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帝尊他疯了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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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雪随口应了明玉一声, “再胡说,明日我便找个人把你给许了。”

明玉求饶的声音传来,“小姐不要, 奴婢不嫁,奴婢一辈子伺候小姐。”

苏暮雪又说了些什么, 可萧安辰完全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他一颗心像是被什么勒着, 不能用力呼吸, 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那一道道浅笑声宛若毒药, 落在耳畔, 让他心神惧伤, 掌心的疼痛他已完全感觉不到, 唯有心上的疼痛,拉扯,撕裂。

他试图借助深呼吸让自己不要那么痛, 可惜不管用, 疼痛从心底蔓延到周身,每一处都是痛得。

这种痛是噬心之痛,不能要人命,但能让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求生亦不能。

萧安辰身上冒出冷汗,衣袍浸湿, 本就白皙的脸越发惨白, 眼角那里又有些湿漉, 刀削般的脸淌着热意, 有汗有血。

周嵩的惊呼声传来, “陛下, 血,血。”

周嵩说的是他眼眸,最近几次动怒,萧安辰眼眸都会溢出血,且一次比一次流淌的多。

血泪流到脸上,红白相间,触目惊心般得可怕。

萧安辰仿若未闻,黑眸很慢地眨了下,眼角处的血滴滚着落下来,沿着他侧颜游走,最后浸没在他的衣襟处。

玄色衣袍染了绚丽的红,看着便叫人心发慌。

昏黄的灯光拂上,那抹红似乎更重了些。王放跪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臣送陛下回宫。”

回宫?

回到那冰冷的宫殿,见不到他在意的人,每天被思念吞噬,那样的活着,还不如不活。

萧安辰冷冷睨着他,“朕不回。”

周嵩劝慰道:“陛下身子不适,应回宫让太医诊治,陛下还是回吧。”

萧安辰到底也没能坚持太久,又一波疼痛袭来时,他眼前一黑,朝后倒去,王放一把扶住他,随即命人把萧安辰带了出去。

昏迷中的萧安辰还在念着苏暮雪的名字,每一声都让人心碎。

他说:“阿雪,别离开我……”

周嵩听着,心道:造孽啊。

萧安辰这一病,累的是太医,杜春看着帝王一日比一日惨白的脸色,忧心道:“陛下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

谁都知道萧安辰的心病是因何而来,但谁都没辙。

“不能劝劝那位么?”杜春问。

周嵩眉梢一蹙,“那位连陛下都没辙,你能你去劝,反正我是不行。”

关于苏暮雪的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内幕如何谁都知晓,皇后哪是去祈福了,分明是……

杜春轻咳一声:“我?我更不行。”

帝王都哄不好的人,其他人更别提,没戏。

萧安辰是在一个时辰后转醒的,醒来时还以为是在暗道里,耳朵动着听了好久,最后才发现,他已经回了宫里,心底的那抹失落隐隐更重了。

他到底何时才能同阿雪回到以前呢。

今生还有机会吗?

杜春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寝殿,见萧安辰已转醒,递上汤药,“陛下,该吃药了。”

身子不适,萧安辰即便再讨厌吃药还是喝了,喝完随口问了句:“郑煊那里如何了?”

寝殿里除了杜春外,还有崔云忠,他躬身道:“听闻第一次剿匪很成功,斩获了几十人。”

“是吗?”萧安辰脸色微微沉下,“做得好。”

崔云忠看着帝王那张比夜色还暗沉的脸,实在看不出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干脆低头不言。

萧安辰心里是气的,想着苏暮雪为了郑煊忤逆他,他就怎么也好不起来。

这种烦闷难耐的心情持续到了次日的早朝,看着那些弹劾康权武的奏折,萧安辰皮笑肉不笑道:“朕想问问诸位爱卿,康权武回来后,哪位爱卿打算代替他去整修河道呢,嗯?”

