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春引

第四十七章 ◇

字体:16+-

◎飖飖不乖,欠点收拾◎

姜莫承长得实在好看, 贺延臣都不得不承认,这般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些年过得可好?”姜予安哽咽问道。

姜莫承小鸡啄米般点头:“外祖父外祖母待我极好的, 叫我来京城替他们也看看长姐, 还说日后一定带长姐回扬州走走。”

声音怎的也这么清秀?贺延臣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外面雨大,上马车再说。”姜予安拿着帕子给自己弟弟擦了擦泪, 胳膊挽着胳膊扭身就要上马车。

贺延臣:“……?”

“飖飖。”他出声。

姜予安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贺延臣,她和姜莫承聊的兴起,竟是忘了他。

“莫承,这是你姐夫, 贺延臣。”她稍稍停下脚步, 和姜莫承介绍道。

姜莫承红红的眼睛, 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他。

这就是贺延臣?

长相虽然不如姐姐好看,但身材倒是高大, 听说身居高位,看着也没什么倨傲, 还给姐姐打着伞。

他突地作了一揖:“姐夫!”

贺延臣饶是身经百战, 见识多了, 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和动作弄得心里一跳。

“回来便好。”贺延臣淡声道,“上车说。”

幸好定国公府马车大, 容得下三人, 上了马车,贺延臣拿了帕子给姜予安擦了擦手, 刚刚沾了不少雨水。

姜予安竟是一眼都不看他, 只管和姜莫承说话:“这一路可辛苦?”

“不辛苦, 本是赶得上长姐大婚的, 可谁知路上那条船进了水,耽搁了好几日。”姜莫承说道。

“先去侯府看望祖母,住几天,再来公府找长姐可好?”

姐弟两竟是没有那十几年的横沟一般,亲近极了。

“自是好的。”

“此次春闱可有把握?”贺延臣问道。

“七八成的样子,还需要多学多看。”

贺延臣点头,十六岁的年纪,敢笃定说七八成,如果不是说大话,便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既如此,过些时日作篇文章,我带去给杨先生看看,若是合他眼缘,能收你为学生,你便可以跟着先生深造一二。”

“杨先生……可是杨洛白先生?”姜莫承眼睛都亮了。

杨洛白先生是闻名晋朝的大家,作的文章被广为传颂,如今已经七十高龄,还在教授学生,只是门槛极高,他的学生很多都已名满天下,世上读书人哪个不以杨洛白为榜样?哪个又不想成为杨洛白的学生?

毕竟坊间流传,若是成了他的学生,基本已经等同于迈进了朝堂!

“嗯。”贺延臣点头。

曾经他也跟着杨洛白先生学过几年,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前些时日他们二人大婚,洛白先生不在京城,年纪大了实在奔波不起,写了厚厚一封手信教诲祝福。

“真的?!”姜莫承喜不自胜,他如何不想?做梦都想和文学大家学习探讨,没想到竟然有机会给洛白先生看他的文章,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学生,这种好事他来之前想都没想过。

看他这少年青涩的样子,贺延臣竟是有些想起他曾经的模样了,笑道:“自然。”

“多谢姐夫!”姜莫承规规矩矩作了一揖。

“你是飖飖的亲弟,自然就是我的亲弟,不必言谢。”

姜予安闻言,鼻子一酸,握着贺延臣的手紧了一些,他对她真的是极好的,杨洛白先生她也知道,听说当他的学生是极难的。

她这才发觉贺延臣半个身子都湿了,全心都在姜莫承身上,竟是忘记了他,他还受着伤呢!

姜予安从马车里找了找,拿了块巾子递给他。

“快擦擦雨水。”说着看了一眼他背后,湿的不算严重,“怎的淋湿这么多。”

贺延臣随意擦了擦:“无妨,回去换身衣裳便是。”

“既如此,先去定国公府把衣裳换了,我和莫承去侯府便可。”姜予安怕待会衣服湿的蔓延到他背后,再让伤口沾了水。

“难得回侯府一趟,我陪你去看看祖母。”贺延臣摇头,背后的伤都已经结痂,本也没有多严重了。

姜予安闻言,也没有再坚持。

马车很快就到了永安侯府,三人下了马车,门口早早地就有人站着等,见他们回来,一人回府通报,一人在门口迎。

“二少爷和三小姐回来了!”齐嬷嬷满脸笑意,“老夫人早就在等了,就盼着你们二人回来呢!”

