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只要她喜欢,有何不可◎
“不如何。”明斟雪丝毫不愿同容太后商量。
“姑母, 玉珠与明姑娘所见一致。”
出乎容太后的意料,她素来疼爱的侄女竟会出言附和明斟雪。
“恳请姑母收回成命。”容玉珠屈身谢罪,“玉珠不入宫, 也入不得后宫。陛下与明姑娘之间断然容不下第三人, 无论换作谁来强行挤入, 都落不得好结果。”
“玉珠自知辜负姑母多年来的苦心栽培, 罪责深重,故而自请前往盛京城外尼姑庵带发修行,此生不再随姑母涉足宫闱之事。”
显然,容玉珠将上次分别之时明斟雪警醒她早做打算的话听了进去。选择远赴山寺修行, 容玉珠这是为求自保,下定决心同容氏断了个干净。将来即便东窗事发容家出事, 也牵连不到她。
明斟雪转眸注视着她,只觉面前女子可怜又可悲。
容老太爷惯出了容玉珠这副嚣张跋扈的脾性,到头来却又不肯保她余生无虞。
与这一世的容玉珠相比, 明斟雪的结局虽不太好,值得欣慰的是她始终被坚定地选择着, 亲近之人从来没有抛弃她。
这么想想,明斟雪觉得自己短暂的两世也不再有什么遗憾了,所有的遗憾都被爱填满。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容太后满目惊愕, 登时甩开宫女, 一拍扶手站起身来。
她有意刁难明斟雪,为容玉珠铺路。不料不但未曾伤到对方一分一毫, 己方反倒先临阵倒戈, 自损三千。
“带发修行?不再涉足皇家?玉珠, 你莫不是高烧烧糊涂了, 来哀家的长秋宫发什么癫!”
“娘娘。”惊愕归惊愕, 魏绍还是掀起眼皮过来警示了句:“您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
“你少来管哀家!”容太后震怒,“玉珠这孩子方才说了什么你可听清楚了?”
“魏绍,她可是你亲自养大的!你就教出来这副模样……”
“娘娘!”当着众人的面,魏绍一改往常卑微奴才的模样,不留情面直接打断容太后的话。
他狞笑着侧身转至容太后面前,语气阴冷刻薄:“注意您的说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心祸从口出。”
容太后被他盯的哆嗦了下,眼神慌乱四下乱瞟。
“是哀家一时失言。”
出师未捷,反倒先被自己人打了脸,容太后气闷,面色憋得青紫。
她咽不下这口气,犹不甘心,摄于威迫不得不和缓了语气劝道:
“玉珠,哀家素来疼你,先前你也有意入宫,怎的突然改了主意要去修行?”
“从前是玉珠不知好歹,过于狂妄跋扈了。”容玉珠悄悄将目光转向明斟雪。
明斟雪对她笑了笑,很是温和。
容玉珠点点头,伏低了身子:“而今玉珠知悔,自认不如去修身养性,忏悔己过。”
“你能有多大的过失?若要潜心忏悔,便是在宫中供奉祭拜也是使得的。”容太后冷眼扫着她,恨铁不成钢。
“不,玉珠留在盛京城一日,心里便多一份不安。”
容玉珠抬起头:“况且,陛下的心里除了明姑娘的确容不下旁人。”
“姑母方才所说的,玉珠不以为然。姑母说,在帝王家谈论一生一世一双人荒唐,可从前不曾有过,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有。”