殿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不言。

萧安辰随手拿起奏折扔了出去,“康爱卿顶着风雨整修河道,而你们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弹劾他,你们是打算让淮南一带的百姓流离失所才甘心?”

左相出列,躬身道:“陛下,不是臣等想要淮南百姓流离失所,而是康权武到了那里,与商户勾结,致使米粮价格上涨,百姓吃不上饭,食不果腹,河道整修一再搁浅,臣等是——”

“常庸,朕来问你,你亲眼见康权武同商户勾结了?”萧安辰质问道。

左相常庸欲言又止,“这……”

萧安辰冷哼:“再有人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朕定不饶,退朝。”

下朝后,几个大臣来到庆和殿外等着召见,站了一个时辰,庆和殿的殿门还一直闭着。

常庸的腿都给站酸了,其他几个大臣也没好到哪去,弯腰捶腿,脸上的神情恹恹。

庆和殿里,崔云忠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康大人不会同商户勾结,此事肯定另有缘由。”

萧安辰淡声道:“你倒是信他。”

“康大人为官清廉,臣信。”崔云忠作揖道。

周总来报,“陛下,殿外几位大臣还等着呢。”

萧安辰摆了下手,“不见。”

不见也没允他们走,殿外几个大臣又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同崔云忠一起离开的皇宫。

每月几日,苏暮雪都会乔装去各个铺子转转,今日忙完的早,从茶铺里出来去了醉仙楼,之所以来醉仙楼,也是因为这里客人多,人流大,方便打探些消息。

苏铭是她的心病,一日寻不到苏铭,苏暮雪的心便一日不能安。

店小二引着他们去了常坐的那处,靠窗的位置视野好,街上行人来往一目了然。

倚窗闲散听着隔壁桌那人吐槽了半个时辰的盗匪,说盗匪猖獗,不干人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真是人神共怒,这些盗匪就该被千刀万剐,话锋一转,又提了嘴,朝廷派去剿匪的将军,听闻用兵如神,到了那里没几日便同盗匪来了场正面厮杀。

他嘿笑着问同伴你猜怎么着?

同伴反问:“怎么着?”

那人:“盗匪一个不剩,都死了。”

同伴随口道:“那这位将军还挺厉害的。”

“可不是,听说是病着去的,到了浙州病才刚好,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用兵如神。”

后来那人又侃侃而谈了好久,都在夸那位挺厉害的用兵如神的将军。

明玉压低声音道:“小姐,他们讲的是郑公子吗?”

苏暮雪端起茶盏慢饮一口,“应该是。”

明玉含笑道:“郑公子真厉害。”

言罢,她朝外看去,惊呼出声:“小姐,你看。”

今日的日头有些大,日光灼灼很是晃眼,苏暮雪顺着明玉的手看过去,并没有看清什么。

“嗯?看什么?”苏暮雪问道。

“人。”明玉低声说,“陛下。”

苏暮雪转头再次看去,人群里有道颀长的身影,一身玫红祥云纹常服,头戴玉冠,手里拿着折扇,身后跟着一身黑色锦袍的王放,还有一身素袍打扮的周嵩,再远处有一行人混在人群里亦步亦趋。

蓦地,正在行走中的人停下步子,抬眸朝上方看过来,半空中,苏暮雪和他的眸光撞到了一起。

萧安辰轻抿的唇隐隐上扬,眉宇间也生出笑意,漆黑的眸子像是瞬间被点亮,眼尾那里也弯出一抹好看的弧。

萧安辰生得极好看,笑时更甚,他这一笑,如沐春风,惹眼得很。

苏暮雪眸光几乎没在他身上停留,避他如蛇蝎,似乎多看一眼,都能生病似的。

她躲避的很明显,萧安辰脸上的笑意就这么没了,方才还熠熠生辉的眸子,此时也没了光。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用力攥紧,指尖深陷进掌心里,前几日的伤口还未痊愈,这么一握,伤口再次裂开,折扇上也映出一团血红色,冷不丁看过去倒像是用笔描绘的红梅。

