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与秋绥相视一笑, 一起退了出去。
温昭明舀起一颗肉圆,送到宋也川的唇边。
宋也川缓缓张口吃下,温昭明又舀了一勺粥。
“你若碰到顾安, 找时间还是要劝劝他。阉党树大根深,光凭他一个人是动摇不了了。像他这?样不要命的人,只怕阎凭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她一面絮絮说着,一面又舀了一勺鱼肉:“还有温兖, 他最近在朝中冒进得太?快了些。你只怕没少推波助澜,他信任你自然好?, 但你也要小心些。”
她絮絮说了良久不见宋也川回答,有些不满:“为何不说话?”
抬起头, 见宋也川分外艰难地?吞下一颗肉圆,而后苦笑:“殿下,我吃得没有那么快。”
他素来少食, 也习惯了细嚼慢咽,但温昭明的汤匙一勺一勺送至唇边, 他不得已只好?全部吃下。
温昭明放下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说, 又有谁会知?道呢?”她有心想要板一板宋也川不爱吐露心声的毛病:“譬如你喜欢什么, 不喜欢什么。你瞧, 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不清温昭明的脸, 宋也川却能听见她轻盈灵动的嗓音,他素来喜欢多思?,更习惯了推敲旁人的话外之音。温昭明的话外之音无非只有一个,她希望可?以更了解他。
宋也川冷静多思?, 对于自己的判断一向信任。偏偏今日却又生?出了一丝怀疑。
她竟然愿意主动了解他。
二人离得这?样近, 几乎可?以感受到温昭明浅浅的呼吸,宋也川的脸有些烫, 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昭明见他沉默,又说:“反过?来,若我什么也不说,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什么呢?”
宋也川一边思?考一边开口:“殿下喜欢喝金坛雀舌,焚香除了沉水香外,偶尔也燃月支香。殿下喜欢吃芽韭与鹿脯,不喜燕窝。”
他每说一句,温昭明眼中的惊讶便更多一分:“你如何得知??”
宋也川安静一笑:“若有心去看,总也能记得七七八八。不过?殿下,其实于我而言,我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少时所?受教诲,无非是君子食无求饱,果腹即可?。至于衣饰,殿下也知?道,我本也不是个精于此道的人,所?以选择的衣服只求稳妥不出错,所?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恶。”
记忆中的宋也川的确如此,温昭明有些丧气:“好?吧。”
宋也川有些茫然,因为他听出了温昭明言语之中的失落。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意兴阑珊地?命人撤掉了餐具。
“虽说我父皇说过?不许我们再见,但他现在忙得没空管我,你且在这?住下。等你眼睛好?些了再回去。”
“殿下,这?是何处。”
温昭明漫不经心:“上次让霍时行带你来过?的,你之前的院子我已经叫人退了,不管你愿或不愿,以后便住在我这?。。”
听到温昭明这?么说,宋也川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昭明这?次来,为他带了许多奴才和下人,他们将宋也川院子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显然是做好?了长期留他在此的准备。
此外霍时行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他,绝不给他私自离开的可?能。
他在这?里住了两天,到了第?三日下午,有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宋也川下意识向着那个方向看去,紧跟着听到了池濯戏谑的声音:“也川,你这?莫不是被金屋藏娇了?”
他低低的咳了咳:“我的眼睛出了些问题,视物有些不便。还请池兄勿怪。”
“我懂,门口那个脸色很难看的侍卫已经同我说了。”他看了一眼霍时行,“你出去行不行,我不会拿他怎样的。”
“不行。”霍时行的目光隐带幽怨,“殿下说了,自今日起,我一步都不许离开宋先生?。”
池濯有些好?笑:“那你睡在哪?”
霍时行的目光扫过?床边的空地?,池濯叹气:“也川,公主对你真好?啊。”
宋也川听出好?友语气中的揶揄,不由得叹气:“我有些无福消受,不如池兄替我承受一二。”
“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池濯睨他,“你若是真心,就请你即刻搬走。公主的宅子比我那宽敞了不知?多少倍,与你那间漏风漏雨的屋子简直是天差地?别,若换做是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也川你搬不搬?”
宋也川低咳了一声:“你来找我做什么?”
池濯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见宋也川脸上似乎有赧意,他没有继续和他玩笑,反而正色起来:“关?于阎凭的死,陛下已经下了铁令。半月之内,找到凶手。”
看着宋也川的脸,池濯一字一句:“他们把这?一桩罪,安在了顾安的身上。”
“荒唐。”宋也川口中喃喃,“这?种事逻辑本也不通,陛下如何会信。”
“若仅仅这?般,陛下自然不信。”池濯低声说,“但你知?道的,刑部抓人,是先找证据再抓人;东厂抓人,是先抓了人再找证据。今日东厂用刑了。”
宋也川一阵恍惚。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问:“顾安如何了?”
