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书涵一觉醒来, 已经是清晨了。
唤醒她的也不是什么声响,而是那刚从油锅里炸出来油条、葱油饼的油香味。
丁书涵摘下眼罩还有耳塞,不适应的光亮让她眯着眼睛, 扎起的高丸子也因为一夜沉睡的不受控制, 变得毛躁、松垮。
她此时的模样像极了睡前将自己舔舐毛发但难敌困意的猫咪,醒来后身上的毛发一捋一捋、方向不同地拧在一起。
而那陆文曜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下铺捧着搪瓷水缸, 缓缓吹着水缸里飘出来的热气。
要不是上铺床铺上的被子和之前不同, 被他叠成了板正的豆腐块,丁书涵甚至都会怀疑,他昨晚究竟有没有休息。
自己昨晚戴上眼罩、耳塞躺下的时候, 他就这般在下铺坐着,而自己今早起来摘下眼罩、耳塞, 他依旧这般。
只不过手里多了杯热茶。
适应光亮的丁书涵坐在上铺看向窗外,发现火车没有开动停在站台上, 站台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这是到哪里了?”
“丰山站,已经出省了。”他语气很淡。
她看着车厢却有些冷清, 平日里那些个最是喜欢聚在一起军嫂婶子们都不见了踪影。
“她们人呢?”
陆文耀听她这话先是一愣,愣了几秒后来才反应过来。
“这丰山是个大站, 下面很多送行的人、还有卖吃喝的摊位,她们都下车……透气去了。”
他知道这些军嫂婶子们是下车凑热闹去了,但总觉“凑热闹”几个字说出来总带着莫名的嘲弄, 才会稍稍停顿想个合适的词来代替。
听到有卖吃喝的摊位, 丁书涵眼神明显比刚刚清醒不少,确认空气里的淡淡油香,不是自己胃里的馋虫臆想出来的。
“你闻到没有?这站台好像有卖现炸油条的!这站停多久啊!”
她一边问着一边麻利从上铺一步两隔栏地顺着梯子下来, 很是急切。
“应该是一个小时,但算上之前站点的让车延误, 大概……一个小时不止。”
他还记得昨天火车乘务员通知站点延误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是不高兴。
但现在丁书涵一丁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拿起挂在上铺床沿的毛巾还有牙刷牙杯,脚踩着拖鞋就往隔间外走。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要洗个脸、刷个牙。”
语气没有一丝不耐烦,甚至还有些……雀跃。
*
等丁书涵洗漱好换好鞋后,便赶紧下了火车。
下了车闻着站台各种味道揉在一起的复杂味道,完全没有影响丁书涵的心情。
大概是站台头顶着蓝天、空间开阔,并不似车厢里那般让人觉得憋闷心烦。
陆文曜不放心她,自然跟在她后面。
她下车便看到陆文耀好些个战友兄弟正站在车厢不远处,抽着烟吹着牛,有说有笑的。
第24节
其中一个正巧对着车厢,见到丁书涵下来了,赶紧用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人,还用口型提醒着。
那些个士兵纷纷回头看着她,还有她身后的陆文曜,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牙齿。
丁书涵见他们看向自己,他们表情明显有要看笑话的意思,但她故意装作没有看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早啊。”
那些个士兵看着她这般,自然知道等不到预想中的画面,便也朝她招了招手回应。
啧,这资本家小姐可真能,那么明目张胆地使唤自家丈夫,可脸都不红一下!
一想到这里,他们看向丁书涵身后的陆文曜的眼神也不禁多了些同情。
丁书涵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在陆文曜这群战友心里是那作威作福的母老虎。
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反正这原主身上的标签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所谓。
况且还是对自己有利的标签——陆文曜堂堂连长却如此要紧她,其他人自然明白她在陆文曜心里的份量。
这一次两人的默契一致,步子不约而同地都迈快了些,刚刚还一前一后的身影,慢慢地缩短着两人的间距。
虽然,但是这大概就是一米八几的长腿优势吧。
“你怎么没有跟他们一块抽烟?”
