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樹的聲音, 像是死水般的冷靜,他如同匯報般陳述道:“有多位義體師檢查過了,芯片核心部分全部被毀掉了, 沒有複原的可能性。她的仿生大腦完全是由芯片驅動,在芯片被毀之後也徹底腦死亡。”
他手指輕輕撥弄著她額前的亂發,垂著眼睛道:“其餘身體部分已經完全被獻天使吞噬。現在獻天使已經被收容,在對獻天使簡單肢解的過程中, 找不到她的輪廓或肢體。即使是把她看作數據, 也可以判斷她的死亡。”
甘燈隻覺得自己空了。
一切的感官與思索, 都從這殼裏消散了。
隻有一個聲音在回響。
多麽可笑的野心啊。
多麽令人作嘔的真情啊。
是他緊緊擁抱她, 是他說出“愛”那個陌生的字眼, 是他祈求她的陪伴。
也是他親手葬送了她。
他是為了什麽來著?他本應該有一個詞來形容他的目標、他的計劃、他的權衡,但那個詞仿佛在他腦中的詞海中變成黑洞。
甘燈腦子裏仿佛所有的回憶與詞匯、認知與語言都攪在了一起。隻有一個片段如同卡殼般瘋狂重複, 瘋狂循環。
啊, 是他開口請她回到修道院去找到通往方體的入口。
是他踉蹌著撲過去緊緊擁抱著她的肩膀。
這一頭一尾兩幀畫麵之間的段落裏,她雙手插兜看著頭頂飛掠而過的輕軌;眼裏有笑意與別扭的真摯, 說出了相信他的話語;她有些尷尬卻又想說下去的聳肩,她感覺不好意思轉頭去踢地上的瓶子。
每一個字, 每一點表情都在他腦中回放。回放。再回放。
甘燈無法想象, 眼前的平樹是如何冷靜地捧著她頭顱去讓義體師檢查確認她的死亡, 又是如何與其他收容部幹員肢解獻天使想要找回她的身體。
他做不到。
甘燈將目光落在宮理麵容上。
平樹正輕柔如水的撫過她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