她便开始挑食了,什么都不想吃,皇祖母他们想着法子哄她多吃几口,所以将她的嘴巴养的越来越刁。
姜如愿上下打量她一眼,怪不得棠姐姐这么瘦,原来是不爱吃饭的缘故。她不喜欢强人所难,便没有劝她吃,自己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盛景在一旁一言不发,安静用膳,继续当自己不存在。
只是她们俩说了什么话,他都在认真听,本以为郡主不会再吃,没想到片刻之后,她竟然拿起了筷子。
姜如愿震惊不已,连盛景都觉得惊异,微微抬头。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萧千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本来是不想吃的,都怪愿愿!”
“怪我?”姜如愿不解,她做什么了吗?
“怪你吃得太香了,我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萧千棠狠狠地吃了口虾仁豆腐,第一次觉得这道菜吃起来还算不错。
姜如愿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吃饭香还能带动别人吃饭,闻言便笑盈盈道:“那我以后日日都陪棠姐姐用膳!”
“好啊好啊。”萧千棠很感兴趣,“我听说你还在书院读书,我跟父王说一声,明日我也去。”
姜如愿差点惊掉下巴,郡主应该和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去书院做什么?
萧千棠长叹一声:“我父王醉心书画,两个哥哥在外做官,三哥整日不着家,我在府上很无聊的,还不如去书院跟你玩。”
也是哦,姜如愿点点头,又忍不住辩解:“书院不是玩闹的地方,若是棠姐姐真的想去,就要好好读书。”
望着她认真又可爱的模样,萧千棠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满口答应。
盛景轻咳一声。
姜如愿立刻转头看他,景哥哥怎么了?
“我没事,”盛景扫了眼郡主已经收回去的手,淡淡道,“快些吃吧,一会儿天便要黑了。”
她答应了爹爹娘亲黄昏之时回府。
姜如愿看了眼天色,太阳西斜,云霞已染上了浅浅的黄,再过不久晚霞漫天,确实该回去了。
用过晚膳,她依依不舍地告别,萧千棠笑眯眯地目送他们离开,正要回去,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她面前,她抿了抿唇,终于喊了声父王。
她在皇宫住了十二年,才回靖王府三个月,对父兄并不熟悉,所以举止略显局促,神情也有些尴尬。
靖王挑开帘子,露出一副清俊容貌,他气质儒雅,若不说他是王爷,旁人必定以为他是为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他有些意外地问:“千棠,你怎么在这儿?”
“送我朋友回府。”
靖王下了马车,边整理微乱的袖口边道:“还是第一次见你邀朋友进府,是哪家的小姐?”
萧千棠回答:“太常寺卿之女姜如愿。”
原本两人的对话该像以前一样结束了,然后各回各的院子,互不打扰,然而这次靖王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萧千棠紧张地抠了抠手指,道:“在首饰铺子里认识的。”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一板一眼的,不像父女,反而像上峰与下属。
见父王没再说话,她清清嗓子,正准备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便听他道:“有空邀她到府上做客,我也见见你的朋友。”
萧千棠点点头,只当他是在客套,行礼之后立刻便要溜之大吉,只是刚抬起脚,她想起一事:“父王,我可以去云松书院读书吗?”
靖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他知道女儿是最不喜欢读书的,安稳不了一刻钟。
“我想和愿愿一起上学,”她斟酌着开口,“而且我在府上也没什么事做……”
“去吧,”靖王含笑打断她的话,“千棠,你是我的女儿,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萧千棠顿时有些感动,觉得她和父王的心近了几分。
见她高兴,靖王趁热打铁地问道:“我听下人说,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位公子?他是哪家的?爹爹这就去提亲。”
“不不不用了!”萧千棠摆摆手,慌忙道,“我已经不喜欢了,我才不会横刀夺爱呢!父王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飞快走远,靖王停下脚步,深深地凝望着她的背影,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
十二年来的生疏,该如何弥补。
*
翌日,姜如愿便在书院见到了萧千棠。
想着明心斋太大,棠姐姐不会第一眼看到自己,她正要站起身喊人,萧千棠媚眼一扫,便气势汹汹地走向她——的后面。
姜如愿愣住了,她在这儿呢,棠姐姐看不见她吗?
萧千棠头一扬,双手叉腰,哼道:“你,去别的地方坐。”
后排的姑娘不认识她,嘟囔道:“你谁啊?凭什么啊?”
姜如愿一看这可不行,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开口:“棠姐姐,你别这样欺负人。”
“放心,我有补偿,”她甩了甩手中的银票,凤眼一瞪,“走不走?”
姑娘拿了银票,立刻麻溜走人。
萧千棠坐了过去,冲她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呢,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以后本郡主罩着你!”
姜如愿立刻鼓掌,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鸿表哥了!
最近鸿表哥整日围着她转,比刚开始保护她的时候还要殷勤,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她正愁着该如何甩掉他呢。
傍晚回府,她便在马车上与魏鸿志说了此事。
魏鸿志一百个不同意,他不保护小表妹,盛兄就不会教他习武,这怎么能行?而且、而且他喜欢跟着小表妹,看见她笑便觉得舒心,他想每日都看见她的笑容。
他挠了挠头,却不敢说,只能搬出盛景,一五一十地将两人的“交易”告诉她。
姜如愿瞪大眼睛,怪不得鸿表哥一直跟着她,怪不得他那么听景哥哥的话,原来这一切都是景哥哥指使的!