周嵩递上帕子,萧安辰没接,抬脚进了醉仙楼。

店小二最是懂眼色,见来人气宇轩扬,又着了一身名贵锦袍,单是腰间的玉佩便价值连城,弯腰引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公子请。”

也是凑巧,其他几处都有人,只有离着苏暮雪那处最近的雅间还空着,萧安辰进去时,侧眸朝苏暮雪这边看了眼,见她悠然地品着茶,一点要理会他的意思也没有,心狠狠缩了下。

坐下后,周嵩的声音传来,“陛下,擦擦吧。”

萧安辰放下折扇,接过周嵩递上的帕子,一下一下擦拭掌心,他擦拭的很用力,血渍是没了,但落下了重重的红痕,看着便叫人心疼。

周嵩心里哎呀了几声,眼角余光朝身后的雅间瞟了好几下,皇后娘娘明明看到他们了,怎地也不过来见驾呢。

苏暮雪就没想要过去,她捧着茶盏继续听那人说话,也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外头的事宫里的事都知晓。

“欸,你听说了吗,宫女那位王贵人不知做了什么事,陛下大怒,把人赶出了云兰宫,听说要她出家为尼,后来让太后把人给要了去,这才勉强留在宫里。”

“后来呢?”

“失宠了呗,在太后那,跟住冷宫有什么差别,帝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王相呢?”

“王贵人失了宠,他能好哪去,最近好几个大臣在弹劾他。”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差……”

明玉听到这,乐呵起来,在宫里没少受王嫣然的气,没想成她最后落个进冷宫的下场,怎么能叫人不开心呢。

“小姐,你听到了吗?王贵人被赶出云兰宫了。”明玉朝外看了一眼,声音放低,“小姐,陛下这么做会不会是为了小姐你啊?”

旁边两人对话验证了明玉的猜测。

“欸,陛下干嘛突然把王贵人赶出云兰宫?”

“听闻啊,这个王贵人进宫后便没大没小,一直同皇后娘娘不睦,八成帝王就是因为皇后才把人赶出去的。”

“皇后娘娘不是出宫祈福了么?”

“那正好,娘娘回来前把人赶走,也算是让娘娘心安……”

“看来陛下还挺喜欢皇后娘娘的。”

“那可不,皇后娘娘可是老早便跟着陛下了,当年皇家别苑……”

男人说起来没完没了,把苏暮雪的记忆也带到了皇家北苑,她唇角轻扯,喜欢?

无稽之谈。

明玉也听不下去他们两个在那胡诌,给了阿五一个眼神,阿五轻点头走出去,须臾,隔壁没了声音。

又坐了半个多时辰,茶水喝够了,菜也吃的差不多,苏暮雪起身离开。阿五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明玉,最后才是苏暮雪。

三人从雅间走出,正好周嵩出来,他微微侧了侧身,低声唤了身后那人一声:“公子。”

萧安辰缓缓抬眸看过来,眸光落在了苏暮雪身上便再也移不开,像是要把她吞噬掉,忍不住说了声:“留步。”

苏暮雪停下,轻摇折扇徐徐转身,脸上神色疏离,“有事。”

萧安辰站起,给了周嵩一个眼色,周嵩点点头,急忙朝楼下走去,隐隐能听到他的催促声:“店小二我要的醉仙鸭好了没,快点,记得,装仔细些。”

店小二应道:“马上马上。”

萧安辰指尖抠着折扇,眸底含着笑意,“你不是最喜这道醉仙鸭么,朕…,我命他们多做了几只,你带回去。”

苏暮雪眸光从他脸上拂过,似乎连停留都未停留,说出口的话也透着声冷,好似两人完全不熟悉,“我若是想吃,自己会买,不劳公子费心了。”

这个场合称呼陛下总是不合适,苏暮雪神色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冷淡的连陌生人都不如。

萧安辰的心像是被用力捏了一把,酸疼酸疼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直到掐出血痕才放缓了力道,柔声说道:“阿雪,几日不见,我想你了。”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自从大婚后更是没有说过一次。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样的话落在苏暮雪耳中,激不起她任何反应,她曾经做过比这还卑微的事,结果呢?

