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無常*
髒心爛肺的澡堂。
馬雄飛赤條條,淋浴的水流冷得大刀斬骨,流瀉在他粗糲的肌肉間,激得他全身上下都在聳動,即便這樣,也無法獨清獨醒。
他胡子拉碴,滿臉疲態。
背脊縫合的傷口迸裂開,溢出幾串血水,稀溜溜衝刷著背脊縱橫的槍傷與刀疤。
程愛粼嘬著瓶維C,盤腿坐在更衣區,那位置正好能瞧見馬雄飛的全貌。
她雪白,烏煙瘴氣中像個清亮的神女,雖然媚相,麵無表情時卻滄滄涼涼。她的手不老實,將兜裏的錄音筆開了關,關了開,反反複複,錄音筆流淌出周明哲老婆歡騰盈滿的吆喝。
一會蓄滿歡呼,一會戛然而止。
在空曠的氣氛裏讓人聽得著急,抓心撓肺。
這是程愛粼發呆時的無意識動作,她腦子忖量著剛才審訊的流程,看有無出錯。
這一年來她總是小心翼翼,瞻前顧後,排隊給她和她師父穿小鞋的人實在太多了。
她跟了馬雄飛三年,算是他一手帶出來,滿腦子機關算盡的好兵好刃。
通透,看人察察為明,謀事爐火純青,手腕越來越陰黑,也越來越肖似,師徒倆幾乎活成了一個人。
這種狠硬作風吃力不討好,承載了過亮的榮譽與嫉恨。
時間一久,便構成了一種罪性和惡根,讓署裏高坐的人心生忌憚。
馬雄飛話少,又是個孤兒,沒伴侶沒子嗣,這便成了一種構陷的沃土。
他是衝鋒陷陣的利刃,也是隨時可以舍棄且沒有後顧之憂的爪牙。
水珠從馬雄飛身上彈跳而下,充滿了晶瑩之美。
他一轉身就看見程愛粼直勾勾瞧著自己,沒什麽情|愛的遐思,從眸子到下巴,都繃著股認真執拗的勁兒。
馬雄飛低低咳一聲。
程愛粼一激靈,神思歸位,目光淺淡地一掃他肚腹和腰臀,微微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