对于姜莫承来说,侯府里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颇有些局促。

第64节

“祖母是个很慈祥的人,以前总和我说想叫你回来,莫要紧张。”姜予安安抚道。

姜莫承点点头,清雅俊秀的脸庞却没有一丝放松,进了屋子,老夫人看着两人,本是笑着的,眼眶慢慢红了。

像,真的像。

和他们父亲母亲像极了,老夫人又想到自己的小儿子,难免悲从中来。

姜莫承上前两步跪下,磕了个响头:“孙儿不孝,见过祖母。”

姜予安和贺延臣也行礼。

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身:“好孩子,快起来。”

“你们二人也坐。”

“莫承啊,都长这么大了……”老夫人拉着姜莫承的手,慈祥地笑笑,“这次回了京城,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外祖父说了,叫我好好考个功名,给长姐当靠山呢!”姜莫承说道。

一句话叫老夫人笑出了声:“好啊,莫承知道帮衬自家姐姐,好孩子。”

姜予安也笑了,姜莫承被教养的好极了,举止修养皆是好的,说出来的话也叫人高兴。

贺延臣却挑挑眉,心道这小子,官做不到比他大,当飖飖哪门子的靠山?

说着,看了一眼姜予安,觉得是得好好振振夫纲,怎的有了弟弟就忽视丈夫?!

贺延臣不满。

没过一会,永安侯和林氏也来了,三房本和大房二房走的不近,自从她嫁给贺延臣,来往密了许多,这回也跟着来了。

姜予安虽然有些看不上张氏,但姜予欣是被教导的极好的,进退有度,言行举止皆有礼数。

“莫承见过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叔母。”

一行人又是夸赞又是感慨,说了一顿客套话,老夫人不想听他们在这里说些没用的,叫人传膳去了。

永安侯和三房都坐在了贺延臣身边,和贺延臣谈论些无伤大雅的朝政,姜予安和姜莫承今日坐在了老夫人左右。

见贺延臣不似回门那日,待姜予安也是极好的,老夫人总算是稍稍放了心。

孙子回来了,孙女的日子也蒸蒸日上叫众人艳羡,老夫人觉得自己精神头又好了不少。

用完了膳,姜予安陪老夫人多聊了一会,看姜莫承安顿好了才跟着贺延臣回府,脸上喜色不减。

“这么高兴?”

“自然。”姜予安笑着点头,拉过他的袖子摸了摸,还微微有些湿,“应该先回府换件衣裳的,这般对身子不好。”

贺延臣顺势把她整个人拢进怀里:“莫不是过几天你弟弟住进府,你眼里只能看到他,看不到我了吧?”

贺大人有些危机感。

姜予安闻言,好笑地看他一眼:“他是我弟弟,你是我夫君,何来看不到你这一说?”

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你莫不是吃味了吧?”

贺延臣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些吃味,姜莫承一来,吸引了姜予安所有的目光,他说话有时她都听不见,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弟弟,哪里还有他?

不过他也知道其中道理,说不高兴也谈不上,只是趁机和姜予安玩笑罢了。

“莫说他是我弟弟,单论你比他大这些岁数,怎的和他比起来了?”姜予安好笑道。

贺延臣神色未变,微微挑眉:“我哪里和他比了?”

姜予安看他心口不一,倒是破天荒的想哄他,抬头一吻,凑在他耳边说道:“对莫承,是长姐和幼弟,对你……”

她停在这里,半天也不说,贺延臣听的心痒痒:“是什么?”

姜予安见他上套,嬉笑着躲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贺大人心细如发,聪颖敏捷,定是知道的。”

她在报他总是说话似是而非的仇,好不容易叫她逮着个机会。

贺延臣愣怔了一瞬,随即失笑,靠在马车上,手臂环胸:“姜飖飖,为夫劝你如实相告,否则……”

“否则如何?”姜予安才不怕他。

“到时你自会知道。”贺延臣微微挑眉。

“过来。”贺延臣朝她招招手。

姜予安觉得危险,笑着摇头往后躲。

贺延臣倾身,拉着她的胳膊稍稍使了点巧劲,姜予安就落进了他怀中。

她被迫□□,面对面坐在贺延臣腿上,这般姿势实在不雅,姜予安无所适从,想下来,可贺延臣哪里让?顺便还按着她的臀往前压了压。

“我记得已经有一周了吧?”

姜予安震惊他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哪有一周,你要遵循林大夫说的,否则伤口怎么会好,伤口不好,你还要继续上药继续疼,你应该安分些……”

贺延臣看她如此语无伦次:“刚刚不还叫我自己猜,怎的现在这般慌乱?”