结果换来的是一次次伤害,身体上的,心里的。

“哦。”苏暮雪很轻地哦了一声,“所以呢?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欣喜若狂,没有感激涕零,只有一个“哦”,饶是萧安辰料想了她不会如何,还是被狠狠伤了一把。

面对她的无动于衷,他心一颤一颤得疼,那种疼,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心上剜,每一下都能要他的命。

“阿雪,别…这样,”萧安辰声音放低,透着无尽的悔意,他知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缘由,是他让她失望,是他把她推远的。

她身上的那些伤也是他所致,可,可他知晓自己错了,就不能原谅他么?

萧安辰喉结滚动,“别生我气了,好吗?”

杀了人,问对方别介意,好吗?

那人会怎么回答?

好,我不介意,你继续来。

苏暮雪不是没给过萧安辰机会,一次次的,她把泪水吞进肚子里,祈求者他能对她好些。

可惜,没用。

他看不到她做的,现在来要她原谅,不好意思,晚了。

“倘若公子是想说这些,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苏暮雪淡声道,“我还有事,先走。”

“阿雪,”情急之下,萧安辰一把抓住了苏暮雪的胳膊,那抹触感依旧同记忆中一样,他舍不得松手了,就想一直这么握着。

“放手,”苏暮雪神色冷峻道,“不放我可喊人了。”

阿五欲上前,王放伸手挡住,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苏暮雪冷着脸又说了一次:“放手。”

萧安辰冷白修长的手指隐隐缩了缩,随后缓缓松开,心里始终留恋着能碰触到她的感觉,是以退开的很慢很慢。

等彻底放开后,他手移到了身后,无人注意时五指蜷缩握拳,想把那抹暖意留下。

情不自禁他轻唤出声:“阿雪。”

声音缱绻动听,像极了那些年里他情动时唤她的样子,带着无限的爱意。

错,那不是爱意,是苏暮雪假象出来的情谊,他对她,自始至终从未有过爱,他看重的不过是她身后的家世,看重的是苏家军。

她苏暮雪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随便什么贵人便能取代的棋子。

她的六年,是个笑话。

还是一个冷笑话。

现在是时候让笑话终止了,苏暮雪不愿在这里多呆一分,“公子还有事么,没有的话请让开。”

“阿雪,别叫我公子。”这声公子让他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似乎是在天边,他不要这样,他想做她最亲近的人。

苏暮雪不想因为一个称呼同他费口舌,“好,那麻烦您让开。”

“公子,来了。”周嵩拎着食盒走上来,“刚出炉的。”

他把食盒递给了苏暮雪,苏暮雪负手而立,没有要接的意思。

周嵩看看萧安辰又看看苏暮雪,“小姐,收下吧,这是公子特意让店家准备的。”

“我若是不收会怎么样?”苏暮雪淡挑眉,“不许我走,还是把我的人扣这?”

萧安辰没接话,那副样子,她不收,还真走不成。

苏暮雪眼神示意明玉接过,随后道:“可以了吧?”