丁书涵知道陆文曜不抽烟,可身旁的男人多少有些沉闷,便明知故问到。
陆文曜听到这话一愣,立马看向了一旁的丁书涵。
这段时间的几次见面,他早就发现对方并非自己的印象那般只会撒泼哭闹,反而有着敏锐于常人的机灵劲儿。
自己每次当真后,对方好看的眼睛里总会闪烁着狡黠,像是故意泄露给自己的一般。
仿佛潜台词就是那“快夸我聪明”。
可这一次对方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不加掩饰的逗弄,紧盯几秒依旧如此。
无法判断。
他收回自己审视的目光,喉结上下微动,“我,我现在不想抽。”
果然如丁书涵所想的答案差不多,他真是不够坦诚。
“所以你是不放心我?所以专门拒绝了他们的抽烟邀请?”
不过是陈述猜测,但是却被她说得这般暧昧。
可偏偏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撩拨的意思,就和那晚在家属院一般,是自己想多的自作多情。
“你,你。”了半天,后半句的“是故意的”,怎么都没有说出来。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最是热闹也有些拥挤的人群之中。
站台上除了行色匆忙的赶路人和依依不舍的送行人外,还有不少冒着热气的小推车。
站台上好几个推着烧煤的小推车,还有挎着篮子裹着头巾卖柿饼、玉米的妇女。
其中一辆小推车还有卖那烧鹅的,那数十只油亮油亮的整只烧鹅依次排开,确实吸睛。
从这烧鹅车路过的行人很难不多看几眼。
但大多也只是看看,毕竟在这个猪肉一斤不过七毛的年代来说,花一块钱买一只烧鹅,有些太过奢侈。
那卖着热乎馄饨还有荞麦面的小推车白烟缭绕,生意最好。
很多像丁书涵这般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的乘客,光吃那干巴巴还噎人的口粮,肚子里早没了油水。
一闻到这热乎带汤的馄饨和荞麦面,再淋上一点小磨香油,就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相较于餐车两毛五分钱的一餐来说,这一毛钱的素荞麦面和一毛两份钱就带一点点肉的馄饨实在是实惠。
所以好些个要去西北下乡的东山大院子弟,家境比好下乡知青要稍微殷实些,身上有些闲钱,见着了就立马来上了一碗。
甚至有的还嫌这馄饨不够过瘾,还要在旁边卖油条、油饼的小推车上两人买上一根油条或者一个油饼平分。
油炸的面食被他们掰成小块,蘸着咸味的馄饨汤,外酥里软还带着汤汁,算是他们离家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而丁书涵的目标自然是那在热油锅里被炸得滋滋作响的油条。
那油条是她少有爱吃的油炸食物。
她站在油条油饼推车前,看着刚从油锅里捞出炸好放在铁网里沥油的油条。
这油条最好吃的就是刚出锅不到一分钟的时候。
她咽下口中微泛的口水,指着她看定的油条笑眯眯道:“同志,我要这根油条,麻烦帮我装起来。”
那炸油条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出头,见她个带着笑脸的小姑娘倒是有意思,穿着个没见过的衣服,也不问自己这油条多少钱,就直接点名要这油条。
“你也不问问价钱就要啊?”他并没有恶意,只是这站台的吃食都比平常要贵上一两分,所以好心提醒一句,免得起冲突口角麻烦。
丁书涵自然听出了对方是好意,刚想开口询问,却不想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先开了口。
“多少钱?”
对方没有料到这刚刚站在不远处表情有些淡漠的军人竟然和这小姑娘是一起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没反应过来了的功夫,陆文曜已经从皮夹里拿出一张五分钱纸币,看向对方的眼睛询问道:“够吗?”
