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舍微從未覺得這段路有這麽長。
平日裏, 丫鬟們若是小跑,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可今日, 卻像是數著磚塊在走。
一塊青磚長七寸, 寬三寸半,陳舍微想要一腳邁過三兩塊,但又生怕露醜, 掩了半個身子跟在談栩然後頭亦趨亦步。
這條小徑繞過了青鬆院,經過護厝再到正屋, 談栩然最是常來常往。
宅院裏的造景是用色來分的, 談栩然最喜紫色, 而今紫藤休眠,所以種了好些雪青黛紫的花兒。
因為是見縫插針的種在道旁,所以選的花兒都是賴養的, 撒了花籽,到了天時就漸次開了。
盛夏時節, 正是肆意生長的時候。
小野草的細條葉如絲緞般打底鋪陳, 喇叭花隻是野花, 細莖倚繞,花苞含蓄的收攏著, 鳶尾、桔梗零落長著, 左一叢,右幾株,並沒有刻意劃分。
藿香薊的花朵毛茸茸的, 有些像雛鳥的腦殼,獨朵近看是白, 遠遠成片瞧著, 才看出淺淺的紫調來。
藿香薊其實是藥草, 偶爾內熱傷風,可以折一把來煮水。
小徑上好些花草都是天生天長,細算起來,隻有鳶尾和狐尾武竹是陳舍微和談栩然逛花市時買下來的。
狐尾武竹這名字前後氣質大相徑庭,武竹四季青翠,枝葉看起來輕輕柔柔,蓬鬆如綠雲,但到底還是竹,還存有竹子的剛勁。
不過既然添了狐尾一詞做形容,比之尋常武竹而言就更添了一絲搖曳的美態。
談栩然走得快了幾步,忽然轉過身來看陳舍微,叢叢狐尾似從她身後蔓延出來,令其妖異動人。
離陳舍微最近的那根綠尾,直立而長,頂端稍彎,卻因枝條韌勁而不垂,看似平靜的貼在他的腰帶下方,隨著風一蹭一蹭的摩挲著。
“郎君,走過來。”談栩然整好以暇的看著他,見他遲疑,更是微微笑了起來。
即便羞臊難當,她這樣喚他,他怎麽可能不聽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