她怒气冲冲地跑去盛府找盛景。
盛景正在马场跑马,远远地见到那道粉衣身影,立刻夹紧马腹朝她的方向冲去,在尘土快要扬到她身上的时候勒紧缰绳,下马朝她走去。
“愿愿,今日回来这么早?”盛景擦了擦汗,歉意道,“我忘记了时间,没有等你。”
不再去书院之后,盛景便答应她以后每日傍晚都会去府外等她回家。
姜如愿偏过脸不理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罪名又多了一个,不可饶恕!
盛景微微皱眉,偶尔他有事不能前去,愿愿也没有这么生气过,这次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他看向她身后唯唯诺诺的魏鸿志。
面对生气的小表妹,魏鸿志完全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朝他做口型。
盛景便明白了,心中一叹,当初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愿愿,便是怕她拒绝,只能先斩后奏,可后来他始终没有对她言明,是他的错。
“你先回去吧。”他朝魏鸿志道。
魏鸿志期期艾艾地开口:“盛兄,那我习武之事……”
小表妹这么生气,看来以后不能保护她了,那盛景还会教他吗?
“放心,我会教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魏鸿志立刻跑远了,小表妹虽然不轻易哭,但是等她哭起来,他可招架不住,还是交给盛景处理吧。
被冷落的姜如愿有点委屈,景哥哥这么久不理她,是不是不准备哄她了?一想到这里,她的眸中便浸满了泪,轻轻一眨,挂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上,像星星点点的碎玉。
她从小便不会扯着嗓门哭,一直都是静寂无声地落泪,将呐喊的力气全留到含泪中,所以余韵悠长,一个时辰都算是少的,哭得让人心疼又心累。
盛景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她没躲,他松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
姜如愿的眼泪瞬间沾湿了他的衣襟,一片潮湿,她觉得不舒服,又换了个温暖干燥的地方哭。
盛景哭笑不得,怎么连哭都要挑地方。
“是景哥哥错了,以后魏鸿志不会再打扰你,”他温声道歉,“以后先征求你的意见好不好?”
姜如愿不说话,兀自哭得伤心。
盛景却知道这便是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又说了许多话,末了又道:“愿愿想要什么补偿,景哥哥都……”
“就算送我十个簪子我也不原谅你!”
姜如愿终于说话了,说的却不是原谅他的话,只是盛景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要簪子,那便是要簪子。
他微微扬眉,牵着她的手去了他的私库,将各色珠宝首饰摆在她的面前。
一个镯子、两对耳铛、三支簪子……
姜如愿藏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数次想伸手去拿,又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不看。
可她的手臂却被他抬起来,五指张开,手中一沉,她睁开眼睛,望着手中金灿灿的首饰,立刻握住,生怕跑了。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可是这些珠宝实在是太诱人了,她根本拒绝不了。
看够了,她抬起脸,对上盛景带着笑意的双眸,姜如愿噘了噘嘴,她才不要先说话呢!
盛景见状半真半假地一叹:“愿愿若是再不原谅我,我的私库便要被搬空了,所以愿愿可怜我一下,让我留着几两碎银吃饭,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姜如愿抿了抿唇,还是没绷住,噗嗤一笑。
盛景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转身找来一个精致雕花木匣,将她手中的首饰放了进去。
姜如愿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生怕他磕坏了自己的宝贝首饰,等他放好,她立刻将匣子抱到自己怀里。
“说好了,这是你的赔礼,景哥哥不许反悔。”
盛景面色如常地点点头,目光移向黯淡无光的私库,一年比一年送得多了……
他送她出府,姜如愿一本正经道:“景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鸿表哥保护,现在我有棠姐姐了,她是郡主,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盛景微微颔首,华宁郡主为人霸道,对愿愿也不错,他可以放心。
“明日我一定会准时去府外等你,”他承诺道,“若是去迟了,再送你一个簪子。”
想了想,他补充道:“一直有效。”
姜如愿双眼发亮,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每次去迟了都会送她一个簪子,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她当然同意:“反悔就是小狗!”
翌日傍晚,盛景准时出现在府外,静静地等她回来,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依然不见姜府的马车。
他疑心自己又记错了时辰,愿愿伤心难过,连簪子都不想要,所以直接回府了。
他皱眉问侍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卫也正纳闷呢,公子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姜小姐还没回来,闻言立刻说了。
没有迟,盛景拧眉,那愿愿去哪儿了?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心紧张地怦怦跳,正准备让侍卫备马,姜府的马车恰好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盛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腾空翻进车内,却只看见了正吃得满嘴油光的魏鸿志,他心中一紧,问:“愿愿呢?”
魏鸿志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和、和郡主去街上玩了。”
盛景缓缓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
魏鸿志抹了下嘴巴,邀功道:”我知道盛兄你放心不下,所以偷偷跟着她们去看了看,她们去了胭脂铺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你就放心吧。”
盛景沉默了片刻,问:“愿愿有没有让你回来告诉伯父伯母和我一声?”
“有啊有啊,”他点点头,“所以我看完之后马上就回来了,不过在路上买了点东西耽搁了一会儿……”
他心虚地将食物放在背后藏了藏。
盛景一阵无语:“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直接回府便好,或者让你的书童先回来报信。伯父伯母现在肯定很着急,你快回去吧。”
魏鸿志恍然大悟,是哦,他怎么就光想着吃了!
盛景没再说什么,跳下马车,第二日又准时守在府外。
没想到这次回来的依然是魏鸿志,他瞧见盛景,扬声道:“小表妹和郡主又出去玩了!”