他想着一个油条外面不过三分钱,这站台的油条再贵也不会比食堂贵上一倍。
男人被他这般看着,明明没做亏心事,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被对方审讯的心虚。
“够了,够了,只要四分钱。”刚刚还清爽的脑门瞬间冒出了些细汗。
丁书涵见状立马知道这陆文曜吓到了对方,笑着主动开口缓和气氛,“我先生一面无表情,就看起来跟生气一样,怪吓人的。”
然后用自己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两下身旁有些过分严肃的男人,轻声撒娇道:“你再吓着别人,我的油条可就要凉了不好吃了~”
那人见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赶紧用油纸包好丁书涵刚刚挑选好的油条递给她。
然后才快速且小心翼翼地从陆文曜的手里接过那纸币,麻利地赶紧给他找零。
接过油条的瞬间,丁书涵的眼睛本就明亮,此时她拿着油条的模样更像是那遇到冻干美瞳全开的小猫咪。
她轻吹了两下油条上冒出来的热气,然后用手撕下一口。
酥脆的油条被撕开一个小口,柔软的内心里面立马冒出蕴藏已久的热气。
热气稍稍散去后,丁书涵将手里的油条放进嘴中,酥脆的外皮触碰到牙齿的瞬间,油香立马充斥在整个口腔。
油条蓬松又柔软的内心的又中和了外皮的些许油腻。
能在清晨吃上一口刚出锅还热乎酥脆的油条,实属治愈了丁书涵和这么多习惯不一样的人待在一个车厢一天一夜的火车旅程。
陆文曜看着她这副愿意吃东西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刚刚没有提醒她餐车早餐是对的。
自己和她吃过几次饭,她每次吃得比猫多不了多少,仿佛对食物没什么兴趣。
自己都觉得就她这小身板还只吃这么一点,就怕还没到西北人先在火车上晕倒了,多少有点担心。
但看她现在吃油条的模样,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只不过那些个饭菜不太合她口味,没碰到她爱吃的罢了。
“还要再买几根油条带着嘛?”
丁书涵手里拿着刚撕下来的一口油条,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何,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不用了,这油条要刚出锅的才好吃,我也吃不了多少。”
对她来说一根油条下肚,大半天都不会觉得饿。
陆文曜听到她这话,多少有些头疼,见她爱吃这油条本想着多买些,好歹不至于在路上饿晕,可她却这般挑剔偏偏要吃现炸刚出锅的。
丁书涵见他脸色微沉,还以为他说那话是他想吃这油条,但自己没听出他的意图驳了他的意见,便给他铺了个台阶。
“你尝尝就知道了,油条要吃现炸的。”说完就将自己手里的油条送到了他的嘴边。
陆文曜没有一丝准备,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油条,微微皱眉,迟迟没有张嘴的意思。
正巧有好几个一同从东山来的军嫂婶子们不是抱着就是手里牵着孩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像是逛完了一圈准备回车厢。
看到丁书涵准备喂陆文曜油条,眼神一下子齐刷刷地都看向了他们二人。
这资本家小姐胆子真大,大庭广众下的也不嫌脸红!
丁书涵自然也感受到了她们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原本他吃不吃这一口油条本是无关紧要,但现在他这口油条必须当着军嫂婶子们的面吃下。
晃了晃放在他嘴边的油条,轻声催促道:“尝尝嘛,嫂子、婶子们都看着呢,我手举着很累的~”
“你不吃,她们肯定说我是虐待你的自私母老虎!”
听到她这话,陆文曜嘴角忍不住抽搐,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不管自己吃不吃她们其实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陆文曜看着自己嘴边的油条,又看到丁书涵眨巴着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他自知自己有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坏毛病,对于丁书涵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他并没有接受对方亲昵的投喂,但很给面子地用手接过了她递到嘴边的油条,然后放到嘴中。
那口油条不大,接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无法避免地触碰到了对方的手指。
往日里他并不在意这种无法避免的意外触碰,可偏偏每次跟这丁书涵在一起,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多想一些。
“是吧,油条就是要吃现炸的才好~”
见他吃了下去,丁书涵笑眯眯地看着他再一次强调,语气里的有止不住地得意。
自然也不忘看眼那些想看自己笑话的军嫂婶子们,只见她们相互嘀咕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地还瞟向自己。
虽然听不到她们在说了自己什么,但是也能大概猜到内容,无非是什么不害臊、不脸红、浪费精之类的话。
丁书涵可不在乎这些,嘴里咀嚼着油条,心里想着:虽然自己和陆文耀有名无实,但说到底也是领了证的,如此这般不过行事稍微大胆些罢了。
而一旁的陆文曜咽下口中的油条偏过头,像是故意不看她一般,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的拇指反复搓揉着自己食指刚刚触碰到丁书涵手的位置。
*
等丁书涵手上大半根油条下肚后,又看了看站台上卖的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
吃下这糖油混合物,她刚睡醒还有些混沌的大脑才完全清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和陆文曜在餐车还订了早餐。
而陆文曜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
一想到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跟自己,而且对于早餐的事情他只字未提,甚至还听从陆老爷子的话,油条都是他买的单。
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第25节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
陆文曜见她突然关心自己,很是不适应,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警惕。
她这是想干嘛?
丁书涵也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良心发现一回,却换来对方这样的眼神,心里多少有些无语。
看来他还是不够饿!
