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夺娇

37 ? 震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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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样好好惩罚她呢◎

十殿下独孤诚与新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年岁与明斟雪相仿,模样相较于帝王妖冶锋利的长相来说显得更为稚嫩单纯,是个不谙世事的富贵闲散王爷。

“十殿下, 怎么是您啊……”明斟雪垂丧地低下了头, 欲哭无泪。

这算什么运气?一心想着要逃离独孤凛的掌控, 刚有了能逃出生天的一点希望, 下一刻好巧不巧便被独孤凛的亲弟弟撞见了。

独孤诚可是出了名的崇敬独孤凛,眼里心里全是他那个完美无缺的皇兄。

明斟雪若是落到了独孤诚的手里,那便离被送回独孤凛身边也不远了。

不行,好不容易寻来的出宫机会, 怎能就此放弃!

明斟雪不甘心。

“你认得本王?”独孤诚绕着她打量了一圈,偏着头面露疑惑:“衣着倒是不俗, 你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本王从未见过你。”

明斟雪朝他施了礼,蹙着眉略略思索,忽的灵机一动。

“见过十殿下, 先皇大丧,臣女原是随母亲入宫来陪太后娘娘解闷的。只是一不留神与家人失散了, 寻不见出宫的路,兜兜转转又绕回了长秋宫,不敢冒然去叨扰太后娘娘, 因而不得已在这宫墙外徘徊。”

独孤诚伸指敲了敲脑袋, 抬首望着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入宫陪伴母后的命妇两刻钟前便被勒令离宫了, 你这时再想寻到家人, 只怕也晚了。”

明斟雪佯装惊讶, 眼睫低垂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那臣女岂不是要被困在宫中, 无法同母亲相伴离宫归府?”

她向独孤诚投去求助的目光, 作势便要行大礼:“臣女未能与家人同行,便也少了出宫的凭证,值守宫门的将士不会同意放行的,恳请十殿下出手相助。”

独孤诚为人热枕单纯,一见着少女慌得手足无措的模样,便动了善心。

“小姐不必多礼,不就是让守门的守将放行么?本王一句话的事。”

明斟雪低垂的目光中倏然划过喜悦,她抿了抿唇,想要收敛嘴角藏不住的笑。

“臣女谢过十殿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独孤诚摆手示意她免礼,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胳膊,侧首吩咐亲随道:“你去预备马车,正巧本王一会儿也要出宫,顺路送这位小姐一程罢。”

“预备车马有一阵的功夫,小姐先同本王随意走走,打发打发时间罢。对了,还没请教小姐家住何处,令尊在朝所袭何种官职?”独孤诚问道。

昨日新帝抢亲一事闹得轰轰烈烈,明斟雪不知独孤凛对外如何交待,因而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报上了舅父的名讳。

独孤诚一面听着,一面悠哉悠哉逗弄沿途的花草。

明斟雪脚步一顿,盯着少年郎无忧无虑的模样,不禁敛眸凝思。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先帝在时,立储人选一事上,容家与容太后皆是首推年纪最小也最受先帝宠爱的十殿下独孤诚。

至于独孤凛,别说是不曾被生身父母考虑过,只怕先帝与容太后连他的存在都忘记了。

偏偏最后独孤凛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手腕强硬直接逼宫篡位,根本不给自恃算无遗策的先帝另立他人的机会。

独孤凛的手段有多么阴狠恣睢,前世明斟雪作为皇后陪在他身边三载,对帝王的权术与心术再清楚不过。

哪怕父亲与兄长位列文官与年轻武将之首,也无法与一个暴戾阴狠的帝王相抗衡。

但凭容氏一族之力想要扶持独孤诚,更是难如登天。

可若是……明氏与容氏率领朝中文武合力推举十殿下独孤诚上位呢?

一想到独孤凛震怒时阴鸷疯狂的面容,明斟雪登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另立新君,这个想法略大胆了些。

但,也未必不可行。

若能将独孤凛的权势尽数摧毁,届时他也没了能耐再来困住明斟雪。

不失为身陷囹圄时设法脱困的一剂良方。

明斟雪悄然抬眸,看向懵懂无知的独孤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期许。

***

散朝后,明相主动留下,跪求新帝。

独孤凛早知有今日一局,便传他至御书房,私了其中事。

“丞相近前来坐下罢,与孤对弈一局。”独孤凛指腹摩挲着黑子,凤眸微眯,如一头蛰伏暗处的兽眸中划过幽暗的锋芒,伺机一口吞并全盘棋子。

明相心知这位新帝性情阴晴不定,唯恐一个不甚惹恼了帝王会危及女儿,不得已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强撑着精神执白子与独孤凛对弈。

下棋如斗志。

明相沉浮宦海几十载,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官吏登顶文臣之首,于漫长岁月中锤炼出老辣沉稳的棋风,放眼盛京城,能与之匹敌的棋手寥寥无几。