盛景点点头,转身回府,以为明日便能见到姜如愿了,没想到接下来十次有八次,魏鸿志都是这句话。
黏人的愿愿不再黏着他了,盛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与郡主脾性相投,他又觉得欣慰,愿愿一直没有真正的朋友,如今与郡主成了闺中密友,他乐见其成。
而且随着他们两人的逐渐长大,确实不再适合常常待在一起了。
以往他在烦恼如何让愿愿知晓男女有别,如今她离他远了些,他却又开始怀念幼时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这边正伤春悲秋,姜如愿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在和萧千棠玩耍,两人时不时上街游玩一番。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看景哥哥舞剑多有趣,但萧千棠却道:“愿愿,你好好想想,咱们是女子,十五岁便要成亲了,还能玩几年?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所以她便跟萧千棠去玩了,这一玩这才知晓街上多么有趣,自然就乐不思蜀了。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太后思念孙女,萧千棠便去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姜如愿便闲了下来,猛然惊觉已经许久没去找景哥哥玩了。
于是这日傍晚,她去了盛府,恰巧盛景在舞剑,她驻足欣赏,不由得惊叹。
多日不见,景哥哥又长高了,动作也愈发果决,不像是在舞剑,反而像是在御剑,但不管他在做什么,一招一式依然凌厉如风。
待他停下,姜如愿像幼时一样拍手叫好:“景哥哥好厉害!”
早在她踏入院中的时候,盛景便看见她了,他收剑入鞘,朝她走来,问:“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他语气平平,姜如愿顿时有些心虚,不敢说是因为棠姐姐进宫了,她没事做才来找他的。
她转了转眼睛,讨好道:“想景哥哥了,所以便来了。”
“嗯,”他微微点头,“所以这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想我?”
多日不见,他的周身忽的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黑沉沉的影子罩住她在她的周身,一动不动,威压感甚重。
姜如愿绞了绞手指,有些不安地想,景哥哥生气了吗?
“逗你呢,”盛景眸中泄出一丝笑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我演得像不像?”
姜如愿登时瞪大眼睛,他居然是装的!她笑盈盈道:“我就知道景哥哥没那么小气!”
盛景摸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日,姜如愿都去盛府,看景哥哥跑马舞剑,看阿初努力习武,弟弟五岁了,学了一年,身法已经像模像样了,身子也比从前强壮了些。
鸿表哥也开始学武了,虽然没什么天赋,还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但他足够努力,不像从前一样犯懒犯馋。
只是他总是偷偷摸摸地来盛府,这让姜如愿很不理解,忍不住问他原因。
“因为我娘想让我读书挣功名,”魏鸿志满头大汗地放下手中的弓箭,叹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让我习武,我只能偷偷过来。”
姜如愿也没办法,姑母将鸿表哥当成**,事事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来做,若是鸿表哥有一点不顺从,姑母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也为鸿表哥担忧,生怕哪日被姑母发现了,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幸好一直到除夕都相安无事。
今年盛姜两家依然聚到一起吃团圆饭。
每一年的惯例都是小辈们要像长辈们说吉祥话,姜如愿说得口干舌燥,幸好得了不少红封,她捏了捏厚厚的一沓,笑意盈盈。
然后又盯上了盛景手里的,不必她开口,盛景便主动送她了。
拿着双份的钱,姜如愿笑眯了眼,高呼道:“景哥哥也长命百岁!”
这一幕看得姜父姜母忍不住摇头,许姝朝她的小财迷女儿伸出手。
姜如愿立刻往盛景身后躲去,她还没捂热呢,娘亲又要拿走!
“愿愿,你还小,拿着这些银子,没两日便挥霍了,娘亲给你攒着当嫁妆。”许姝循循善诱。
好说歹说,姜如愿终于不情不愿地给她了,娘亲每年都是这个说辞,她倒要看看她成亲的时候到底有多少嫁妆!
坐在上首的盛老将军发话了:“这点银子算什么,愿愿要用便拿去用。”
说着他招呼姜如愿过去,亲手交给她一个红封,叮嘱道:“若是你爹娘再要,便来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无奈妥协:“您就宠她吧……”
姜如愿眼都亮了,盛爷爷对她真好!她大着胆子伏在他膝上,好一通撒娇。
盛老将军从未体验过这种儿孙绕膝的感觉,他生涩地摸了摸她的头,看向盛景。
原本他还不理解孙子为何非得给他这笔钱,让他说这番话,自己悄悄给愿愿岂不是更好,现在他明白了。
团圆饭吃到一半,姜如愿再次忍不住想看新年礼物。
姜父姜母对此已经麻木了,挥挥手让盛景带她去蔚景院,又叮嘱道:“最多两刻钟便要回来。”
姜如愿觉得莫名其妙,一来一回都快两刻钟了,时间怎么够?她正要拒绝,盛景拦住她,应了声好。
出了正院,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盛景垂眸,因为他们长大了,长大的代价便是不能随心所欲,必须恪守男女有别的规矩。
以前他会解释,但是这次,他选择缄口不言。
到了蔚景院,姜如愿已经将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是新年礼物。
这次他们没有去房中,盛景带她来到偏厅。
姜如愿正要问为什么,转眼便被面前的礼物吸引了全部视线,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道:“景哥哥,你送了我一副头面?”
这是一副金镶玉头面,共十二件首饰,各个精雕细琢,静静地摆在匣子里,灯火葳蕤,琳琅满目。
她挨个用手抚过,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头面呢!
她仰脸看向盛景,小鹿眼里的星星比珠宝还要流光溢彩,她笑盈盈道:“景哥哥真好,我最喜欢景哥哥啦!”