“哪有?”姜予安摇头不认。

“没有便好。”贺延臣笑道,“否则还真是不忍心欺负你了。”

姜予安瞪大眼,这个无赖!

“放开我!”

贺延臣手臂没有再用力,下颚却抵在她肩上:“抱一会。”

姜予安听他软下来的声音,也没有再挣扎,乖乖给他抱着。

临近回府,贺延臣才放开她,叫她下来,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贺延臣查看伤口,正好也到了改换药的时候,便喊了林业来。

林业没一会就来了,贺延臣刚好换了亵衣,他脱掉上半身,虽然歇息了有段时日,但是他的肌肉一丝松弛感都无,依旧紧绷,叫姜予安看的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心跳都加速了许多。

他腹部还有去岁她给缝的伤口,如今痕迹已经很淡了。

“伤口恢复的还不错,本以为需要一周才能结痂,不成想倒是这么快。”林业摸了摸小胡子,觉得自己的医术真是高明!

“从今天开始不用缠伤口了,只需要每日涂一次这个药膏便好。”

他拿出来了一罐药膏,一小瓶药丸:“贺小子,这是你上回管我要的,放心,没有副作用,三日一粒,没了还有,若是想要了,便停药,一周左右便可恢复。”

“吃了之后什么时候见效?”

“第二日。”

他又走到姜予安身旁:“来吧贺夫人,诊个脉。”

姜予安乖乖伸出手腕:“多谢大夫。”

林业沉吟半晌:“身子有些虚,多吃些有营养的。”

他手虚虚环了环她的手腕:“有些瘦弱,得好好养。”

“嗯。”姜予安点头。

林业更喜欢安分乖巧听大夫话的姜予安,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偏要和他反着来废他好些功夫的贺延臣,提起小匣子:“哦对了,我还加了点刺激的成分。”

贺延臣:“……”

刺激?他看是助兴才对吧……

姜予安也奇怪:“什么刺激?”

“不是好了吗?怎的还要吃药丸?”她奇怪道。

“上回你说不愿意太快要孩子,我便叫林业配了些药,吃下去之后便不会叫你有孕了。”贺延臣说道。

姜予安拿过来闻了闻:“本来还想找大夫的,闻起来不太苦。”

说着,她倒出一粒,便要往嘴里送。

贺延臣赶紧拦住她:“做什么?”

“不是吃了就可以避免有孕吗?”姜予安疑惑道。

贺延臣失笑:“这是我吃的,你吃作何?”

姜予安没想到这是他给自己配的药,还以为是他叫林业给她准备的。

本来她觉得,她不想有孕多多少少亏欠了贺延臣,还想着这些时日就去找大夫,给她开个方子,不伤身子的喝着,免得二人擦枪走火有了孩子。

不成想他先她一步,配的药竟然还是他吃的?

试问世上哪个男子,妻子说不愿意要孩子,还支持配合,主动吃药的?

姜予安想不到,唯有贺延臣。

她呆愣地任由贺延臣拿走那颗药,倒了杯水仰头吞下。

“怎么了?”贺延臣看她发愣,拉她坐在他腿上。

姜予安摇了摇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赶紧埋进他颈窝加以掩饰。

贺延臣没看到她的眼泪,还寻思怎的突然扑进他怀里,没过一会,脖颈上传来一阵湿意,这才知道姜予安哭了。

他捧着姜予安的脸:“怎的哭了?”

“我以为这药是给我吃的。”姜予安哽咽道。

贺延臣没明白她的意思:“这药能少吃就少吃,我身子健壮吃些没事,所以才没给你配。”

她张开双臂,贺延臣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哭什么?”

“其他男子都会让女子吃的,怎的你给自己配了?”姜予安问道。

贺延臣立时就明白了她哭什么,原来是感动坏了。

他其实并没有多想别的,也没有那些男子不该干女子必须干的想法,只是单纯不想叫姜予安吃苦药,她瘦弱,吃了坏了身子怎么办。

“谁吃不都一样吗?这药苦。”贺延臣笑道。

她扭头轻轻吻在他耳尖,惹得贺延臣几乎一阵颤栗,他听到她说。

“世上可能再无第二个男子如你一般对我好了。”

“我也觉得,姜莫承那臭小子怎么比得过我?”贺延臣说着,拖着她的臀站起身,把她放在**,慢慢倾身压上来。

“所以你刚刚在马车上到底要说什么?”

