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张水秀上部队来, 玉珍嫂子?就隔三差五接人到家里吃饭。她虽然非常关注两人的进展,但也?始终在心?里记着?阮清的话,牵线可以, 但不可过度插手。
于是?只好忍着?心?急,静观事?态变化。
中午吃过饭, 阮清道:“嫂子?,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现在也?没?啥事?了, 我想着?再?过一两日我就回去了。”
玉珍嫂子?张口就想挽留她,但话到嘴边又反应过来, “他俩成了?”
阮清笑道:“应该差不多了。”
吴和李的情况是?, 他本就姻缘坎坷, 因此?再?遇到一个, 人就比较谨慎,轻易不肯让缘分溜走。因此?他从一开始见到张水秀,就抱着?极大的善意?, 虽然刚开始因为用力过猛,有些适得其反,但他很快就摸透了张水秀的性情, 转而投其所好。
可以说, 在这段关系里,吴和李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成功的目的去的, 压根就没?有想过成不了的可能。
张水秀却不同,她虽然也?着?急, 也?是?难得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 但她看到人的第一眼,还是?以自己?的心?里感受为主, 是?冷静而克制的。吴和李的职业光环在她看来只是?门槛儿,而不是?滤镜。
阮清接到她急着?上部队的信时,本来还有些担心?。一个人要是?目的性过强,往往就会忽略其他方面,她担心?张水秀要是?只盯着?对方的条件,就会在其他方面选择妥协,比如品性、三观等这些一个人最?重要的特质。
然而,张水秀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不是?讨论她最?在乎的职业,而是?说:“瞧着?有些呆,不像个爽利的。”阮清听过,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这姑娘虽然目的性强,但显然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想要的是?啥。打从见到人的第一眼,她就抱着?审视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心?悦于对方的职业,就一叶障目,主动将自己?置于弱势的地位,反而她一直牢牢掌握着?主动权。
在她面前,阮清这个媒人能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好在事?实证明,两人还是?有缘分的。经历过了最?初的试探,如今也?算是?渐入佳境。
玉珍嫂子?听阮清这样说,心?里的石头顿感落了地。她道:“今天的菜多,就叫水秀和吴连长上家里来吃饭,对了,再?叫上爱云他们两口子?,人多也?热闹,就当是?提前给你们送行。”
阮清道:“我正好要到招待所去找一趟水秀,等会儿我带她一起回来。”每撮合成一段关系,阮清都要单独和他们聊一次,亲自得一句准话,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张水秀在招待所住的正是?阮清先前住过的那一间。阮清在外面敲了两下门,门很快就开了。
她笑道:“今天咋没?跟吴连长出去转?”
张水秀道:“说是?连队里有事?,我就让他先去忙了。他刚上任,老请假也?不是?个事?儿,也?不利于以后发展。”
“看来你俩现在已?经算是?无话不谈了?”已?经开始操心?到对方的职业规划上了。
张水秀抿着?嘴笑,既甜蜜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啥都跟我说,从来不瞒人。”
“那你俩这算是?定下来了?”阮清问完,又解释道:“咱们过两天就要动身?回去了,我的意?思是?,你和吴和李的关系最?好能有个明确的说法,是?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还是?现在就能确定恋爱关系?”
“吴和李那边比较严格,要是?真确认了恋爱关系,他就得提前跟部队打恋爱报告,你这边虽然没?有这样正式,可一回去你家里那边肯定也?还是?得给个说法。”
张水秀道:“他说报告已?经打了。不过我这边的一些手续,还要等我回去再?往上来捎。”
“那行,你们俩心?里有数就好。”阮清放下心?来,想起玉珍嫂子?要叫他们到家里吃饭,又道:“叫上吴连长,咱们一起到玉珍嫂子?家去吃晚饭,算是?庆祝你俩终于走到一起,也?算是?提前给咱俩送行。”
刘爱云听见人家请他们两口子?吃饭,见李有福还没?有下班,她便先过来玉珍嫂子?家帮着?做饭。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话题又转到张水秀和吴和李的身?上。
刘爱云先前不知道张水秀就是?和自己?一起与丈夫相看过的那个姑娘,还是?李有福自己?有一天突然跑回来,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 。
刘爱云此?时道:“我听水秀说,她还是?要跟阮清姐一起回家?”
