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侵袭的前兆。◎
【027】。
熹光折过营帐, 厚重的帐内昏暗一片。
玉姝在江左时,自幼养尊处优,被长姐照看得极好, 也是第一回 在这样硬的罗汉榻睡了一夜。
这一夜昏昏沉沉, 她有些腰酸,唯一舒坦的是她身子一贯有些畏寒, 却也并未因为冷意而转醒过。
她醒来时, 眼睛里尚且处在迷蒙里, 张望了下四周帐篷,怔忡一瞬, 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昨夜又做了何事……
思此, 她侧眸看向身旁——
空落落的一片。
玉姝腿间酸痛不已,她翻身抬手便触到一角软软的薄被, 她怔了怔又继续朝那侧摩挲。
另一边尚有一片余温未散。
帐中燃着一盏极微的油灯, 玉姝接着微光起身, 被衾如丝缎,顺着她的雪肤往下滑落, 露出大片显眼的红痕。
凉意陡然从背脊而来,玉姝欲覆手将被衾拢起, 下一瞬却在垂目间,瞥过帐帘下一双赤黑靴履。
萧淮止掀开帘帐时,便是她拢着被衾的受惊模样。二人四目相接,很快便见他挪步将帘子打下,面色如故地朝她走近。
甫一对上这双黑沉的眼, 玉姝不由想起昨夜。
他也是这般可怖的眼神望着自己, 迫着自己, 行——那种事。
虽最终以她先昏过去为结束,但其间的恐怖庞物仍让她发颤,身体上的痛被他瞬间唤醒,玉姝眼神骤然瞥过男人的革带下,好似被蜡油滴了皮肤般,飞快掠过,只看了一眼,腰间隐隐生出丝丝痛意。
见她忽垂眼帘,莹润面容上透着欲语还休的犹怜之意。
萧淮止喉间发紧,眸仁定在被衾下未能遮盖到的点点红处。
沉默间,他的目光直白而又狎昵。
玉姝浓睫如蝶翼颤着,余光瞥过他的视线,心跟着一陡,手心握着衾角。
两端视线霎时撞上,萧淮止倒是并未料到她的反应,长眸微闪一瞬。
玉姝心中犹豫着,红唇翕张几次,才低声说:“将军能否……能否替臣女寻一套衣裙。”
漂亮的眼睫闪着,似沾着水光,见他沉默,玉姝面色涨红,又急又低地补充道:“我自己会付钱的。”
说完,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去观他的神色。
她自承认,这番话有赌的成分。
毕竟昨夜之事,是她在关键时刻灭了萧淮止的兴致,那时她确然是疼,却并不至于昏了过去,只不过是在那一关头,她实在俱了,光是让她吞下去已经极痛,他偏还要动……
许是怕被他看穿心思,玉姝眼尾洇湿一圈,泪光涟涟,怯声追问:“大将军……可以吗?”
此法虽上不得台面,但最终还是奏效了,一如她那时主动去勾他的手。
萧淮止迈了几步从营帐另一端,拿了一件极宽大的外袍,交递给她,语气平淡:“先着这件。”
玉姝盯着他手中这件深色长袍,微微陷入沉思之中,那是他的衣裳,若是着他衣裳出去,她又如何见人……
且这宽大的袍子上沾满他的气味,一如昨夜——
再者二人身量过于悬殊,她虽于女郎中并不算矮,也算得上高挑,但于他而言,玉姝站起时只能堪堪抵住他的肩头。
如此大的外袍,她何以穿得,又怎能跨过心中防线?