“没招。”池濯叹气,“他到底是公主府出来的人,你若有心想保他,不如问问公主愿不愿替他说话。”
“他本就是弹劾阉党才走到今日,落在阉党手中岂会有好?下场?”宋也川皱着眉,“只是陛下那边也没有别的表示么?”
“这?种小事怎么会到陛下跟前。东厂的人你也知?道,无所?不用其极。”
宋也川轻轻抬头:“这?件事不能说给殿下。你不要告诉她。”
池濯有些惊讶:“她对你不是一向很好?吗?”
一个艰涩的笑浮现在宋也川的脸上:“正因为她对我好?,所?以我更不能告诉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是个早已离开公主府的人。只有我离她越远,她才越安全,越能远离纷争。在我真正强大到能够保护她之前,我都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任何人攻击她的理由。”
池濯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温昭明。
温昭明对着他轻轻摇头。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但宋也川始终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顾安写过?一篇策论,名叫《济天下之民书》,我有一份手写稿。你找时间将此文交给孟大人,你只需说是顾安写的,余下什么都不必说。”
宋也川的目光看向门口:“霍侍卫能否替我行个方便,我的书稿夹在一本《前唐书》里,可?否劳驾帮我取出交给池公子。”
温昭明缓缓走进房内,桌边放着两口箱子。都是下人们从宋也川住处收来的东西,这?口箱子里装的全部都是他平日里读过?的书。有些已经翻了很多次,显然已经陈旧了,书脊处被宋也川用针线重新?装订过?。
翻开《前唐书》,第?二页果真夹着一张《济天下之民书》的旧稿。温昭明将书稿递给池濯,随后却又从书中飘落一张纸来。
温昭明没有想太?多,躬身捡起,却在看到纸上内容之后,目光微微一缩。
整整一页纸,写的竟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着色之深令人心惊。
温昭明下意识抬起头,宋也川正在安静地?同池濯说话,没有关?注她。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分外安静的样子,而这?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能看出书写之人此刻的意乱心烦。
这?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笔体?,笔走龙蛇之间,隐带一丝压抑的狂放。
第44节
温昭明将纸重新?夹入书中,心跳得有些加快。
她趁二人不备走出了门,宋也川看向她背影消失的地?方,突然问:“方才进来的人,是不是殿下。”
池濯一愣:“你不会是装瞎的吧?”
宋也川摇头:“看不清只是依稀看得出影子。”说到这?个话题,宋也川眼中闪过?一丝费解:“池兄可?觉得,我太?过?寡淡无趣?”
这?个问题显然吓到了池濯:“你在说什么?我可?对你没有兴趣。”
“……”宋也川调整了一下问法,“前几日,殿下说我没有喜恶,她似乎有点?不快。可?我思?索数日,都不知?她为何不快。”
“你这?几日都在想这?个?”
宋也川微微颔首。
池濯蓦地?一笑:“这?个问题并?不难想。在我看来像殿下这?般尊贵的女?子,大抵是喜欢天下独一份的东西,不论是珍宝还是情谊。你若没有讨厌的事物,你的喜欢如何能够称得上珍贵呢?”
“竟是这?般么。”宋也川缓缓松了口气,“还好?有池兄指点?迷津。”
见他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池濯叹气着摇头:“你的心思?,如今已经全扑在她身上了,连这?等小事竟都要你琢磨如此之久。我若有妻室,定然不会如你一般沉迷其中。”
宋也川垂眸安静地?笑,片刻说:“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自然不好?,这?样下去,你都不是你了。”池濯认真说。
宋也川却在此刻抬起头,声音虽轻却又坚决:“其实这?样才是我。”
*
三希堂内灯火葳蕤。
明帝桌上摊开了十几份考卷,弥封未启。另有翰林拿着三十几份试卷立于一旁。
“陛下,这?是今年春闱各房取中的试卷,这?十六份是各房选出较好?的策论,余下三十五份为稍次些的文章。还请陛下御览。”张泊简长揖道。
明帝翻过?最上面的几份试卷,阅览之后说了句:“尚可?。”随后便又翻开了下一份,直到把桌上十几份试卷全部翻完,众人都没能在明帝眉宇之间看到一丝满意之色。
张泊简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翰林,他们立刻上前,将余下试卷逐一交由明帝观览。看完所?有人的试卷,明帝终于抬起头:“宋也川的策论在何处?”
在场七个读卷官四目相对,而后其中一人道:“试卷弥封未启,臣等尚且不知?。”
明帝的手敲了敲桌沿:“那便现在启吧。”
翰林们只得在三希堂中逐一将糊名用的卷帙张张分开。待所?有试卷的弥封都启封之后,其中一位读卷官说:“回陛下,宋也川的试卷并?未在其中。”
明帝的目光缓缓环视在场众人,突然问:“建业四年那批恩科学子的策论,你们中有谁看过??”