玉珍嫂子?道:“回就回吧,等吴连长提亲的时候,多跟她家里人打打交道也?好。以后结了婚,就都是?亲戚,万一有事?,也?有个帮衬的人。”
玉珍嫂子?是?过来人,她说的自然是?过来话。
刘爱云笑道:“嫂子?,你是?啥事?都帮着?想到了。”当初他们结婚时,选房子?打家具,玉珍嫂子?也?是?给了不少意?见。
玉珍嫂子?叹气道:“我就是?个操心?的命,操完家里的操外面的,不过你们过的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话说回来,吴连长这事?啊,真得好好感谢阮清,我原先还说请她喝谢媒酒,现在看来,一顿谢媒酒是?不够的。”
“水秀这孩子?我先前还以为是?她随便给介绍的,可现在真是?越看越般配,就好像这姑娘是?专门生来跟吴连长配对的似的。”难为她从啥地方给扒拉出这样一个人来。
这一点上,刘爱云也?有发言权,她现今跟李有福过的就很不错。她道:“阮清姐是?个厉害人,看人可准了。嫂子?,你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人说起阮清姐,都说经过她手里的事?没?有一件是?不圆满的。”
这句话最?开始是?葛翠河夸出来的,但在阮清选妇女副队长的时候,不知咋传的,传的连外村人都知道了。
玉珍嫂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阮清结婚了没?有?我有时听你们说起孩子?,听着?像是?结婚了,可咋总也?不见她提起她男人。”
刘爱云脸色变了一下,见厨房里就她们两个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嫂子?,我跟你说了,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再?当着?我姐的面去问。”
“阮清姐早离了,听说他男人连娃都不要,就让她带回来了。”
玉珍嫂子?实在太意?外了,她看她说起男女之事?,那样的通透,心?里不止一次的猜测过她的家庭。甚至还想着?,她要是?还没?结婚,她就给她在部队上介绍个有本事?的。
所谓医者不自医,她给别人做媒做的好,说不定到自己?身?上反而耽误了。可万万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的 。
玉珍嫂子?实在想象不出来,她那样聪明的一个女人,是?啥样的男人,才这样的有眼无珠,连这么好的女人都不要。她心?里替阮清感到惋惜,嘴上就保证道:“你放心?,这些事?非我平时也?不爱说的。”
阮清和张水秀一起在招待所等着?吴和李下班。等他来了,阮清同样也?问了他的态度。
吴和李当即表示,年?后他就请假去张水秀家里提亲。
得到了准话,三人这才一起去玉珍嫂子?家吃饭。
却不想走到家属区门口时,竟然碰到了于金兰。于金兰手里拿着?个滴水的拖把,叉腰理直气壮的和眼前人评理,她眼前站着?的则是?高晨晨。
第28节
高晨晨的裤腿上有一片黑印子?,也?是?气的脸色通红。从俩人的话里不难听出刚才发生了什?么。阮清见过于金兰,但没?说过话,吴和李之前和她差点成为一家人,此?时却已?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张水秀则是?压根就不认识。
三个人都不想多管闲事?,于是?啥话也?不说,默契的避开战场进了家属区。
走了一段路,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响亮的骂声。
“呸!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吴和李听见这一声脸色瞬间变了,他扭过头去看,高晨晨已?经不见了。只有于金兰站在那里,正对着?的是?他们的方向?。
张水秀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她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吴和李,问道:“咋了?”
“没?咋,走吧。”
吴和李不想搭腔,本意?是?不想开始一场战争,却没?想到一顿饭还没?有吃完,于金兰就主动将战线拉到了玉珍嫂子?家门口 。
她和丈夫吵架吵出了门,一路走一路骂,直骂到玉珍嫂子?家门口,才停下脚步,指着?玉珍嫂子?家的大门,嘴里全是?“忘恩负义,男盗女娼”之类的龌龊话。
她这一路高声大嗓,引来了不少看客。
玉珍嫂子?一家人听到动静出来时,发现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全都是?家属区的邻居。于金兰则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骂的更?起劲儿了。
一想到在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面前被?扬了名,玉珍嫂子?就气得浑身?发抖。
“于金兰,大晚上的你在我家门口发啥疯?”
于金兰嗤笑道:“我发疯?我看是?你们一家子?净做龌龊事?,你们自己?不活人,还不让别人活。吴和李本来就是?跟我妹子?定过婚的,是?我们家的人,你们如今竟然教的他一脚将我妹子?踢开,再?找个野情人风流快活去。想要我家哑巴吃黄连有苦口难开。我告诉你,你那是?做梦!”
“你们带累了我妹子?的名声,如今又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恶心?事?,就必须给我妹子?一个说法。吴和李呢?让吴和李出来?”
吴和李从玉珍嫂子?身?后闪出身?来,气愤道:“金兰嫂子?,当初是?你家要跟我退婚,这事?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寄来的退婚信我都还留着?呢,现在你咋能反过来倒打一耙,把事?情都怪到我头上呢?”
