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 霧霾黯淡,天顯得很高很平,視野開闊, 頭頂已經變成了深藍色,但依舊看不到星星。西邊的天邊還有淡藍色餘暉,宮理眯起眼睛,她看到那些掛著燈牌與廣告的高塔與水泥粗煙囪背後, 有著更高大的、隻有圓柱形輪廓的人造物。
是煙囪?還是什麽信號塔?
宮理已經無法辨別跟那輪廓的距離, 仿佛開車幾個小時也無法開到它腳下。
近處燈光掛得跟景區小吃街的廠房已經夠龐大了, 後頭的事物幾乎超越了人造的極限, 像是給這片大地打了螺栓。
宮理抬手:“那是什麽?”
平樹也不太知道:“那應該也是核電站, 但是恐怕是對北戰爭期間建設的吧。這裏好像百年前也是個工業城市。”
確實,宮理能看到遠處一些整齊劃一的老式水泥樓房, 五六層高度, 窗子隻剩下黑黑的洞口,很多樓房也已經倒塌了。像是末世的連片墓碑般立在遠處。
靠近石港兩條主幹路的樓房, 也似乎有能出工業時代棱角與幾何美感的風格,像是隻要看起來規整, 完全不在乎裏頭住的人能不能曬到太陽, 會不會在集體生活的回廊上一股尿騷味。
那些公寓樓側麵還有馬賽克拚成的宇航員站在地球上向木衛四招手的壁畫, 一派即將開始星際時代的宏偉圖景。深藍色的宇宙因為馬賽克磚的剝落, 顯得像是一片繁星的夜空。宇航員腳下的牆麵上是致幻劑的廣告與拉皮條的電話。
老樓裏有些昏黃的燈光,似乎這個鎮子上生活的人也不過三四百戶而已。
宮理突然感覺到這個世界遠比她想的有曆史, 有故事, 萬城那樣的繁華與迭代, 流量與狂熱反而是特殊的。
她拽了拽外套,頭發還沒完全幹, 人畜無害地打著哈欠跟平樹並肩往餐廳走,像是剛剛睡醒下樓買飯。這家酒吧餐廳有著字型的誇張水泥頂棚,造型遠大於功能,像個工業時代的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