萧安辰欲伸手再去拉她,被她先一步侧身避开,悠然地脚步声传来,苏暮雪已朝楼下走去。

萧安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回了雅间。

周嵩轻嘶声传来,萧安辰透过半敞的窗子低头去看,只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拦住了一个孩童的去路,似乎同孩童说了什么,孩童摇摇头,她示意明玉把食盒给了那个孩童,孩童笑着对她点头。

应该是在谢谢她。

她摸了摸孩童的头,抬脚朝前走去,几步后上了马车,马车驶离,消失在街头。

周嵩抿着唇大气不敢出,心道:坏了坏了,这下陛下又不好了。

萧安辰确实很不好,见不到人惆怅,见到了说不上话惆怅,说上话了,看她神情冷峻似陌生人更惆怅。

啪一声,手指的折扇断了,一如他的心,生生被折成了两半。

“走。”其他人来醉仙楼是吃东西的,他们是来见人的,满满一桌子菜根本没动。

萧安辰提袍匆匆走下楼。

周嵩起身追上,“公子,公子,您慢点。”

上了马车后,萧安辰交代:“去追。”

王放亲自驾马车,甩着鞭子追了上去,远远的,便看到了苏暮雪乘坐的马车,萧安辰又命王放放缓,不要跟的太近。

阿雪不喜他,他只要远远看着便好,一路小心翼翼跟着。行至树林时,看到路边有两只狗正在追逐着,马车缓缓停下,明玉从车上扔下几块糕点。

狗儿见状,跑过来,叼着跑远。

明玉说了声:“小姐心真善。”

马车继续前行,半晌后到了梅园,见苏暮雪进了大门,萧安辰的心才算放下来。

周嵩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何时,帝王也成盯梢的了。

萧安辰没急着离开,而是让马车停在稍远处静静看着,不多时有人敲开了梅园的大门,然后那人走进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人敲开了梅园大门,那人又走了进去。

看着他们堂而皇之的进出,萧安辰说不出是钦羡还是其他,为何他们能随意出入,他就不能。

萧安辰轻抬下巴,道:“去问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周嵩得了命令,从马车上下来,拦住一个人佯装随意问了问,稍后折回来,“陛下,梅园在招护卫。”

“护卫?”萧安辰给王放使了个眼色,王放顿时明了,点头道,“是。”

禁卫军里有很多生面孔,多是这半年入得编,苏暮雪都没见过,正好可以让他们来梅园护人。

王放一声令下,十几个人赶来,同之前一样,三三两两进了梅园,留用的,阿五直接领着安排了住处,没留用的给了些碎银打发离开。

梅园招护卫不是一日两日了,前几日可没这么多人,明玉一脸诧异道:“小姐今日人好多。”

苏暮雪也注意到了,对阿五说道:“仔细查验他们的身份,身份不详者不用。”

阿五点头应:“是。”

半日的时间留下了十个,晚膳时,王放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萧安辰,萧安辰眉宇间隐隐含着笑意,夸他这事办的好。

王放躬身退出去。

周嵩给萧安辰添了些酒,叮嘱道:“陛下身子不适,还是要少饮些才好。”

萧安辰知晓周嵩为他好,倒也没说什么。

小酌两杯后,内侍来报,说王贵人求见,周搜听后意欲把人打发走,萧安辰氤氲着眸子道:“让她进来。”

莫名的,萧安辰想起了白日里那两人说的话,说王贵人对皇后不敬,萧安辰觉得这话说的不假,可他后来想了想,王嫣然之所以敢胡来不就是仗着他对她的宠爱么。

还有她背后做的那些对皇后不利的事,散步的那些谣言,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怎么也要让她吃些苦头才行。

进殿后,王嫣然见到萧安辰,哭得不能自已,“陛下,臣妾,臣妾想陛下了。”

若是之前,萧安辰陪着她做戏还会演上一幕帝王恩宠的戏码,今夜,他全无兴致,居高临下睨着她,任她哭得梨花带雨,硬是没说一句话。

王嫣然做戏不可能不做全套,哭闹不行开始用苦肉计,掀起衣袖给萧安辰看,说她在永乐宫如何如何受人欺负,求陛下救她。

萧安辰冷笑着看她演,直到她伏地磕出几个重重的响头,他才出了声。

“你说太后苛责你?”

“不不是太后,是太后宫里的老嬷嬷。”

“哦,那你想朕怎么帮你?”