盛景低眸望她片刻,到嘴边的话不受控制地换了一句:“更喜欢景哥哥,还是你的棠姐姐?”
作者有话说:
景哥哥:我不小气——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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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9993、剑鞘
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 新年更近了。
姜如愿歪头看向盛景,有点好奇他为何会这样问,景哥哥和棠姐姐她都喜欢呀, 可是他问的是“更喜欢谁”。
她有些为难地皱眉,垂眸思索。
盛景微微抿唇, 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他在计较什么?与她的闺中密友“争宠”?
他正了正神色,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咱们先回正院吧。”
姜如愿便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攥着他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唯有烟花炸开的声音时远时近地传来。
姜如愿仰脸看向盛景,他的侧脸映在烟花之下, 一双眼睛倒映着万千烟火,时而热烈如火, 时而冷冽如水。
她轻轻开口:“我更喜欢景哥哥。”
盛景却不太信, 视线移向锦盒。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姜如愿嘟嘴,“棠姐姐原本还准备送我一个首饰铺子呢,如果我真的见钱眼开,就说棠姐姐了。”
景哥哥陪伴她十一年,这份情谊无人取代,就算她每日都去和棠姐姐玩,她也最喜欢景哥哥。
她将这番话告诉他,又道:“我永远记得景哥哥的好。”
身侧的小姑娘披着红色斗篷, 亮眼的红, 与身后的红梅相互辉映, 仰脸看着他说这番话的时候, 眸中清澈晶亮, 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真心。
盛景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的笑了,他呼出一团白气,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景哥哥明白了。”
他在愿愿心中,是无可取代的。
但是说归说,待书院开学,姜如愿又开始跟着萧千棠满街跑,玩半个时辰都算是少的。
姜父姜母对此很是担忧,毕竟女儿长大了,如玉的容貌难保不会被泼皮无赖盯上,但想到郡主身后寸步不离的侍卫们,他们又宽了心,心想多玩一会儿也无妨,等过几年出嫁之后,想玩也玩不了了。
做父母的都没说什么,盛景自然也不会多说,开始更加勤勉地习武,傍晚再督促提点一番魏鸿志和姜如初,这一日便过去了。
姜如初五岁了,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去的依然是云松书院。
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他早已不再瘦弱,如今虎头虎脑的,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盛景见到他,便像是见到了幼时的姜如愿,所以总是忍不住对他温和几分。
魏鸿志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做错一个动作便要罚跑或是扎马步,不过他时间有限,得提防着不被娘亲姜宁怜发现,所以都是回去之后再受罚。
此举甚是心智是否诚实,所以盛景从来不问他是否完成了,只要他无愧于心便好。
转眼便是三月,盛景的十五岁生辰快要到了。
前不久姜宁熹生辰,姜如愿记得去年的事情,所以送了他一副亲手绣的屏风,放假的时候绣了一半,开学之后也有充足的时间绣另一半,不至于手忙脚乱。
时隔一年,女儿的女红也进步了,所以这幅秋菊图很是精致,姜宁熹悄悄对比过,这幅绣得更好,所以极为满意,放在书房日日欣赏,有客前来他便大加赞赏,将姜如愿的女红与孝心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姜如愿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她一直在忙着准备盛景的生辰礼物,这次她照例去街上逛了一圈,但是没买到满意的礼物。
傍晚她前去盛府,恰好盛景在舞剑,她盯着他出神,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他的剑上,寒光凛冽,剑穗随着他的动作飘扬。
她心中一动,等他停下,她笑着道:“景哥哥,我能看看这把剑吗?”
他的犹豫姜如愿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他的剑是父亲亲手锻造的,不管是擦拭还是保养都是他亲自来做,从不假手于人,不让她碰是应该的,但是她还是有点小失望道:“好吧,那我不看了。”
“不是不想给你,”盛景解释,“我怕剑刃太过锋利,不小心伤到你。”
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外人。
姜如愿一听又笑起来,她一边伸出手一边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我有分寸的!”
盛景见状便将长剑搁在石桌上,任她观赏。
姜如愿仔细看了看,没去碰削铁如泥的剑刃,而是摸了摸剑柄,古朴精致的花纹褪了色,呈现出灰金色的质感,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手感极好。
她一边摸一边去看垂在桌沿的黑色剑穗,有些旧了,流苏也长短不一,随风**漾着,怎么看怎么丑。
她扬起笑容,送剑穗果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怕盛景察觉到她的意图,她又装模作样地往回抚摸,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叹。
盛景怕她一时好奇去碰剑刃,一直认真盯着,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视线移向青葱玉指,在阳光下白的晃眼,抚过他握过无数次的剑鞘,反复流连。
他耐着性子等她收回手,谁知她停了一会儿,又开始来回抚摸。
一直盯着一个姑娘家的手,已然是失态了,纵然对方是姜如愿,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他微微垂眸,视线下移,看向地上不断飘落的花瓣。
身侧传来她好奇的声音:“景哥哥,你说我能挥得动……”
“我去!你居然让她摸那把剑!”
前方传来一声嘶吼,盛景抬眸看向快要惊掉下巴的裴临翊。
“嘶……”
小声的吸气声响在耳边,盛景立刻扭头看向黛眉紧蹙的姜如愿,她举起了手,血珠滚落。
他瞳孔微缩,想也不想便含住她的指尖。
盛景背对着裴临翊,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持续暴怒:“盛景,不带你这样玩的!我求你一百遍了你都没让我摸过那把剑,怎么愿愿摸就行啊?她比我特殊?”