“姑母不喜陛下,连带着对陛下亲近之人抱有成见,自是不肯承认。可抛却偏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待明姑娘之情分非一蹴而就,一盼一顾一言一行无不深情如许,与历代帝后截然不同。”
“玉珠劝姑母莫要再强行干涉,免得与陛下再生嫌隙,还会得罪了相府。”
明斟雪闻言颇为诧异。她原本只授意容玉珠咬定离京修行的念头,借此保容玉珠自容府即将到来的灾祸中脱身。不曾想到容玉珠会为她说话,直言忤逆容太后。
虽然话说的不漂亮,但心意的确诚挚。
这话说的直白,自然会触怒容太后。
“你敢教训哀家?”容太后瞪直了眼,一把攥住魏绍的手,狠的指甲嵌入魏绍手背。
“魏绍你听见没有?玉珠说哀家强行干涉皇帝的私事,她敢教训哀家…她竟然不知好歹敢教训哀家……哀家这一片苦心真是……”
容太后越说越气,头脑涨得快要炸裂,意识混乱间随手抄起案上一尊青花瓷直冲容玉珠面上砸去。
容玉珠尖叫一声,慌得失了神两脚钉在原地不敢动弹,瞳孔涣散。
视线中的瓷器越来越近。
“玉珠当心!”明斟雪拽了她一把,拽着容玉珠避开瓷瓶摔砸的方向。
瓷瓶在她的脚畔坠地炸裂开。
容玉珠吓得面色惨白,紧攥着明斟雪的手,“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凌乱嘈杂的长秋宫被这哭声一搅,越发吵闹。
“哭什么哭!吵的哀家头疼!来人,把她给哀家拖出去,拔了她的舌头!”
容太后神智已然癫狂,目之所视人影绰绰,根本辨不清放声哭嚎之人是容玉珠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魏绍心知她旧疾发作,还没来得及差人按住容太后,容太后已自他身边窜出。
容玉珠见姑母露出从未见过的痴狂怒容直冲她来讨债,哭得更害怕了。
惊变陡生,魏绍疾声命令左右侍从:“来人!拦住太后!”
“姑母不要拔了我的舌头,不要拔了我的舌头……”容玉珠一面哭一面躲。
“走,容姑娘快走!”明斟雪没恢复多少力气,只能尽力将容玉珠往殿外推。
一众宫人壮着胆子扑上来,缚住容太后的臂膀牢牢压制着她。
容太后被按住肩背,扯开嗓子怒吼了几声后,终于无力地垂下了头。
魏绍快步上前,掐起容太后的下颌强行灌下药。
“公公。”明斟雪看着他的动作,惊魂不定。
“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太后娘娘竟会在此时发作。让两位姑娘受惊了,咱家代太后娘娘致歉。”
魏绍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似是习以为常了。
容玉珠跑出内殿,又被魏绍的人给押了回来。
“玉珠姑娘,看了不该看的场面,可不能这般一走了之。”魏绍打量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娘,眼神复杂。
容太后被喂了药,缓了几口气,慢慢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被宫人缚住肩臂半跪在地上,一抬头,便看到了明斟雪。
容太后哆嗦着抬起手指向明斟雪,又指了指藏在她身后的容玉珠:
“你…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忤逆哀家的旨意,又护着玉珠逃开哀家的责罚……”
“是孤。”
“长秋宫拦路者,格杀勿论!”