“求陛下让臣妾回云兰宫。”

萧安辰身体斜倾,冷白指尖捏着酒樽,慢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回云兰宫?”

“是,”王嫣然跪着朝前移了移,“陛下,求陛下让臣妾回去。”

萧安辰对着王嫣然勾了勾手指,王嫣然大喜,以为苦肉计有了用,提着群裾站起,“陛下。”

萧安辰端着酒樽朝前泼去,满满一杯酒都泼在了王嫣然身上,酒液顺着她头发流淌下来,有几滴没进她嘴里。

王嫣然吓得打了寒颤,“陛陛下——”

话还未说完,桌子后的帝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眼神犀利似刀,“想回去?好啊,死了再回去吧。”

萧安辰手慢慢攥紧再攥紧,王嫣然脖子后仰,脸上血色渐褪,鬼魅般的冷笑声充斥在寝殿里。

内侍们吓得浑身哆嗦。

“陛陛下,饶饶命。”王嫣然意识越来越弱,眼见翻着白眼要断气时,周嵩进殿来报。

萧安辰缓缓松开手,王嫣然瘫倒在地上,内侍见状,把她架离了帝王寝宫,朝春宫。

周嵩道:“浙州那边送来书信,说郑小将军前两日追着盗匪入了深山,到现在还未寻到,浙州知府请陛下示意。”

萧安辰神色微顿,眼睑慢抬,“郑煊不见了?”

“是,”周嵩躬身道,“已不见了三日。”

话音方落,内侍通报,郑太傅求见帝王。

萧安辰示意周嵩给他更衣,换了身暗黑团龙纹常服去了庆和殿,郑永川见到萧安辰屈膝跪地,“求陛下救救我儿。”

萧安辰扶起他,“太傅莫急,郑爱卿会没事的。”

郑太傅当初是想历练郑煊,希望他能借此行忘却前尘往事,但万万不会想到,郑煊会有性命之忧,毕竟是去剿匪不是领军打仗,匪患再猖獗,人数也在那摆着呢,不足两千人,敌不过朝廷的驻军。

是以,他才请旨要郑煊去的,可没成想,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郑永川这心呐,别说多懊悔了。

萧安辰坐到案几前,淡声道:“传崔云忠进宫。”

周嵩领了旨意急匆匆出了皇宫,半个时辰后,崔云忠来到庆和殿,商议郑煊营救的事,最后由朝廷派兵前去增援寻人,太亮出发。

天亮人还未动身,又有书信快马加鞭送来,萧安辰看著书信,眉梢渐渐舒展开,轻笑两声:“好,好。”

信上言明,郑煊诱敌深入,把两千匪患全数歼灭。

一夜之间,峰回路转,郑永川瘫坐在地上,两眼泪汪汪。

苏暮雪是在两日后得知这个消息的,听说郑煊为了剿匪单枪匹马入了深山,心隐隐提起来,后又听说他成功把匪患剿灭,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帝京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称颂他的话语,连醉仙楼里新请来的说书先生也是拿这事反复讲了好多次。

郑煊有惊无险,苏暮雪心思再次放在了苏铭身上,掐指算算,又过了半月有余,马上要六月底,苏铭还是一点音信也没有。

而之前一直悄悄给她送信的人,这几日也没了信,苏暮雪不得不再次来到醉仙楼,看看能不能遇上之前那人。

也是巧了,还真给遇上了。

那人依旧是一身黑衣,斗笠遮面,在人群中甚是显眼,她一眼瞧见,提袍匆匆走下楼。

可惜,那人步伐太快,她从醉仙楼出来后,便再也寻不到他,明玉气喘吁吁追过来,“公子,您看见谁了?”

“那人,”苏暮雪说道,“上次在醉仙楼看到的那个人。”

明玉眼眸亮起,“哪呢?那人在哪?”