“将军,这衣裳太大了……”玉姝绞手,眼睫垂落而下,眉眼间透着淡淡难色。
流动的空气中,响起男人极冷的哼笑声,玉姝顿生惶意,身前那道长影渐渐将她从四面八方笼住,鼻间雪松气息骤近,一双大掌隔着衣料落在她肩头,宽大衣袍随之覆上她纤瘦身形。
耳边只听男人沉声解释道:“军营附近并无商铺,先着这身衣袍,一会带你回城中买新的。”
说话间,他已将腰间系带收紧,绕上两圈,才能贴住她的腰身。
然而玉姝心底却只想着他的话,要她穿着他的衣衫,去城中买新衣……
第31节
以一袭外袍遮身,玉姝仍觉自己是袒.露的。
她压着眼底流动的情绪,衣祍中藏着的小手缓缓嵌入掌中。
萧淮止看着她眸底情绪,忽道:“你长姐之事。”
他声音稍顿,玉姝遽然抬头,望向他冷静深邃的眼,胸腔一口气狠狠压住,她点头乖顺道:“听大将军的。”
只这单薄一层袍子,内里空落落的,玉姝满心羞愧难捱,她垂着眼帘,视线却在榻上、地面,四处梭巡。
终于,她眸光稍定,落向最里一抹桃红,俯身抬手便要偷偷去拾,手腕倏然被人握住。
“昨夜撕破了,一会孤给你买新的。”
陡然被他言语提醒,玉姝脑中闪过零星片段,霎时面颊发热,耳垂绯红。
萧淮止心念一动,握住她肩膀的长指往下探了探,但此刻帐外忽而响起温栋梁的声音,并未给他下手机会。
温栋梁躬身拱拳立在帐外,朝内禀着马匹已然备好,亟待出发。
一听是乘马,玉姝眼睫忽颤,回身去握萧淮止的衣祍,细声轻语道:“我不会骑马……”
“无碍,孤教你。”萧淮止故意道。
玉姝咬唇,眸色如春波漾开,踯躅着又说:“我……不想。”
见她此般模样,萧淮止忍了逗弄之心,压着恶念,终是将她揽抱着下榻,俯身半蹲将鞋袜给她穿上,这才扬目道:“备了马车,待你伤好了,孤再教你御马之术。”
他难得眼底不再沉郁,玉姝舒松一口气,刻意去忽略他所说的“伤”,随他一道起身,临至帐幔前,萧淮止才从一旁架子上取来帷帽,递她眼前。
戴上帷帽,玉姝走出军营的步子都快了许多。
温栋梁紧随二人后方,待二人走至营地大门时,马车便停靠在门前,透过帷帽一层细纱,玉姝展目望去,马车后头共计十二名骑兵跟随。
未免太过招摇,玉姝暗自想着。
萧淮止忽而顿足,垂目看她,“走罢。”
二人一前一后走向马车,行至跟前,玉姝张望了眼地面,没有轿凳,她只得犹疑着抬手去握马车边沿,使力而上,想法刚刚敲定,压着身后气息的人,忽而展臂,将她顺溜提上马车。
掀开车帘,玉姝眼前微晃,自己已然入了车室之中。
她侧首而望,便见萧淮止也从后而入,面色平淡地坐向主位处,见她岿然不动的模样,萧淮止唇线绷直,眉眼疏冷地睥向她,“还不过来?”