殿外骤然响起一声厉喝。
“滚!”魏绍布置的人手被重重踹开。
独孤凛阔步踏入殿内的那一瞬,宦官唱喏声扬起——
“陛下驾到,尔等速速跪迎。”
殿内沿路由外向内瞬间伏倒乌压压一片。
明斟雪微微一怔,正思忖当着太后的面是否要做做礼数,独孤凛已然快步略过众人,径直朝她而来。
忽略一众跪地的宫人,连“平身”二字也无暇顾及,只一心仔仔细细打量着明斟雪上下。
“可有伤着你?”他神情紧张。
明斟雪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吓到了容姑娘。”
独孤凛看也不看她身后一眼,目光自始至终钉在明斟雪身上。
“真的无事,不许对孤隐瞒什么。”
明斟雪望着他额头因情绪过于紧张而涨起的青筋,轻笑了下,拍了拍独孤凛按握住自己肩头的手。
“真的没事,陛下干嘛这么紧张。”
“生怕一不留神,让你受到伤害。”
见她言笑晏晏,独孤凛阴郁的面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些。他指节微动,大监孙进忠会意立即跟上前来听吩咐。
“将容家姑娘立即送回容府,请太医为其诊治。”
独孤凛敛眸扫了眼那只紧攥住明斟雪的手,眼神不善。
“我不走!我不要出去!”容玉珠被吓得够呛,眼下除了明斟雪谁也不愿亲近。
“明姑娘救我……”她紧握着明斟雪的手不肯放开。
“不怕。”明斟雪转过身来回抱着她,轻抚着容玉珠的背安抚:“没事的,你且安心回府休养。”
“我不能回去。”容玉珠含泪望了魏绍一眼,摇了摇头:“我回不去容府了。”
魏绍避开视线,笼在袖中的手掌紧攥成拳。
“你……”明斟雪启唇。
“你必须走。”独孤凛抢先开口道,言简意赅,不容抗拒。
孙进忠差人上前来掰开容玉珠抱在明斟雪身上的手。
“孤会派人跟着你,宫里宫外没人敢拿你怎样。”
他话音一转,盯着黏住明斟雪的十指,语气肃然:“但是你需得先将手松开,不许贴着斟儿。”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容太后被他挡在身后,遽然发出癫狂而荒诞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自你踏入哀家这长秋宫开始,张口闭口斟儿,心里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人。老六啊,你可还记得哀家这个母亲!”
“太后娘娘入主长秋宫的这些时日里,又有几回念起过陛下这个儿子。”明斟雪当即替他驳了回去。
独孤凛素来不愿谈及伤疤,太后既打起亲情牌做要挟,明斟雪不愿让他为难,索性替他同容太后对峙。
“您的尊荣,地位,如今享有的一切,皆源于您当年抛弃的亲生子。敢问娘娘,为十殿下庆祝生辰的十余年中,您可有一次想起另一位同月同日生,却生死不明的儿子。”
“过往的二十年里,您享受着锦衣玉食,又可曾牵挂过一回被您狠心抛弃,惨遭虐待的长子。”
容太后哑然,癫狂的笑僵在脸上,唇角似弯非弯,看起来分外诡异。
“太后娘娘。”明斟雪笑容浅浅,当着她的面取出一副半旧的长命锁握于手中,漫不经心摩挲着。
长命锁在眼前一晃,容太后面色霎时褪尽了血色。
明斟雪牢握于手中的长命锁上镌刻着太后幼子的生辰。
“你…你拿老十的命威胁哀家……”容太后满身的疯意瞬间散了,神智清明,比方才用了药还要灵验。
这份反差更令独孤凛心寒。
“你不能伤害老十……不,你不敢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敢伤害老十……”
容太后目光呆滞,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臣女今日敢独自踏足长秋宫面见太后娘娘,自然是留好了筹码。至于敢不是不敢,就要看太后娘娘信或是不信咯。”明斟雪笑意温柔。
“毕竟十殿下的身份可不一般啊,太后娘娘偏爱十殿下,您说臣女说的对么?”
明斟雪又含笑遥遥望了魏绍一眼,抬手轻抚了抚容玉珠的面颊,不动声色威胁道:“魏公公应是也会同意我的话罢。”
“好手段…好手段……”
容太后气结,自知面对明斟雪理亏,未顾得上魏绍投来的警示,转向独孤凛声嘶力竭质问道:
“皇帝你亲眼看看,这便是你选定的皇后,尚未入主中宫便敢拿澄儿来要挟哀家。若是留着她独占后宫,长此以往,这独孤氏的江山不如改作明姓!”
独孤凛勾了勾唇。
“母后所言极是,孤正有此意。”
满殿哗然色变。
“只要斟儿喜欢,便将这江山交付于她又有何不可。”
容太后彻底被他这话震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一生要强的我去准备三更了
宝汁们先睡!晚安安!
好在春节不需要走亲戚了,真的超占时间还无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