苏暮雪梗着脖子四处看了看,今日集市,到处都是人,根本寻不到。半晌后,苏暮雪轻叹一声,恹恹回了醉仙楼。

对面有人在说话,说的是皇家的事,苏暮雪无意中听那人提了下,皇家别苑最近一直有禁军守着,里面莫不是住着什么重要的人?

皇家别苑?

禁军?

重要的人?

那里会什么重要的人?

苏暮雪端起杯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发现茶水是凉的,已经没了茶的浓香味。

她神思一转,有机会一定要去皇家别苑看看。

皇家别苑还未去成,夜里,那扰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还有很重的喘息声。

苏暮雪这日睡得晚,去书柜拿书时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她侧身,耳畔贴了上来,隐隐听到就是书柜后发出的声音,唤来阿五要他挪柜。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物,夜夜扰她安寝。

书柜悄悄移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墙,墙面工整,看不出有何不妥,明玉举着烛灯刚要移开,苏暮雪唤住了她,“等等。”

苏暮雪伸手拿过明玉手上的烛灯,凑到墙前,指着其中一个细小的洞问道:“这是什么?”

明玉倾身凑近看去,盯着瞧了好久,“这是之前就有的吧。”

阿五也凑集近看过来,还用手指戳了下,“怕是老鼠之类的钻出的洞,得补上。”

那端正接着洞眼听声音的人,听到阿五的话后,脸色当即沉下来。

周嵩轻咳一声:“陛下,您看……”

萧安辰一脸冷凝,剑眉蹙着,眸底没有任何温度,“这个阿五是谁?”

王放躬身道:“是娘娘的贴身护卫。”

贴身?

萧安辰听到贴身两个字浑身不舒服了,他的女人凭什么要别的男子贴身护着,醋意翻江倒海般涌上来,酸的自己牙都要掉了。

可,又无计可施。

苏暮雪淡声道:“找东西来,把这处堵上,叫那鼠虫再敢出来害人。”

隐隐的,周嵩觉得苏暮雪这话在内涵,他悄悄看了身侧的帝王一眼,只见帝王脸色沉入深渊。

被气得不轻。

阿五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泥巴,三下两下,还真把那两个洞给堵上了。

他说话中气十足,“小姐,若是鼠虫再出来害人,属下定将他碎尸万段。”

万段?

周嵩心道,小心着你的小命吧。

他又悄悄看了帝王一眼,帝王脸色已经比暗夜还沉,怕是要发怒了。

听墙角听得萧安辰怒火中烧,全无品茶的心思。

王放轻咳一声,转头看向另一侧。

周嵩也后知后觉看向另一侧。

唯有萧安辰还直勾勾凝视着,眸底喷火,双手握拳,他恨不得能从那两个洞眼里把阿五揪过来暴揍一顿。

忙活了许久才把洞给堵上,之后还真没了细碎扰人的声音。

苏暮雪这夜安睡,一夜无梦。

萧安辰却不太好,睡前经历了这些,带着怒气回的皇宫,到了朝春宫发现那副苏暮雪的美人图不见了,大发雷霆,还杖责了几个宫女内侍,最后在桌子底下找到。

他宝贝似的搂着画卷,谁都不许碰。袅袅烛光映得他面容虚晃,锋利的侧颜较之前又清瘦了些,倚着那处久久未动,好似一尊像。

周嵩劝说了好久,才劝着他沐浴更了衣衫就寝,躺在榻上时,还能听到他喃喃自语声。

“周嵩,你有没有试着思念过一个人?”萧安辰问道。

周嵩五岁净身入宫,起初确实还能想起个人来,渐渐地,他忘了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周嵩回道:“没有。”

萧安辰:“她这几日频频出现在我梦中,你说,她是不是快要原谅我了。”