起初,明相略胜一筹占据上风。

兵贵神速,抢先入局。

帝王单手支颐淡淡扫了眼棋局,面上云淡风轻,既不慌也不忙,只是手执黑子,漫不经心地排兵布阵,棋风诡谲,不走寻常路。

明相不解其意,只知自己胜券在握,因而将一枚枚白子稳扎稳打落在棋盘上,与之凯旋。

短兵相接,随着棋局进一步推进,明相额上渐渐冒出了汗,略微有些心力不支。

帝王唇角仍勾着浅淡的笑意,捻起一枚黑子轻松落下。

明相猛然惊出一身冷汗,纵观全局,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入了帝王的套,满盘白子被看似杂乱无章的黑子牢牢牵制,举步维艰。

明相颤抖着苍老的手,犹豫再三郑重落下一子。

独孤凛撩起眼皮,眸色懒散瞥了他一眼,而后并拢骨节分明的长指,轻飘飘压下一枚黑子。

赶尽杀绝,寸步不让。

“丞相输了。”

独孤凛望着面前神情衰颓的老臣,长指一拢收了棋子,薄唇勾成一道淡漠的弧度,似笑非笑。

“陛下棋术登峰造极,输给陛下,老臣心服口服。”明相紧握住哆嗦着的手腕,起身行了一礼。

“丞相在孤面前不必多礼,”帝王捻起一枚黑子于指腹间把玩。

“不日,孤便昭告天下,册封斟儿为皇后。届时,丞相贵为国丈,便是孤的长辈了。”

“陛下!”明相神情慷慨,“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老臣今日便是为小女而来,小女自幼娇纵任性,万不可承担皇后之职,亦不会甘愿拘于宫闱之内。恳请陛下放还小女还家,此后老臣与犬子定尽心竭力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殿内空寂,唯余帝王手执棋子敲击桌案的声响一下一下有节律地回**在空殿内,打破沉寂。

独孤凛默不作声,明相不得已只能垂首候着旨意,内心焦灼不安。

良久,独孤凛落下一子,沉声道:“丞相,孤今日不是在征求你的意愿。”

“孤是在提早知会你一声,孤要立斟儿为后,君令既出,断无再收回的道理。”

“陛下。”明相痛声疾呼,“臣老来得女,将斟儿视若珍宝自小捧在心尖上好生养大。斟儿不愿的事,老臣素来舍不得勉强,陛下您又何必这般为难她。”

“盛京城世家嫡女众多,这后位也不是非她不可,您便将小女放还明府罢。”

独孤凛凝视着棋盘沉思。

当中唯有一子脱离控制迟迟无法攻下,此子若动,满盘皆落索。

独孤凛采取了最直接迅急的攻法,出手狠辣,直捣黄龙。

最后一声棋子落下时“嗒”的脆响自帝王手下传开。

他看也不看那局棋的胜负一眼,横袖一扫,将满盘棋子尽数扫落。

黑白棋子跳跃着落在地上,玉漱流泉般四下飞溅。

大监孙进忠听着动静立刻机警地躬着身子进来收拾残局。

一抬眼触到帝王阴鸷冰冷的目光,孙进忠哆嗦了下,识相地麻利滚了出去。

独孤凛盯着躬身拜于下首的明相,给明府下了最后通碟。

“皇后之位的确不是非她不可。”

“但孤此生,非她明斟雪不可。”

苍老的丞相阖上眼眸发出一声有心无力的哀叹。

“陛下,陛下!”孙进忠再度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何事。”独孤凛冷冷扫了他一眼,目露不悦。

孙进忠扶正了帽子,恭恭敬敬回禀道:“暗卫方才来传话,说是…是……”

他偷偷瞄了立在一旁的明相一眼。

明相心头莫名一慌。

“暗卫将明家小姐跟丢了,现下人不知去了何处,暗卫遍寻不得,这才来同您回禀一声。”

“什么!”帝王猛地站起身来,大掌紧握拳头狠狠砸向桌案,发出一声巨响。

明相慌忙扯住孙进忠,急切询问道:“请大监说个清楚,小女她……她能现下如何了?带我去找她,快带我去找她。”

“丞相您快别为难咱家了。”孙进忠给他递了个眼神,“这不是没了主意,才来请示陛下的么。”

“孤是养了群废物吗!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看不住,光天化日之下一群暗卫竟被她一人耍的团团转!滚下去,自行去慎刑司领罚!”帝王怒不可遏。

跑了……

又跑了?

就不该色令智昏被她那一点带着讨好意味的小动作迷了心窍,同意放她在宫内自由行走!

早就应该打条结实的金链子将人牢牢栓起来,只有栓住她,她才能老实。

斟儿,你为何总是不听话呢?

乖乖待在孤的身边,孤用金玉锦绣仔细养着你,不好么?

独孤凛阴鸷的目光穿透重重深宫高墙,深邃阴沉的幽眸中酝酿着狂风骤雨。

总是这么不乖。

这次抓住了,该怎样好好惩罚斟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