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璞为玉

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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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风片, 雾烟朦胧。

青山绿水,风水之地。

皇陵前?,有几数名守墓兵把手。

一把天青色纸伞, 渐行渐近。

为主人挡住细雨, 却遮不住和风拂面。

纸伞被高举, 露出如玉冠面。

只见齐麟一身?碧色官袍,雄姿英发。头戴乌纱帽,浩气四塞笼罩其身?。

南宫盛蓉下了马车,魏子悠将纸伞撑在二人中间?。

“他,为何在此?”在此乍见齐麟,的确令南宫盛蓉诧异。

魏子悠不慌不忙,解释道:“回殿下, 臣心中有疑虑。”

魏子悠仰首盯着不远处的齐麟, 一字一顿沉声坚定道:“臣,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相像之人,又非是双生子。他是不是, 今日开棺验尸,便知究竟。”

南宫盛蓉愕然心惊,魏子悠竟有此等胆大妄为的奇想。

她并非未想过, 只是她亲眼看着玉晏天的尸身?入殓下葬,又怎能?作假。

她明明动摇,默许了魏子悠的做法,可嘴上严厉指责道:“你好大的胆子, 开棺验尸, 若他不是,你当如何?”

魏子悠没有半分惧色, 豪爽低笑:“愿打?愿罚,悉听殿下尊便,难道殿下,没有一丝怀疑过吗?”

南宫盛蓉眸色黯然,颓然道:“有过又怎样,陛下是何人,岂能?让人轻易糊弄过去,孤倒真希望可如此。”

南宫盛蓉止步不前?,望了一眼雨雾中若隐若现的齐麟。

他那碧色官袍与山翠融合,依稀可见犹如亡灵魂归。

她侧目对魏子悠,反倒谢道:“今日,权当孤肆意疯一回,有劳,魏侍郎相陪。”

魏子悠明了,无论?今日开棺结果如何,太女皆不会怪罪于她。

少?倾,一步一步明明齐麟近在咫尺,于她来说却是天涯相隔。

齐麟除了容颜相像,为人处世乃至喜好都与玉晏天截然不同。

“微臣齐麟,参见殿下。”

一模一样的声色,只是她望见齐麟温润轻笑,没有玉晏天的分毫清冷疏离。

“起来吧!”她随口一应,心尖颤抖,甚至觉得?双腿无力沉重。

她怕齐麟是,更?怕不是。

倘若不是,扰了在此长眠的玉晏天,让她情何以堪。

墓兵见是太女殿下,行了礼便让开道。

第238节

三?人穿过半放的地宫石门,地宫墓道里的长明灯终年不灭。

墓道阴风阵阵,油灯摇曳不定。

主墓室石门紧闭,魏子悠与齐麟识趣背过身?去。

南宫盛蓉旋转拧动,镇门石狮的尾巴。

寂静之地,陡然间?震天动地。轰隆巨响,石门缓缓打?开。

墓室漆黑,弥漫着浮尘之味,更?有腐肉腥臭之味。

魏子悠取出火折子,将墓室的长明灯一一点燃。

片刻后,墓室通亮如昼。

地面凌乱,散落着少?许陪葬品。

石棺棺盖,被挪开摊在地面,朱红棺盖亦被弃在一旁。

呛鼻恶臭袭来,南宫盛蓉与齐麟险些吐了出来。

魏子悠用衣袖遮住口鼻,行到?棺椁前?查看。

南宫盛蓉顾不得?熏人气味,亦掩了口鼻奔上前?。

棺椁内,真真切切躺着一具尸体,身?穿明黄四爪蟒袍。

残尸败蜕,入目骇人。

南宫盛蓉哽咽恨道:“怎会如此,入殓时明明放了许多,防止尸身?腐烂的药材,药材呢,那些贼人难不成连药材都不放过……”

魏子悠拧着峨眉,自言自语不解道:“臣,想不通,那些贼人交代,他们是去年冬月来此盗墓,那时尸身?已然腐烂。难不成有何人恨极了永诚王,潜入地宫,毁了尸身?,可这说不通啊。”

魏子悠眸光阴沉,看向?她二人身?后的齐麟。猛地唤道:“齐麟,你为何不过来,一同查看?”

齐麟还未开口,便俯身?吐得?昏天暗地。

南宫盛蓉悲痛啜泣,哭腔道:“晏天哥哥,你放心,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揪出来,究竟是何人做的,呜呜……”

她泣不成声,更?是自责悔恨,竟然奢望齐麟是玉晏天。

直至无物可吐,齐麟方才?勉强直起身?子,急促喘息。

瞥见所吐污秽之物,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反胃。

齐麟闻见女子伤心欲绝哭声,回身?发觉是太女殿下。

魏子悠在一旁,内疚自责:“殿下,都是臣的错,不该自作主张,让您来此伤心之地。”

齐麟缓了一口气,强忍着呛鼻恶臭上前?。

齐麟扶起,伏在棺椁沿痛哭流涕的太女,柔声细语哄道:“殿下如此,永诚王殿下何以安息。”

南宫盛蓉噙泪凝了一眼齐麟,眼神刹那间?厌恶至极,扬手重重打?了齐麟一??x?记耳光。

南宫盛蓉声泪俱下,痛骂道:“滚,滚,滚得?远远的,若敢再让孤瞧见你,杀无赦。”