张泊简率先道:“臣看过?。”
余下六位读卷官也逐渐拱手:“臣等看过?。”
就连在场的几个年轻翰林都称看过?。
“那宋也川的策论,你们谁看过??”
三希堂内一派寂静安定,竟无一人敢说话。
“陛下,臣读过?。”张泊简出列,长揖及地?。
明帝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原来除了泊简之外,这?篇足以彪炳于青史的策论竟无人读过?。”
“稽之于古,三代有天下,率数百年之久,其所?以致隆盛者,莫不以仁义之道也;及其后世?之衰,亦莫不以不行仁义之故,而遂至于不有天下。”明帝一字一句诵出,“这?篇策论,朕这?些年来,读过?十遍不止,早已能背诵于心中。而这?篇策论的作者,彼时竟只有十五岁。”
只因经年累月的服用五石散,明帝的双目微微凹陷。说起话时也不再是当年中气十足的模样,他枯槁的手摸过?桌上的黄卷:“这?些各房的文章,可?有一篇比得过?当年啊?”
众人一时间竟谁也猜不出明帝的心思?。
出了三希堂的门,七位读卷官聚在一起,其中有人喃喃道:“难不成真要取宋也川的策论?”
其中一人道:“就算取了又如何,后面还有殿试,哪怕过?了殿试,这?些年在翰林院等着擢升的人还少么,单一个制考就拦住多少人。诸位也别太?担心了。”
“不是我要担心,而是实在害怕引来大家的不快。”那人叹气着摆手,“南北榜的事还没怎么消停,就要取罪臣为官,放榜的时候不知?道还要闹成什么样呢。”
*
二月二十四,春雨萧疏。
走进西棉胡同的庭院里时,细雨斜织。春日的雨宛若笼罩着一层迷离湿润的水汽,将视野中的景色笼罩出一丝迷离的光雾。
宋也川蹲在银杏树下不知?在做什么,温昭明缓步走到他身边。
他仰起头看向她的方向,神情从平静逐渐漾开一丝笑:“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宋也川眼睫低垂:“殿下的脚步声总比别人更轻些。”
温昭明站在他身边:“你在做什么?”
“去岁在浔州时,陈义曾和我说起,浔州有一种特别的芙蕖,名叫品字莲。花色洁白?如霜雪一般,我曾赞过?一句,今年他给我送了一盆球茎来,并?说种植于官窑瓶中,到了夏天便能开花了。”他左手的纱布上沾了少量的土,右手正在慢慢用铲子将花盆表面上的浮土压平。
温昭明蹲下来拿过?他手上的铲子:“我帮你。”
宋也川并?不推辞,温昭明离他很近,他可?以依稀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气。淅淅沥沥的春雨沾衣欲湿,宋也川扬起自己的袖子,像伞盖一般展开在温昭明的头顶,声音温和:“雨还没停,担心受寒。”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更好?些。”温昭明淡淡说。
公主没有做过?这?种事,拿着铲子有些无措,宋也川在一旁虽然看不清,但依然耐心地?指导:“浮土稍松一点?即可?,不必压得太?实。”
隔着朦胧的雨雾,二人的衣袍落在地?上缠在了一处,宋也川的白?色斓衫与温昭明的碧色春衫上都沾了雨水与尘土。在雾霭空濛的旖旎春日里,万物沉寂,只余下树下的二人。
“等到夏天就开花了。”宋也川低声说,“殿下会来看吗?”
温昭明用鼻子嗯了一声:“我也出了力,为何不来?”
“那待到明年,若球茎分出了新?枝,我送与殿下一棵,殿下想要吗?”
温昭明还在忙着手里的活,漫不经心:“好?啊。”
一个浅浅的笑容便在此刻浮现在宋也川的唇角。
在看不到未来的每一个孤单的凄清岁月里,幸而有温昭明同他一起期待下一个春天。
直到温昭明将土壤全部填好?,宋也川把花盆放在了树下,而后站起了身子。
“外面冷,殿下快进来吧。”
温昭明跟在宋也川身后,发现不过?几日的光景里,他已然能够如履平地?,自如地?行走于这?间院落之中了。
二人走进房中,秋绥拿来绢帕供二人擦拭头发。
“宋也川,你怕不怕你的眼睛好?不起来了?”
宋也川擦拭头发的手停了停,安静地?思?索了一下:“殿下,我确实是害怕的。”
他不知?道该怎样措辞显得更贴切一些,所?以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我害怕的并?非是生?活上的不便,而是害怕无法书写。譬如说陈义写信给我,我只好?让霍侍卫念给我听,却不能亲笔给他写一封回信。再者,一个不能视物的人,又怎么能入仕朝中呢?”
