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夺娇

114 ? 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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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线,狗子回宫◎

长秋宫。

“娘娘, 宫苑四周被禁军封死了,奴婢实在无法逃出去。”

小宫婢面色慌张,怀揣着密信去而复返。

“后苑那处暗门也被封上了?”容太后霍然睁开双眼。

“是……”小宫婢哆哆嗦嗦。

“岂有此理!”容太后怒从心起, 扬手扫落案上茶具。

“太后娘娘息怒……”身旁宫嬷当即蹲下身来收拾碎瓷。

“皇帝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孤冷疏离, 也不与哀家来往。谁能料到背地里不声不响的竟将长秋宫里里外外控于掌中, 连暗门的所在都一清二楚!”

容太后胡乱地点了点头, 气得额侧太阳穴发痛:“好啊,好的很,哀家这是养了一头狼在身边!早知今日,当年还不如趁其尚在襁褓中直接将人掐死, 也好过扔了他去自生自灭,养狼为患二十年!”

“娘娘息怒,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想办法同身处宫外的魏公公那方取得联系。”

“出去?呵,如何出去,你说的倒是轻巧!”容太后冷哼了声, 连连摇头。

“母后!”

一声尚存有几分少年稚气的声音唤的容太后倏然缓过来神。

“澄儿,你…你怎么来了!”容太后眉头紧锁, 一把攥住儿子的手。

“母后,儿子听闻宫变,担心母后安危, 故而自皇子所匆匆赶了来。好在长秋宫外的禁军没有拦着我, 通融了声便放我进殿来陪伴母后了。”

“荒唐!”容太后悔的咬牙切齿,“宫内的人想出宫尚且无法出去, 偏你个傻孩子还巴巴的送上门来!你叫母后说你什么好!”

“儿子这不是心忧母后嘛, 怎的到了母后嘴里偏要被叱上一句‘傻子’。”

独孤澄顺势坐在她身侧, 抬头扫了一圈殿内光景, 问道:“逆贼可捉住了?”

此言一出, 满殿宫人登时将头低低埋下,大气也不敢出。

“发生什么了?本王在问你们话,为何无一人敢答?”

独孤澄站起身来,抬手指向一名小宦官:“你,就你了,告诉本王,你为何哆嗦得这么厉害。”

小宦官哪敢答话,偷摸着抬起头,朝太后投去求救的眼神。

“你说话呀!”独孤澄急了,踹了他肥嘟嘟的身子一脚。

“澄儿,过来。”容太后清了清嗓子,好不尴尬。

“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独孤澄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心虚躲闪的面上寻到答案。

“逆贼是捉不住了,”容太后拽着他的手压在掌心里,焦虑不安的面容尽可能在小儿子面前呈现出慈善的一面:“你口中所说的逆贼,正是哀家。”

“今日这场宫变,由哀家起势。”

“母…母后……”

独孤澄面色陡然一白,挣开容太后的手,踉跄着朝后退去。

“澄儿,澄儿!”容太后受不了他那副看贼的眼神,心虚地抱怨了声,“你别这么看着哀家。”

“母后……”独孤澄眼眶中渐渐蓄出泪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母后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澄儿,你先冷静。”容太后皱眉,起身去牵他的手,“哀家这是在为你筹谋余生……”

“儿子不需要!”独孤澄甩开她伸过来的手,“母后,我们好不容易才能与皇兄团聚,你为何要这么对他。皇兄,你,我,我们三个人一起,就如寻常人家的母子兄弟一般和睦相处不好吗?”?

“和睦相处?呵,老十,这些年你不是不知道独孤凛他经历了些什么,而你与哀家又在这宫中享受着怎样优渥的生活。”

“可皇兄他没有怨恨母后您,他甚至在登基当日尊您为太后,这些母后难道看不到吗!”

“没有怨恨?”容太后嗤笑了声,“老十,哀家说你傻你还不愿意相信。二十年啊,这可是二十年!二十年的隔阂加筑在任何人身上,谁能不怨,谁能不恨!”

她走上前去蛮横地抓起独孤澄的手,拽着独孤澄将人一把摔在窗前:“你看看!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看清你那位好皇兄都做了些甚么!瞧见长秋宫四周驻守的禁军了吗?各各披坚执锐,严防死守,长秋宫连只苍蝇都出不去!这就是你心里敬仰的那位皇兄做的好事!他在干什么?他命禁军封锁了哀家的长秋宫!”

“母后!!”独孤澄盯着容太后渐趋癫狂的模样,跌跌撞撞扶着窗台自地上爬起来。

“难道不是您先行发动宫变的么!您若不生事端,皇兄又怎会不顾情面封锁长秋宫!”

他握住容太后的手,声泪齐下:“母后,儿臣无意皇位争夺,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辅佐皇兄。皇兄有帝王命,注定要执掌江山,可儿臣不同,儿臣没有胆量担起重任,只想陪在皇兄,陪在母后身边快意余生。”

“母后,儿臣求您了,您收手罢,不要再同皇兄起争执了,惹怒了皇兄,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你给哀家松手!”容太后勃然大怒,咬牙瞪着他,满眼写着恨铁不成钢。

“哀家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扶不起的阿斗!母后煞费心血为你铺路,你反倒同独孤凛亲近,全然不顾你我母子之情!”