耳边响起裴临翊的聒噪,但是姜如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盛景为她止血。
“诶诶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裴临翊往这边走来,“我跟你说,我现在很生气!”
盛景毫不理睬,待血腥味淡了,他终于松开,轻声道:“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拿纱布给你包扎。”
姜如愿愣愣地点头,看着不再出血的手指,可是那里热热的麻麻的,像油锅里的蚂蚁爬过一样。
她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有绣花针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时候受过伤,不过那也不算什么伤,疼一下便没感觉了。
原来被剑刃伤到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盛景面无表情地走到裴临翊面前,伸长手臂将他揽过来,忽略他的喋喋不休,把他推到门外,然后闸上门,不给他进来的机会。
裴临翊气得哇哇大叫:“好你个盛景,我好心给你送生辰贺礼,你这样对我!开门!”
盛景不为所动,找来纱布与药膏。
“疼不疼?”他眉宇紧皱,盯着姜如愿右手大拇指的伤口,不深,但是很长,看起来触目惊心。
姜如愿摇摇头,又点点头。
盛景疑惑地看她。
“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我也说不上来,”她眨眨眼,“原来受伤是这种感觉。”
她最爱美,可是现在受伤了,却又关注起了别的,盛景放松了一些,垂眸,将药膏轻柔地抹在她的伤口处推开,缠上几圈纱布。
姜如愿轻轻嗅了嗅,没什么味道。
“无色无味,也不会留疤,”他解释,“每日敷两次便好。”
姜如愿看了一会儿丑丑的、厚厚的纱布,试着曲了曲大拇指,疼得轻嘶一声。
“别乱动。”他有些担心地皱眉。
姜如愿也皱了小眉头,却不是因为疼的,而是这段时间她都绣不了东西了,自然也不能送剑穗了。
“这礼物你还要不要了?”
门外持续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姜如愿这才想起来裴临翊还在外面,催促道:“景哥哥快去开门呀!”
“他吓到了你,所以你才会受伤,我不想见他。”
明明是最为清爽宜人的四月,却因为他冷着的一张脸,硬生生变回了春寒料峭的时节。
但姜如愿不怕他,又不全是裴大哥的错,是她想试试能不能挥得了剑,所以才将手放在那里的,这是一个巧合。
见他不动,她噘着嘴站起身:“你不去我去。”
盛景无奈妥协。
姜如愿望着他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知道景哥哥吃这一套。
裴临翊终于进来了,他看也不看,直接将怀里的盒子丢给盛景,怒道:“累死小爷了!”
盛景稳稳地接住,脸色比他还臭。
“干嘛?不欢迎我还给我开门?”他气得牙痒痒,“盛景,你这是唱哪出呢?”
自从盛景不去书院之后,他也不去了,准备做个纨绔公子哥儿舒舒服服地了此残生,没想到他爹却是个志向远大的,非要让他以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他当然不干。
裴父一怒之下便将他关在府上不许出门,裴临翊便偷偷逃跑,裴父又派人来追,纠缠一年,好不容易才借着给盛景送生辰礼物的借口正大光明地出来。
与盛家交好,裴父自然高兴,大手一挥,准了。
但裴临翊不高兴,这一年来,他一直被拘在府上,准备跟盛景倒倒苦水,谁知刚来就被拒在门外,他气得要死。
“裴大哥,景哥哥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姜如愿弱弱地开口,“方才他有事要忙,你别和他计较。”
清甜的声线听得裴临翊耳中一阵舒服,他喟叹一声:“愿愿,还是你对我最好。”
姜如愿笑了笑,执起茶壶为他倒水。
“诶,你的手怎么受伤了?”他眼尖地瞅见她手上的纱布,“怎么回事?盛景弄伤的?”
“是你。”
一直没有开口的盛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裴临翊翻了个白眼:“你要诬陷也换个人吧,我刚来,别说弄伤愿愿了,我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呢。”
说到这儿,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点在石桌上,模仿走路的姿势朝姜如愿划去,他关切道:“快让翊哥哥看看伤的严不……啊!”
盛景甩开他的手。
裴临翊看着泛红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他招谁惹谁了,今天就不该来盛府,还不如在自家府上听他爹唠叨呢!
姜如愿也皱了眉:“景哥哥,你别这样。”
她知道裴大哥是和她玩呢,不会真的碰到她。
盛景沉默,垂眸将依然摆在石桌上的剑收入剑鞘。
“诶,我还没摸呢!”裴临翊瞪大眼睛,“你让愿愿摸了,也得让我摸摸。”
盛景斜他一眼,提醒道:“注意言辞。”
裴临翊愣了愣,他说什么了?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者见**。”
姜如愿一脸懵。
两人看她一眼,默契地收声,聊起了别的。
裴临翊开始大倒苦水,盛景默默听着,不发一言,他也习惯了,自顾自说得津津有味。
姜如愿也捧着脸听他说话,道:“怪不得这一年都没见过裴大哥,我还以为你和景哥哥吵架了呢,一直没敢问。”
“君子动手不动口,”裴临翊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只会打架……不对,比武切磋,而且你看盛景那个样子,一整日话都说不了几句,吵的起来吗?”
姜如愿有些疑惑:“是吗?我觉得景哥哥话挺多的呀。”
“那只是对你话多,”裴临翊又喝了一盏茶,“你想想看,从我进来到现在,他说过的话是不是屈指可数。”
两句话,六个字。
姜如愿默默点头,好像是哦,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盛景喜唔……惯……你……”
盛景捂住他的嘴,及时堵住了他剩下的话,淡声解释:“因为我习惯了这样与你说话。”
裴临翊瞪大眼睛,这也能圆回来?