他是个性子安静的人,或许在某些事情上有所?恐惧,但并?不会表露于外,他神态平静,仿佛说的是一件别人的事。
“我可?以帮你写回信。”温昭明道,“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宋也川看不清温昭明明亮的眼睛,但是心脏依然猛烈的跳动起来。
温昭明拉过?他的手,解开他手上的纱布,吹落上面的浮土:“你别害怕,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是最坏的结果。”
秋绥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粉,温昭明为他重新?涂药,她的指尖轻柔,指腹柔软,好?像一朵绵软的云彩。
温昭明对宋也川说了两次不要怕,上一次是德勤殿起火之后,马车之中灯火依稀,她用手指沾着茶水写:你不要害怕,我没有那么脆弱。
现在她又耐心地?告诉他,不要怕,她可?以做他的眼睛。
“昭昭。”
“嗯?”温昭明抬头。
“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宋也川分明看不见,可?他的目光却如此灼热真挚。
“好?吗?”温昭明嘴角轻弯,语气却依然平静,“你不也是对谁都很好?吗?”
窗外的春雨依旧缠绵,室内有些昏晦,宋也川轻声说:“我对殿下,还是不同的。”
“譬如这?盆品字莲。若是池濯向我讨要,我会转赠于他。可?若是殿下,我会希望能与殿下一同栽种于盆中。”
一丝笑意爬上温昭明的唇角,她却有心要捉弄于他:“原来在你心中,只会对旁人大方而偏对我小气。”
见她误解,宋也川有些心焦,他眉心蹙起,被温昭明托于掌心的手指略微蜷缩想要抽回,他似乎是想坐得更端正些,好?让温昭明感受到他的重视。
可?温昭明却握住了她的手,他下意识抬起头,却见一个朦胧的影子靠了过?来,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唇被人轻轻吻住。
宋也川的眼睛骤然睁大,惊讶的话语被堵在喉中。
温昭明吻得青涩,唇齿相贴间,她轻启齿关?。宋也川握住自己的衣摆,只顾后退不敢回应。
“殿下。”他身子向后仰试图躲避,内心却又在无时不刻地?贪恋她的温软。他呼吸已乱,心神摇晃,右手却又不得不扶助温昭明以防止她跌倒。
温昭明被宋也川推开,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嘴唇:“你不喜欢吗?”
宋也川的眼中划过?一丝迷茫,他依旧端坐在桌边,襟口微开,淡色的薄唇泛出潋滟的微红。他漆黑空濛的眼睛越发潮湿温润,单这?般看着,却显示出十足的秀色可?餐来。
他想说喜欢,可?却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卑微。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想等到自己能入仕朝中之后,再向温昭明**心扉,显然温昭明此刻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昭昭,我……”
“你是不是想说,这?些你打算殿试之后再和我说?”温昭明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问。
宋也川喜欢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他会把所?有将会面对的事情一板一眼地?做好?规划。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这?种出离于他计划之外的事情,总会让他下意识迷茫不安。
“嗯。”在温昭明的注视之下,宋也川轻轻点?头。
“可?若你无法参加殿试呢?”温昭明的手在他不可?视物的眼前摇晃,“你还会说吗?”
“会的。”宋也川的眼眸轻垂,“只不过?会更晚些。”
温昭明似乎笑了一下:“你总是想做好?了万全准备,可?你也要知?道,凡事总不会屡次给你谋划周全的时间。”
“你想等到入仕之后对我说的话,不如今天先由我来说。”
宋也川睁着眼睛看向温昭明的方向,他的心跳得越发快,手指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凉,他有些慌张地?睁大眼睛,可?依然只能看见她旖旎的轮廓。
“如果你无法参加今年的殿试,我会和你一起再等明年。若你的眼睛永远都不能复原,我会一直做你的眼睛。”她拉住了他冰冷的手,十指相握,“好?不好??”
在他走向月亮的途中,偶遇太?多的荆棘。
第45节
或许他无需攀越高高的山峦,月光已经柔和地?将他包裹。
温昭明的手指触碰到宋也川腕上粗糙的伤疤,他的手有些发颤。
良久之后,他缓缓回握住了温昭明的手,宋也川眼眸温润:“好?。”
他的睫毛微微发颤,过?了许久,他轻咬薄唇:“昭昭,我喜欢你。”
这?是宋也川第?二次说喜欢,上一次于宫门外,他的那句喜欢声若泣血,哪里比得过?今日的热忱美好?。
年轻的郎君眼眸清澈如水,任谁人看去都会觉得怦然心动。于是温昭明倾身上前,再次吻上他的唇。唇齿缱绻间,宋也川脸颊微红亦温柔的回应。
窗外雨势朦胧,二人的影子被昏晦的光投落于墙上。
宛若春日里柔旎的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