“他是儿臣的兄长,是儿臣十余年未曾谋面的亲兄,母后,是我们亏欠他的……”

“他不是!”容太后情绪濒临崩溃,叱道:“他不是你的亲兄!”

独孤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母后……”他颤抖着唇去唤容太后,“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儿。”容太后仰面长叹了一口气,将独孤澄揽在怀里。

“我儿,你听母后说,独孤凛他与你并非一母同胞。他的生母,也是哀家的孪生姊妹,早在二十年前生下他后便去世了。”

“只有你,澄儿,只有你才是母后的孩子。”

“什么?”独孤澄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满目茫然:“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信。母后你可是容氏长房唯一的嫡女,哪来的孪生姊妹一说,父皇从来没有提起过……”

“先帝当然不知道。”容太后冷笑道,“他那具身体被丹药侵蚀了几十载,早就神志不清了,又哪里能分辨得出自己的枕边人。”

“就……就算这样,皇兄与我也连着独孤氏的血脉,他依然是我的皇兄,母后,皇兄的境遇已经够惨的了,我们不能再这样对待皇兄……”

“我呸!什么独孤氏的血脉!谁稀罕!”容太后满眼写满憎恶,垂下脸勉强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看起来甚是扭曲。

“我儿,你记住,你身上流淌着容氏的高贵血脉,哀家如今不惜代价为你铺路,你将来也要好生对待容家。”

“儿臣明白,儿臣会尊敬外祖,也会同容氏的堂兄堂妹交好,可是,您能否不要再逼着儿臣去登上那个力所不能及的位置,儿臣真的无法习得帝王权术,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逆子!”容太后情绪激动,一时克制不住抬掌甩了独孤澄一巴掌。

“连先帝那等昏庸无能的废材都能当得皇帝,你为何做不得!”

“母后!”独孤澄捂住脸上掌痕,注视着容太后狂躁的模样,只觉得陌生。

“母后,您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您从前待儿臣和蔼慈爱,何时强行逼迫过儿臣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待到皇兄回宫,论罪,这是要掉脑袋的!”

“哀家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不过是为了你,才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受了十余载的屈辱!如今,连你也要忤逆哀家,护着独孤氏的江山,你真是太令哀家失望了!”

容太后咬牙切齿,再度扬起的巴掌落在独孤澄面上,忍了忍,终究没能下得了手。

她收了势,一把推开独孤澄,抓起给宫外传递的密信塞入袖口中,疾步行走直冲出正殿,一面走一面吼道:“都给哀家起开!哀家是当朝太后,谁人敢拦!”

刀剑齐刷刷的架在她身前,拦住去路。

“太后娘娘慎重。”禁军厉声提醒她。

容太后心下一横,挺起身不管不顾朝刀尖上撞:“你们索性杀了哀家,否则哀家一定要出了这长秋宫!”

“母后!”独孤澄同宫人一齐追上来扯住她,他痛声哭嚎着:“母后,儿臣求您了,儿臣什么都不需要,儿臣只要皇兄与您都好好的…母后,别再执迷不悟了……收手罢……”

禁军手执刀剑分毫不让,甚至逼近了一寸:“太后娘娘,魏绍集结的散军根本不是禁军精锐的对手,臣劝太后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安分待在长秋宫中,等陛下前来问罪。”

“坐以待毙……呵,你们想让哀家坐以待毙?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太后仰天发出凄厉的笑声,痛笑一场过后,身心陡然被无尽的慌乱与空虚填满。

“哀家输了么,嗯?”她僵硬地转向疼爱的儿子,“老十,你告诉母后,在与皇帝争夺权势的这一场宫变中,母后输了么?”

“母后……”一边是疼他爱他的母后,一边是他所敬重仰慕的兄长,独孤澄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下决断?老十,你可真令哀家失望……”

她指向独孤澄的手抑制不住剧烈颤抖。

“哀家都是为了你啊!!”

心力交瘁,容太后踉跄两步,瘫倒在地。

“哀家没有输,哀家不会输……”

她掀起眼帘死死盯住面前的禁军,失声嘶吼道:“魏绍的军队还在宫外,只要尚有一人在,哀家便不会输!”

“负隅顽抗。”禁军冷笑了声,再度将长秋宫重新包围。

“来人,将太后带回殿内安歇。”

“等一等!”

一队身着甲胄的禁军突然往长秋宫所在方位奔来。

“大统领有令,立即撤走长秋宫驻守着的禁军,请太后仪仗前往御殿。”

那将士收了剑,问道:“陛下回宫了?”

来报的禁军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不甘不愿说道:“陛下被困在京郊望断山内,回不来了。”

“什么?!”禁军大惊,“那么是何人胆敢假冒帝王,以下犯上召太后娘娘入御殿见面?”