“你怎的还记着?”这都过去快一两个时辰了,他怎么还问。

第65节

“勾的我心痒痒,如何能忘?”言罢,低头吻她。

今天天阴,往日此时应该还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如今却暗得似是傍晚了,稍稍昏暗的光线,他们在**,又挨得如此近,暧昧在二人之间迅速蔓延侵略,直到吞噬他们。

贺延臣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叫她舒服了,便躺倒在旁边慢慢平复。

“怎的……”

“这药吃了第二日才见效。”他揉了揉她汗湿的额发。

姜予安却凑上去抱着他,本来她是想一年不要孩子的,但贺延臣待她如此,那么她又如何能不为了贺延臣改变?

也只此一次罢了,若有了,她便缓几年再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

姜予安的意思贺延臣又何尝不懂:“想好了?”

她坚定点头。

贺延臣翻身压下,低声道:“飖飖不乖,欠点收拾。”

一句话说的姜予安身子抖了三抖,难耐的声音溢出嘴角。

“马车上到底想说什么?”

“不……”刚说了个不字,就被他击溃。

“重新说。”

“对你,是妻子和丈夫,是飖飖和喻之。”

妻子和丈夫,飖飖和喻之。

她满满的情意几乎溢于言表,贺延臣如何不懂?

“我亦是。”

那晚,姜予安连抬起指尖的力气都无,再三悔恨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贺延臣特意嘱咐不许打搅她,因着不用去长公主那里,她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又睡过去了。

直到盛氏登门。

本是告诉盛氏她们家夫人身子不适,有些疲累,还在歇着,可盛氏却坐着不走了。

她笑容满面:“既如此我便等等侄媳。”

本来一众婢女以为,盛氏等一会便会走,可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她还在坐着,茶续了一杯又一杯,云苓无法,才过来喊姜予安。

姜予安也睡足了,听闻盛氏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赶忙起身叫她们给她梳妆发穿衣裳。

既然托词是身子不适,姜予安本想叫白芷给她画的苍白些,一看镜中,好嘛,这面容,便是不画,也看得出身子不适了。

昨夜折腾到半夜,喊了三四回水,眼下青黑,嘴唇嫣红,昨夜也不知什么时候磕到的,嘴角破了皮。

收拾好,姜予安去了扶云轩堂屋。

“三叔母,实在劳累您久等。”姜予安声音柔弱。

“身子不适,多睡了些时辰。”

“无妨的,只是毕竟这不是在永安侯府,还是该按着公府的规矩来的。”盛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姜予安笑容微顿:“三叔母教训的是。”

盛氏一听,赶忙否认:“侄媳何故上纲上线,哪是教训,不过是三叔母善意提醒你一嘴罢了。”

她丈夫是贺延臣,家里除了定国公就是他,盛氏哪里敢教训姜予安?

她倒是伶牙俐齿的,差点叫她下不来台。

“不知三叔母此来有何要事?”

“是这样,本是该去找你母亲的,但三叔母听说前些时日大嫂叫你掌家了,便过来同你商讨。”盛氏赶忙说到正事。

姜予安点头,示意她说。

“我们公府人口多,花销大,如今颇有些入不敷出的,是以,之前便说每月各家补贴一些伙食费,便按人头算,稍稍缓解些公中的压力,大房这个月应该出二百三十七两银子。”盛氏说道。

这倒也无可厚非,但……

“明照堂平日里并不吃公中的,不知叔母这伙食费是从何而来?”

明照堂自己管自己,吃什么东西叫公中掏了?

“平日里份例的燕窝等补品,茶,点心一类,皆是公中出的。”盛氏喝了口茶说道。

可这些东西,能花了多少钱?明照堂算上仆人小厮,婢女嬷嬷一共才二十多口人,就算二十多口人这个月日日都吃这些,也用不了这么多银钱。

“这补伙食费,自是同意的,叔母也不容易,只是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说多少便是多少,叔母可有账目?”

盛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账单给姜予安看。

姜予安看了一眼,做的确实没什么问题,如果她只是个侯府小姐,还真说不准被她骗过去。

可偏偏,她还开着酒楼,这些东西市价如何,甚至包括账单上标注的一些店家,畅意酒楼也都有合作,若是有大买卖能最低能谈成多少价格她心里门儿清。

“叔母,这账单倒是没问题。”

盛氏心里的半块石头落下,之前一直是问长公主要,长公主也不会细看,大房家底丰厚,基本要多少给多少,如今换了个掌家的,盛氏来之前还有些忐忑,没想到也是好骗。

“但这些每一种的价格,都高于市价的三成至七成不等,这么多银子,明照堂所有人吃一个月贵重点心也花不完。”姜予安笑笑。

“叔母莫不是被人坑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