“愿愿,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盛景露出一个笑,“我想和临翊单独叙叙旧。”
瞪大的双眼瞬间变成了惊恐,什么叙叙旧,分明是要揍他!
姜如愿不疑有他,闻言便点点头,又轻柔叮嘱:“景哥哥记得多与裴大哥说话哦。”
盛景点点头:“放心。”
一定会多揍他几顿的。
*
进入四月,已隐隐有了夏日的暑气,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梢落下,只剩融融暖意。
姜如愿眯着眼睛坐在窗前打盹晒太阳,看似惬意,心里却犯了愁。
自从对女红感兴趣之后,她送的礼物都变成了自己亲手绣的物件,不值什么钱,但心意无价,可是如今想送的剑穗因为自己的伤送不了了,还能送景哥哥什么呢?
随着生辰的临近,她越来越愁,可手上的伤还没好,她总不能去街上买个剑穗,那多没诚意。
琢磨了好几日,她还是上街了。
萧千棠自然陪同,跟她出主意:“送个束发的玉冠怎么样?笔墨纸砚也不错,再不济,吃食也行。”
姜如愿边逛街边听她说话,全都否决了,因为这些她以前都送过。
“认识得久就是麻烦,”萧千棠嘟囔一句,“幸好我没什么青梅竹马。”
两人走过一间书铺,姜如愿淡扫一眼,本想忽略,但想到什么,她笑起来,还没送过书呢!如果能淘到孤本就更好了!
于是她兴冲冲地走了进去,只可惜挑挑拣拣好半晌,别说孤本了,连个他没看过的书都没有。
“原来你是要找孤本啊,”萧千棠笑道,“早说啊,王府里的藏书阁多的是。”
靖王贵为亲王,不必吩咐什么,便会有孤本送到面前,更何况他本就爱书,搜罗了不少孤本。
姜如愿虽然心动,但是不能要,毕竟那是靖王爷的书,她不能夺人所爱。
想了想,她问:“棠姐姐,你能帮我借一本吗?我想誊抄一份送给景哥哥。”
萧千棠的目光落在她还伤着的手指上。
“没事,还有十日呢,我抄的完。”她胸有成竹。
萧千棠不解地望着她,既然能抄书,那肯定可以刺绣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姜如愿笑意盈盈道,“景哥哥知道我的字写的丑,所以写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女红就不一样了,我绣的好看,所以得绣到十全十美才行。”
萧千棠:“……没想到你包袱还挺重。”
“嘿嘿,拜托棠姐姐啦。”
“不必言谢,我肯定找本最厚的,”萧千棠逗她,“让你从现在抄到生辰那日。”
姜如愿撒娇:“棠姐姐最好了。”
“你说什么都没用。”
两人大步往前走,留下一串笑声。
翌日,萧千棠将一本薄薄的兵书交给姜如愿,此书虽薄,但听父王说,这本书是无价之宝,若是能领会其中蕴意,在战场上如有神助。
于是她便拿了过来,姜如愿听了她说的话之后喜出望外,景哥哥以后是要上战场的,誊抄这本正好!
而且这本书内容不多,她每日花小半个时辰,四五日便能誊抄完成。
到了盛景生辰那日,她便笑意盈盈地送上了书,只是书名朝下,不让他立刻看见。
见她神神秘秘的,盛景也起了好奇心,将书翻了过来。
姜如愿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见他目露惊愕,久久地凝视着那几个字,她有些心满意足,就知道景哥哥会喜欢的!
不过她还是解释:“这是我誊抄的,孤本还在靖王府的藏书阁中,景哥哥不会介意吧?”
盛景早就认出了她稚嫩又青涩的字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借来了这本千金难求的孤本,而且他怎么可能会介意,由她亲手誊抄,他亦觉得欢喜。
他读每一个字的时候,都会想起她伏案认真写字的场景。
只是……她的手?
“没事的,差不多快好了,”姜如愿解开纱布给他看,“我很小心的,才不会让自己留疤呢。”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她自幼便信奉这个观点,所以勤勤恳恳地抹药换纱布,如今只剩了浅浅的疤痕,想必再过几日便全好了。
盛景却皱了眉,上次生辰,她耗费一个月的时间绣屏风,这次又不顾伤口为他誊抄孤本,这生辰还不如不过。
“愿愿,明年不要送了,”他有些心疼,“或者在街上买些小玩意儿,我同样会高兴。”
那怎么能行?
姜如愿噘了噘嘴,不满道:“我都想好明年送什么了,若是景哥哥不要,我扔到护城河里喂鱼好了!”
盛景拗不过她,只好道:“好吧。”
想了想,他又叮嘱:“不过迟几日送也没关系,你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与她的费心准备相比,他花些银子买首饰送她简直是不值一提,盛景也开始思量起来,等她过生辰的时候,除了珠宝首饰,他还能送什么。
姜如愿全然不知道他的打算,闻言便道:“我心里有数的,景哥哥不要唠叨了。”
旁人都嫌他话少,她却嫌他话多,又不是小孩子了,景哥哥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对待她。
“好,我不说了。”盛景将书放在一旁,摸摸她的头。
在盛府待的有些久了,姜如愿准备回去,谁知还没站起身,便听他问:“要不要陪我一起吃长寿面?”
姜如愿歪了歪头:“盛爷爷呢?”