“啥退婚?我们不知道,也?没?寄过啥信。”于金兰耍起了无赖,“吴和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我是?见你讨不着?媳妇实在可怜,这才将亲妹子?介绍给你,没?想到你竟然见一个爱一个,做出这种坏人伦的龌龊事?。这边吊着?我那可怜的妹子?,那边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勾搭别人。我不管,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遇到这等无赖,吴和李被?气笑了,“好,你说你想要个啥说法?”
“赔钱!你害了我妹子?的名声,就得做出补偿。要么赔钱,这事?咱就算了,要么我就去找你的领导,团里不管我就找旅里,总有一个愿意?为我们老百姓做主的人。”于金兰本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自己?刚开始发力,对方的脸皮就撑不住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就说她早就掌握了这些文化人的伎俩。她心?里得意?,嘴上又加重了砝码,“还有啊,不光是?你,还有给你做中间人,叫你干这不要脸的事?的那个,姓阮的,你也?出来。”
阮清本来早就跟了出来,于金兰骂战时,她就在现场。此?时,她看着?她问道:“怎么?你们两家的纠葛还能攀扯到我身?上?”
于金兰“哼”了一声,道:“要不是?因为你,吴和李早就和我妹子?结婚了,你做下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害了我妹子?一辈子?,你也?得给个说法。”
阮清看了一圈周围的看客,道:“据我所知,当初吴连长和你妹子?的媒是?你丈夫杨营长保的。我也?是?做媒的,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们定亲时杨营长在场,同样要是?退婚,也?该杨营长在场见证才行。”
“我当初给吴连长保媒,他说他之前那桩婚事?已?经退干净了,你现在又说他俩没?有退婚。这样,你把你丈夫叫出来,咱们三方对峙,总能问清楚是?谁说了假话。要真是?吴连长的错,你说咋赔我们就咋赔。”
是?啊,杨营长人呢?经阮清这一提醒,看客们终于发现,少了一个关键人物。
阮清朝玉珍嫂子?低声道:“不知道杨营长知不知道他老婆出来打秋风,咱们还是?要通知他一声的好。”
“对,对。”玉珍嫂子?缓过神来,赶紧叫了个平时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军嫂,嘱咐道:“你帮我跑一趟杨营长家,看他人在不在家里。”
那军嫂答应着?匆匆去了,玉珍嫂子?还不放心?。丈夫今晚有会,回来的晚,她怕杨营长也?没?回家,于是?又请那军嫂的男人帮自己?跑一趟连队,请丈夫帮着?找一找杨营长。连队里有电话,找人咋样都比两条腿方便。
玉珍嫂子?不动声色的安排着?后招,于金兰则听说要找丈夫来,她骂道:“女人之间的事?,你少攀扯我男人。你今天就给我个说法,要不然,你打量我没?见过你带来的那个姑娘呢?告诉你,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先前不发作就是?为了抓你们个现行。你们要是?不让我活,我就让你们全都没?脸……”
“金兰嫂子?。”阮清突然提高了音调,打断了她的话,“事?情的原委到底如何,不是?你在这里三言两语就能下结论的。吴和李这是?军婚,他从跟姑娘见面,说了啥话,见了啥人,都要跟部队报告的一清二楚。”
看于金兰被?打断后,愣在那里,阮清趁机大声说道:“也?就是?说,他到底有没?有跟你妹子?退婚,机关政治部的备案里写的是?清清楚楚。他要是?骗人,自有纪律处分他,可你要是?骗人,你打量你不是?部队上的人,没?人拿你有办法?”
“那你可想错了。你跟杨营长是?一家子?,他身?为干部,本身?就有约束家人的责任,你要是?敢胡乱攀咬别人,杨营长就是?治家不严,自有纪律处分他。”
“你胡说啥呢?”于金兰压根不信。她在部队上这么久,兴风作浪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从来没?见丈夫受过啥处分。
“你少唬我!”
阮清却道:“我是?不是?唬你,等杨营长待会儿到了就知道了。我听说吴连长跟你妹子?定亲时,已?经给了七十块的彩礼了?不知道你们家决定退婚的时候有没?有将彩礼原样退回来?要是?没?有……”阮清拖长音调,环视周围一圈,说道:“这桩婚事?既然是?杨营长保的媒,那你们两口子?可是?有合伙诈骗的嫌疑啊。”
“你胡说八道。”于金兰终于被?说的有些怕了,尤其周围的看客们也?开始附和。
“说得对,是?这个道理,七十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杨营长平时看着?挺老实啊。”
“架不住他有个混不吝的老婆。”
阮清见风向?已?经开始一边倒,便不再?说话。玉珍嫂子?则也?一反开始时气愤的状态,好整以暇的等着?杨营长来对峙。
整个战场内,最?心?焦的人变成了于金兰,她迅速分析着?阮清话里的真假,奈何想来想去,脑子?里越发的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