能惹得帝王胡言乱语的,除了皇后娘娘已无第二人,周嵩知晓,帝王这是又想皇后娘娘了。

这几日但凡空下来,陛下总会拿着那幅娘娘的自画像看个没完,只有那时眉宇间才会生出淡淡的笑意。

他命人把宅子修成同梅园一样的陈设,就是想着睹物思人。

只是越睹物方知思念不绝,最后累的还是自己。

周嵩想劝,可话到嘴边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了,情爱这东西,他没尝过,所以不懂,也看不懂帝王这一朝一暮的做法。

之前是陛下不要皇后的,百般刁难,怎地现下又发了疯似地想呢。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失去了才知珍贵。

周嵩真是越发看不懂了。

别说他不懂,连萧安辰也不懂自己,他时常懊悔为何当日没有看懂自己的心思,一味苛责她。

现如今想把人哄回来,都不知该如何去哄。

怪他,都是他的缘故。

其他大臣也把这一切看在心里,私下里几个人议论起这事,都说帝王怕是得了失心疯,人在时百般看不顺眼,人不在了,又千方百计地想,连个画像都不放过。

当然,这话只敢私底下说说。

没人真敢到帝王面前嚼舌根,不要命了么。

没成想还真就有不要命的。

国公仗着年岁大,又是两朝元老,有功勋在身,金殿上谏言,皇嗣乃立国之本,求陛下行选秀之举,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兴我云风国。

那日,天边日头陡然被一团乌云遮挡,明晃晃的金銮殿里没了灼眼的光泽,萧安辰缓缓抬眸,漆黑的瞳仁似沉寂的深海,让人看一眼,直呼不能活。

“国公说什么?”他似是没听清。

偌大的金銮殿内想起了国公铿锵有力的声音:“皇嗣乃立国之本,求陛下行选秀之举,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兴我云风国。”

言罢,抽气声此起彼伏。

月余前有大臣上奏帝王选秀之事,至今那位大臣还在清扫茅厕,看来清扫茅厕大军又要多一员猛将了。

众人都替国公捏了把冷汗。

萧安辰冷色当即沉下来,“选秀之事乃朕的家事,不必在殿上议。”

“陛下的事便是百姓的事。”国公道,“皇嗣关乎国本,请陛下三思。”

萧安辰已多日不曾在金銮殿上发火,他冷眼睨过所有人,“怎么?其他爱卿也是此意?”

右相王卯率先出列,躬身作揖道:“皇嗣关乎国本,求陛下三思。”

随后左相常庸也站出来,然后是崔云忠、兵部侍郎等等。

萧安辰只说了一声好,便起身离开,那日之后,帝王三日不曾早朝,国公带着众臣跪在朝春宫前,一跪就是一整日。

膝盖都给跪出个深坑,还是不曾把帝王求回来。

第四日接着跪,跪到晌午下起了大雨,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萧安辰把人叫去庆和殿,询问子嗣之事,再无人敢提及。

帝王道:“如此,甚好。”

众臣:……

帝王罚跪满朝文武的事不知被哪个嘴碎地传了出去,说书先生口沫横飞,一口一个陛下对皇后矢志不渝。

苏暮雪去钱庄商铺查看,正巧路过醉仙楼,远远便听到说书先生这句:“陛下对皇后娘娘那可谓是宠爱有加,无人能及。”

苏暮雪心说:放屁。

让阿五把马车停好,她穿着一身浅紫色锦袍下了车,贵公子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更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有那锭金元宝,她勾勾手指,对着说书先生耳语一番。

等她走后,说书先生改了版本,只道是:“自古风流属帝王,天家哪有长情人,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绝不再踏入。”

萧安辰携周嵩王放微服出巡,好巧不巧,正好听到“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绝不再踏入”。

周嵩脚下一滑,险些摔个四仰八叉。

萧安辰神色阴郁,只说了一个字:“滚!”

说书先生滚了,后来记起忘拿桌子上的金元宝,又滚了回来,两滚才彻底消失与人前。

萧安辰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想着车里坐着的人儿,眉宇间的怒意又压了下去。

阿雪,朕一直在你身后,看看朕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