往年她都是傍晚来,长寿面早就吃过了,所以盛景从来没有向她提过。
盛景看着她,片刻后薄唇轻启:“我想让你陪着我。”
姜如愿便同意了,今日景哥哥是寿星,寿星最大。
不多时,两碗长寿面摆在两人面前。
她有些惊讶,不是陪他吗,她怎么也要吃?
“总不能让你看着我吃,”他露出几分笑意,“一碗长寿面而已,我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葱香味很快飘到鼻息,姜如愿轻轻嗅了嗅,也有些想吃了,于是她笑道:“那我们比一比,看看谁先吃完!”
盛景失笑,哪有比着吃长寿面的,她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不过他向来纵容她,闻言便轻轻点头。
“至于彩头嘛……”她左右看看,灵光一现,“谁输了就得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盛景觉得完全不用比,不管她有没有输,她的要求他都会照做。
只是见她玩心大起,他亦颔首,等她说开始,两人一同拿起筷子埋进碗里,吸溜声响个不停。
长寿面只有一根,不能挑断不能夹断,两人的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不服输的冲劲,刚开始几乎不相上下。
但姜如愿毕竟是姑娘家,用膳的时候又慢条斯理的,最终还是输给了盛景。
玩闹一通,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并没有因为输了便耍小脾气,而是愿赌服输道:“景哥哥要我做什么?”
转了转眼睛,她又声音软软地和他商量:“最好轻松一点,不然我会累的。”
“暂时没想到,”盛景沉吟片刻,“先欠着吧。”
姜如愿欢呼一声,愿赌服输是一回事,希望他过几天就忘了是另一回事,并不冲突。
“姐姐,师父。”
门外探出个小脑袋,一双肖似姜母的眼睛眨啊眨,盛景瞥过去,莫名心颤。
陪他吃长寿面不过是挽留愿愿再多待一会儿的借口,他知道不该这样,所以心虚。
姜如愿并没有去想什么弯弯绕绕,她朝弟弟招招手:“阿初,你怎么来了?”
姜如初脆生生道:“爹爹娘亲让我给师父送生辰礼物。”
说着他捧着一个锦盒上前,双手递给盛景。
盛景收下礼物,将姐弟俩送出门外,目送她们手牵手走远。
十一岁的姑娘,身子开始抽条,背影也显出几分窈窕,微微偏头,双眸清亮,唇边带笑,几乎快要看不出幼时的影子。
只是性子还和从前一样,软软糯糯的甜,娇俏灵动,讨人喜欢。
“嘿!”裴临翊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走远了,还看呢。”
盛景瞥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了你都不知道,”他翻了个白眼,“方才我还和愿愿说话了呢,你耳力那么好,难道也没听到?”
盛景不想与他插科打诨,转身回房。
裴临翊自讨没趣,跟着他进去,回答他的话:“我爹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继续被关在府上,要么让我来盛府跟你习武,我当然选后者,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盛景知道他只想做个纨绔,闻言便问:“你会好好练?”
“那是自然!”裴临翊用拳头拍拍自己的胸口,扬声道,“小爷我言出必行!”
说完他瞥了眼门外的侍卫低声道:“我爹派人看着我呢,我先装装样子。”
盛景一阵无语,不愿配合。
但裴临翊还是死乞白赖地留在了盛府,清晨与盛景起得一样早,习武时与盛景一样卖力,谁来了都要赞一声勤勉。
精湛的演技成功骗过了侍卫,过了几日,侍卫回去复命。
裴临翊也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不起来了,盛景皱眉,姜如初还在这儿努力习武呢,他就不嫌丢人?
“盛景,盛兄,盛大哥,我这几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就让我歇歇吧,”他气若游丝,“我实在动不了了。”
姜如初还在兢兢业业地扎马步,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扬声道:“师伯羞羞脸!”
听到这个称呼,盛景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不用想,肯定是裴临翊教的。
裴临翊轻咳一声,坐了起来,算了,他确实丢不起这人,于是又开始努力习武。
只是过了几日之后,他实在受不了了,抓狂道:“你每天都不累吗?我不管,我需要休息!”
明日确实是休息的日子,盛景便点了点头。
方才还一脸绝望的裴临翊立刻凑了上来,挤眉弄眼道:“阿景,要不要我带你放松去?”
盛景本能地皱眉,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下一刻裴临翊便道:“听说新开了一家青楼,今日便是花魁□□……”
“不必,”盛景打断他的话,嫌恶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裴临翊也不在意,吊儿郎当道:“那可说不准。”
盛景不再理他,视线越过他,投向一个行色匆匆的女护卫,立刻站起身。
那是他派去姜如愿身边保护她的人。
郡主出行虽有侍卫随行,但她们俩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所以盛景便派了个护卫,平时不必做什么,只需要远远跟着她便好,这么久了也没出过什么事,自然也就没被姜如愿发现。
可是现在她行色匆匆地回来了,身边却并不见姜如愿的身影,盛景心跳如雷。
护卫走上前,神色却并不惊慌,盛景见状稳了稳心神,问:“出了何事?”
护卫看看四周,还没开口便通红了一张脸,有些难以启齿道:“郡主带着姜小姐去了青、青楼。”
作者有话说:
盛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青楼。
下一秒飞奔而去。
裴临翊:好家伙,跑得比我还快!
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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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姐姐, 你要带我去哪呀?”
临近傍晚,萧千棠一脸兴奋地约姜如愿出门逛街,只是她们已经逛了半个时辰了,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可她却依然不紧不慢, 一家铺子都不进, 姜如愿不得不问出来。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萧千棠神秘一笑,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姜如愿想了想, 轻声问:“难道是皇宫?”