她瞪了陆文曜一眼,瘪了瘪嘴哼了一声,招呼都不跟陆文曜打就快步往软卧车厢走。
陆文曜见状,虽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她不高兴了,但还是选择跟在她身后。
出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那炸油条的男人从他们二人付完钱就忍不住一直观察着他们二人,这小年轻果然还是小年轻!
刚刚还好的能喂东西吃,下一秒也不知道这年轻军官做错了什么,直接惹得人小姑娘不高兴走了。
那丫头刚刚的转身和哼气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娇蛮任性的主,真够这小军官受的咯!
*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丁书涵抿着嘴表情明显有些不悦地回到软卧车厢。
第一眼就看见好些个军嫂婶子们围在他们的隔间前,不知道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很是热闹。
丁书涵寻思着昨天一天时间还不够她们把自己讨论一遍吗,今天还要走到自己隔间前再瞧一瞧、说一说才罢休?
她不动声色地朝自己的隔间走近,还是其中一个军嫂眼尖瞧见了她回来了,赶紧咳嗽示意,其他人这才突然噤声、散开。
要不然又要像上次一样当着她面说她闲话了。
只见人群散开后,留下来个生面孔的女子。
丁书涵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个一直空着的软卧隔间来人了,这些军嫂婶子们肯定趁自己不在,赶紧跟人家说道自己的种种事迹,让对方多留个心眼。
自己没赶上好时机,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现在也只能希望对方是个明事理、好相处的。
那女子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长得清秀,穿得浅绿色棉布外套虽然洗得有些发白显旧,但胜在干净。
看她这模样丁书涵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心,才慢慢找回了原有的节奏。
倒是她看到丁书涵的第一眼,有些愣住,手里收拾的东西都停了下来。
周彩云刚刚和自家丈夫上车,按照车票上的隔间床铺号码一间间找,刚站定到这软卧隔间前,她就感受到了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本来她想着归放行李,看着这软卧隔间里的东西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不管是在床边整齐摆放的新拖鞋,还是下铺**铺的干净整洁的一大块棉布,看起来比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好。
隔间里还有这淡淡的香味,似花香又像果香。
周彩云看这架势,便猜到这软卧隔间的军属肯定是个讲究人。
她本想着将行李先放在地上,等对方来了再收拾,以防因为动了别人的东西闹出什么不愉快。
却不想她行李刚放下,周围的军嫂婶子们立马围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同情?
如此奇怪的阵势,比这软卧隔间的与众不同,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个军嫂婶子们见她也不打招呼直接问了句她是不是这次跟着自家丈夫去西北随军的,她点头后,这群军属们直接七嘴八舌地同时张口。
谁也不让谁,听得她有些晕头转向、头昏脑胀。
又听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出了个所以然来——跟自己同一个软卧隔间的军属是个资本家小姐,听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
但周彩云没有想到她长得这么美。
经历一天一夜的旅程,即便脸上没有疲惫,衣服和头发都会有些褶皱和毛躁,而这火车自然也整洁不到哪里去。
但是她却像是冬日里盛开的水仙一般,其他花朵都败了,但它却盛开着。
而且还开得那样美丽,那样与众不同。
丁书涵看到她看着自己,眼神里只有意外和惊艳,没有其他军嫂婶子们的眼里对原主的偏见。
便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你也是去西北随军的军属嘛?”
周彩云本来见到她如此貌美有些说不出的怯,但听她跟自己打招呼这般大方自然,而且对方明眸皓齿,还充满善意地冲自己笑。
她眼睛里全是对方娇俏的笑容,心里不知犯了什么迷糊,刚刚那些军嫂婶子们的种种劝告全被她倒了出来。
周彩云赶紧握住对方伸向自己的手。
丁书涵见她这样,便知道自己现在第一印象并没有因为军嫂婶子们的“诋毁”而受损,立刻向对方自我介绍。
“我叫丁书涵,和你一样都是随军家属,这是我先生陆文曜。”
对方顺着看向了她身旁的男子,身形高大、长得又俊美,和丁书涵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般配养眼的璧人。
这丁书涵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称自己丈夫为“先生”。
文绉绉的,却格外优雅。
这称呼周彩云她只在书里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她也觉得好听,但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怪别扭的。
但对面的姑娘这样介绍自家丈夫却极为自然,一点刻意的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