“是……是早年失踪的大殿下回来称帝了……”

一声闷雷当头轰然炸开。

重皆骇然。

许久,只闻得一声声色颤抖的质问:“吕大统领他……降了?”

“降了。”传令的将士重重一叹。

“咣当”一阵杂乱的闷响,禁军手中的刀剑纷纷脱落在地。

败了,他们败了……

这江山,好不容易逢上一位明君,而今又要改朝换代了。

周遭氛围低丧,只有容太后是快意的。

她搀扶着宫嬷的手自地上爬起来,绝境逢生,喉咙里滚出畅快到近乎癫狂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苍天总算开了眼了!总算开了眼了!”

容太后转身拽住张惶失措的独孤澄,笑容扭曲:“老十,随哀家走,去见见你的兄长。”

“儿臣不去!”独孤澄甩开她的手,“母后,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待皇兄……”

“成王败寇,哀家既然决定要发动宫变,那么摆在面前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要么独孤凛赢,要么哀家赢,而今看来,哀家这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走,”容太后重新攥住幼子的手,态度强硬,“随哀家去面见新皇。”

“新皇?”独孤澄面色惨白,“母后您不是说…说您这一番举动是在为儿臣铺路么,那这新皇又是何人?”

容太后忽然笑了,她注视着懵懂单纯的小儿子,笑得极冷。

“哀家是在为你铺路不假,更是在为你身后的容氏铺路。走吧,澄儿,随哀家去见证新皇登基。”

“母后此言何意?为何是儿臣背后的容氏,而不是母后背后的容氏。”独孤澄已然察觉到其中蹊跷。

容太后望着小儿子,伸出手想要去摸他的脸颊,却被独孤澄满面戒备躲了开来。

她讪讪一笑,不以为意:“事到如今,这江山已然是容氏的江山,哀家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受到任何人的嘲讽了。既然如此,便将一起原原本本告知于你。”

“你本是……”

“本是容氏的子嗣,你的生父是早年故去的容氏长房长子,生母容太后是容氏收养的女儿。”

容太后瞳孔一颤,转身寻声望去,叱道:“魏绍!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绍负手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孤在御殿恭候太后驾临,却迟迟见不到太后的身影,唯恐太后这处出了什么纰漏,无奈之下只得亲自来见太后娘娘。”

“孤?魏绍你大胆!你什么身份,也敢用本王皇兄的称谓!”独孤澄当即挺身而出。

“什么身份?呵。”魏绍笑得轻慢,眼底写满嘲讽,“孤乃先帝长子独孤邵,有着皇位的正统继承权。总好过不清不楚的血脉,太后娘娘,您说,是么?”

“你给哀家住口!”容太后转身护住儿子,“你莫要忘了,这些年以来,是谁在暗中帮扶你,助你登上今日的位置。”

魏绍挺直脊梁,态度很是傲慢,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嘲讽:“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奴才愧不敢忘。”

“十殿下,你的身份还需要孤细致讲一讲吗?比如,你的母亲是如何偷梁换柱,替代了独孤凛的生母……”

“闭嘴!”容太后叱他,“不该说的话都给哀家咽肚子里去!”

魏绍依旧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怎么,太后娘娘是在害怕孤会戳穿您老人家当年同名义上的亲兄私丨通的那些丑事?”

“你给哀家住口!!”容太后羞愤至极,只当他还是自己座下那个卑躬屈膝的太监,依着以往的习惯抬手便要去掌掴他。

“太后娘娘,您便是这样同新皇相处的么。”魏绍毫不费力攥住她的手一折,将人推了回去。

“老老实实听从孤的安排,孤还能发发善心保你富贵无虞,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独孤凛那样,为了你这张与他生母一模一样的脸,忍你二十年!”

魏绍狰狞毕露,抬手傲然示意侍从将帝王才有资格佩戴的十二冕旒冠奉上她面前。

“太后娘娘,您是受了册封的正统太后,由您为孤加冕,孤方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帝王宝座。”

容太后愤愤不平瞪着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双手执起十二冕旒冠一步一步走向独孤邵。

“礼乐起——”

“听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禁军铁骨铮铮,却又不得不屈从于权势,拜伏在独孤邵面前。

独孤邵阖上眼眸,舒展双臂,享受着众生的朝贺。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面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荣耀在这一瞬达到顶峰。

“来吧,拜伏于孤的膝下,来吧……”

“咻——!”

一只利箭在这时猝然射穿他头上的帝王冠,十二冕旒冠中箭滚落在地。

发顶空空,短暂的一瞬过后,无上尊荣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是黄粱一梦。

魏绍愕然睁开双眸,望向利箭射来的方位——

瞳孔猛烈震颤,似山崩地裂之势。

目光的终点,年轻的帝王黑衣猎猎,墨发飞扬,眸色冷利若霜刃,张弓搭箭对准了不自量力妄图挑战他的篡位者。

筹谋数载心血铸就的梦境轰然崩塌!

独孤凛回来了。

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魏绍的梦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