齐麟慌忙作揖:“微臣,遵命。”头也不回,拔腿跑了。

今日之事,魏子悠难辞其咎。

齐麟一走,魏子悠便跪地求道:“殿下,臣,罪该万死,凤体要紧,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南宫盛蓉泪流不止,嘲讽道:“你没有错,错在孤,是孤不该痴心妄想。若非你今日之举,孤又怎能?彻底断了,对齐麟的非分之想。”

转而又向?棺椁内的尸身?,哭道:“晏天哥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墓道深深,忽远忽近,飘**着凄厉哭声。

良久过后,魏子悠扶着几近昏厥的太女出了地宫。

细雨不绝,雨雾浓稠。

魏子悠四下扫了一眼,齐麟已不知所踪。

南宫盛蓉浑浑噩噩上了马车,记不清如何回到?东宫之中。

暮色时分,细雨停歇。

南宫盛蓉无心用晚膳,混混沌沌躺着床榻上。

“聂云,求见殿下。”

南宫盛蓉闻见殿外之声,无精打?采下了床榻。

周小婉为她披上披风,这才?请聂云入内。

她派去青州郡的暗卫,正是聂云。

而她今日已确定,齐麟不是玉晏天。聂云此时回来,一切于她来说已无意义。

聂云风扑尘尘,胡子拉碴,一五一十禀报道:“属下,访遍了青州郡,那个齐麟确实是齐家二公子。不过有怪异之处,据说齐麟自幼体弱多病,但天资聪慧,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可自此缠绵病榻,再未出过府。直到?去年秋闱,一露面便中了举人。”

聂云缓了一口气,见太女殿下面无表情,接着又道:“传言,有一位江湖郎中,治好了齐麟的病。”

聂云言毕,太女仍是无动于衷。

聂云自以为莫非太女,觉得?自己办事不力,慌忙补道:“属下,已派人去寻那个江湖郎中了。”

这时,方听南宫盛蓉有气无力道:“找那个郎中,又有何用?”

齐麟既然不是玉晏天,她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去寻一个不相干的郎中。

聂云正色回道:“回殿下,即是江湖郎中,本该四处游历,为何一年之内,两次入齐家。第一次是去年正月,第二次便是齐麟上京赶考之前?。”

南宫盛蓉没了耐性?,叹道:“罢了,不必再查此事了,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她将今日地宫之事相告,命聂云掘地三?尺,亦要找出来是何人所为。

聂云面露难色,仍旧应了下来。毫无线索,又从何查起。

日月如梭,枝繁叶茂,蝉鸣又起。

五月初一,惠安帝近来头风犯得?厉害,眼神亦大不如从前?。

南宫盛蓉每日早朝后,便将上奏的折子读与惠安帝听,再由惠安帝口述她执笔批注。

好不容易,午时得?以回宫休整。

烈日当空,小皇孙如今会走会跑。

在院中东跑西跑,折腾得?周小婉与小宁子大汗淋淋。

“母亲。”按理皇孙不该如此唤她,可她执意这般教儿?子唤她。

望着奔来的小人儿?,她一瞬没了疲惫。抱住儿?子回寝殿,也好让小宁子等人缓口气。

殿内,有冰鉴驱热。

小玹景疯玩累了,不消片刻便酣睡入梦。

“殿下。”

殿外传来,姜栋闷闷不乐之声。

南宫盛蓉示意周小婉守着,起身?到?了殿外。

她瞧着姜栋似乎强压着怒火,打?趣道:“姜栋哥,这是怎么了?”

姜栋气恼,怒道:“殿下不知吗?齐麟要娶亲了。”

南宫盛蓉神色自若,不屑一顾道:“齐麟又非玉晏天,他娶亲,干孤何事。”

姜栋只觉得?太女在置气,心急道:“齐麟是,不是晏天,可他毕竟长得?像晏天,我?原想着,殿下若喜欢,或许亦是殿下与他的缘分。”

南宫盛蓉腾起怒火,可又念着怕惊醒孩子,咬牙切齿低声道:“姜栋哥,孤心里只有玉晏天一人,容不下别人。”

“这我?知道,可是,殿下芳华正盛……”

“够了,孤不想再听这些。”南宫盛蓉怒斥打?断,险着压不住声调。

姜栋慌忙作揖赔罪,支支吾吾道:“昨,昨日,我?陪家母与妻女到?庆安观上香,无意撞见了晏天的舅父。”

南宫盛蓉愠色未退,瞪了一眼姜栋。

他急忙又道:“温叔父说他近来在庆安观义诊,治病救人。呃,那个,他也在。”

“他,是谁?”南宫盛蓉怒气又起,实在闹不明白姜栋究竟要说何。

姜栋尴尬应道:“就?是,那个齐麟。”

“那又怎样,庆安观与兴安寺,本就?香火鼎盛,这满京城的百姓,谁没去过,你不是也去了。”

姜栋本就?自觉理亏,惹怒了太女。不敢高声语,嘀咕道:“可他二人看上去,很是熟稔。”

念起温若飏,那夜冰天雪地的阴阳相隔袭来。

电火石光间?,她愕然瞠目。

那时,玉晏天离世她悲痛欲绝,竟未发觉有何异样之处。

此时想来,彼时的温若飏不曾为玉晏天落过一滴泪。

玉晏天还未下葬,温若飏便求她准他辞官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