棠姐姐几乎带她逛遍了整个长安城, 唯独宫里没去过,她也只远远地见过, 碧瓦红墙,巍峨庄严,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那地方有什么好, ”萧千棠耸耸肩,“宫规森严,说错一句话便会惹来杀身之祸,人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我在那四方天里都快要窒息了。”
她深吸一口气,畅快道:“还是宫外好,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不必看人脸色过活。”
棠姐姐在宫中生活的不好吗?姜如愿微微蹙眉。
见她一脸忧心, 萧千棠忙道:“宫里当然也有好玩的事情, 比如看妃子争宠啦, 听各种趣事啦, 还有许多在宫外吃不到的东西,多着呢!”
说完她拉着姜如愿去了一家酒楼,要了个雅间,不多时,有人送上两套衣裳。
她吩咐侍卫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然后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悄声道:“愿愿,快换上!”
姜如愿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衣裳,诧异道:“这是男装呀!”
萧千棠已经将自己的衣裳褪了下来,一边穿一边道:“这是我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快试试。”
她毫不避讳地换了,姜如愿做不到,只好红着脸背过身,有些害羞地脱衣裳,动作慢吞吞的,比穿衣还要慢。
“快来不及了!”
萧千棠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地帮她脱了,本想立刻帮她穿上,但粗略打量一番含羞带怯的姜如愿,她忍不住摸了摸,滑腻如水,感叹道:“愿愿,你怎么养出来的,肤如凝脂这词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吧?”
灯下,姜如愿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莹润如玉,脸上因害羞而产生的酡红更是点睛之笔。
萧千棠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装,再看看只着肚兜亵裤的姜如愿,忽的生出几分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她勾起姜如愿的下巴,笑道:“好生俊俏的姑娘,要不要来爷的后宅做美妾啊?”
姜如愿的脸更红了,她抓起衣裳,小声道:“棠姐姐别闹了,我穿就是了。”
不多时,两人都换好了衣裳,萧千棠唤来侍女为她们梳妆,头发高高束起,戴上玉冠,两道眉毛画的粗粗的。
姜如愿有些呆愣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萧千棠凑过来,啧啧感叹:“好一个玉面书生。”
就是瞧着矮了点,一颦一笑也像个姑娘,她想了想,递给姜如愿一把折扇,神秘道:“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用折扇挡着脸便好。”
“可是棠姐姐,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呀?”姜如愿站起身抚平衣裳的褶皱,她第一次穿这样的衣裳,有些不自在。
萧千棠还是那句话:“跟着我走便好。”
两人下楼,姜如愿看看一楼,人满为患,忙打开折扇挡住脸,紧紧地拽着萧千棠的衣角。
萧千棠安抚地看她一眼,正要带她出门,掌柜的拦住了路,陪笑道:“二位客官,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请问您定的是哪个雅间?”
萧千棠清了清嗓子,将雅间名字报上来。
她的声线忽然变得低沉又粗犷,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是女子的声音,姜如愿诧异不已,轻声问:“棠姐姐,你从哪学的啊?”
这个称呼……萧千棠连忙看了眼掌柜的,见他正核对着账册,面无异色,这才松了口气,没开口。
待出了酒楼,她叮嘱道:“不能再叫我棠姐姐了,就叫……唐表兄吧,我唤你元表弟。”
姜如愿有些新奇地点点头,跟她走远。
酒楼里的掌柜的望着她们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记得这个雅间是两位貌美姑娘定的,怎么下楼的时候却变成了两位翩翩公子?
酒楼掌柜面色凝重,做生意数十年了,他居然还能有记错人的时候?
姜如愿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她望着不远处香风阵阵的地方,穿着妩媚清凉的浓妆艳抹女子拉揽着过往的男子,偶尔还能听见媚笑声与靡靡之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棠姐姐要带她去青楼!
她停下脚步,紧张道:“棠姐姐,咱们是女子,为何要去这种地方?”
“谁说女子不能进?”萧千棠依然兴致勃勃,“况且咱们现在是男子,进去看看而已,又掉不了一两肉。”
她兴奋道:“今日可是醉仙居的花魁开.苞之夜,肯定有不少人出天价你争我抢,这么有意思,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姜如愿抿了抿唇,还是不敢上前,若是被爹爹娘亲和景哥哥知道她去这种地方,肯定会打她的。
“你放心吧,”萧千棠信誓旦旦道,“我已经让柳绿把玉珠支走了,没人会发现咱们去了醉仙居。”
顿了顿,她轻声道:“愿愿,你就不好奇那是什么地方吗?咱们进去看看而已,两刻钟便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听了这话,姜如愿也有些意动,她当然好奇,只是不敢。
见她神色动摇,萧千棠再接再厉道:“愿愿,过几日我生辰,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在十四岁的时候看一看青楼长什么样,你就陪我去嘛。”
姜如愿只好点头,又强调道:“说好了,就两刻钟。”
“好好好,君子一言,八匹马也追不上!”萧千棠兴奋地拉着她前往醉仙居。
门外的老鸨轻摇团扇,观察来往男子的衣着,若是粗麻棉布,便让妓子上前,若是锦衣华服,她便亲自招待。
忽的瞧见两个身着蜀锦的公子,老鸨眼都亮了,娇笑着迎上去,边打量边道:“两位公子……”
她顿了下,细眉微蹙,怎么是两位姑娘?
老鸨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慢条斯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