她怔忡一息,随即敛容,盈盈坐于他身侧。
马车一路摇摇前行,二人衣祍在静流空气中摩擦交错,路行了一刻钟后,一股掌风如厉,猛然将她一手握紧,修长指节穿过她的指缝,与她紧紧交缠而握,十指相扣无隙。
时间悄流,玉姝眼睫闪动,余光窥至二人相握的手。
车声辚辚钻入帘里,算着时辰,此刻已经入城,这般沉默间又过了些时辰,轮毂声响渐弱,玉姝心底松气,终于到了。
一排骑兵围着马车停至一座楼阙前,候在门外的婢女一见马车沿角处的四盏灯笼,便已知意,旋即抬步欲走上马车前相迎。
却见靓蓝色车帘掀开之时,身着玄金色暗纹蟒袍的矜贵男人从上而下,继而折身朝帘后伸手。
婢女目光顿住,便见一双细白素手探出,落于男人掌中,淡淡清风徐过,萧淮止将一戴着帷帽的玄袍娇影揽抱站定。
女郎瞧女郎,自然能一目了然,只婢女心底暗惊,原来这位爷,竟也会有流连女色之时。
自然玉姝也发觉了那端目光,甫被外人瞧着,玉姝心底也不舒坦,赶忙想要撤开萧淮止横在她腰间的手。
婢女见二人站定,便也从容上前,施礼福身道:“奴恭迎二位贵人。”
玉姝顺着婢女抬臂的方位朝前看去,便见眼前一座巍峨富丽的楼阙,房檐四角以金石锻造,重重叠叠共计六层高,每一处石柱都雕有繁复云纹,精细至极,便是这条长街内,也只这一处楼,四面皆是围墙环绕。
而楼前略停了几架富丽马车,想来能至此处花销之人,亦是京中贵人了。
玉姝由着婢女迎入廊下,玉姝抬首便见雕花大门上,一张紫檀雕漆门匾处赫然题着“金霓楼”三个大字。
入了大门,婢女恭声垂首问道:“贵人请随奴至三楼处。”
玉姝微愣,随之颔首,挪步前她回身望了一眼后方,便见萧淮止站在门框之中,目色沉静地望她,而后点头示以默许。
这般受制于人实在难受,但玉姝还是朝他乖顺地睇去一眼,待转身之际,一双清眸渐渐转淡,提着长袍随婢女踏上楼梯。
走至三楼,玉姝才稍喘了气,展目看去,满楼绫罗羽裳,流光溢彩,看得人眼花缭乱。
三楼处也候着几名婢女,瞧见玉姝走过,纷纷垂首福礼。
玉姝随着身旁婢子走至三楼里端处,才听婢子柔声说:“贵人且瞧,此处皆是我们楼中眼下才上的新衣。”
顺着婢子抬手方位,一排排均是挂熨齐整的新衣,玉姝平日便喜着素色,但此处却全是鲜艳之色,她默了息,最终选了最末端的一件桃色芙蕖云裳。
临入屏风后更衣之时,玉姝忽而犹疑着唤她,眼眸躲闪着,低声难言道:“能否请姑娘再帮我拿一件……”
话语至此,婢子茫然地瞧她,见她满目难赧之色,遂用余光窥了眼她帷帽薄纱下的身段,忽明白过来,眼前浮过男人冷肃锋锐的脸廓,愿私下竟也这般放纵,但很快,她便从容垂首答道:“娘子稍等片刻,奴这便去取。”
片刻后,婢女便已匆匆而归,她将手中衣物递至玉姝跟前,随后福身退下。
她递得太快,待玉姝将云裳先搭至屏风处,才瞧清手中兜衣样式。
倏然雪腮发红,玉姝攥着细带,别过眼终是将这件绣以鸳鸯交颈的软纱料子穿戴上,而后再去捞那屏风处的衣裳,一层层将自己裹紧、包牢。
穿戴齐整后,玉姝方才走出屏风,婢子从她手中接过换下的衣袍,这才细细瞧清眼前女郎被桃色云裳包裹下秾纤合度的身姿。
“娘子着这身当真好看,想来楼下郎君瞧了定然欢喜。”
话落玉姝耳中,她只觉有些难堪,但此端帷帽挡着面容,好似一块遮羞布,让她稍能喘息。
见她沉默,婢女只以为她是害羞,便也并未再言,领着她朝外而行,方走了几步,隔间屏风处,便陡然传来妇人细微的交谈声。
玉姝是不喜窥伺旁人话语的,但因离得太近,便也听了个清晰。
“张大娘子可听闻今日城西之事?”
妇人微顿,“余大娘子指什么?”
“自然是河中无首浮尸之事,今晨我家郎君便是因此事天未亮便携人去捞去了,听闻渗人得很,官兵捞了半日都未找到头颅!”
“竟有这档子事!”
二人言论,玉姝只听至此,而后一旁婢女便已与她一齐走至楼间。
下了楼,玉姝脑中昏沉,方才二人之话却听得她背身泛寒。
四周支摘窗敞了半扇,窗外日影折射而入,玉姝走下最后一层楼阶,抬目便见临窗而立的高大身形。
瞬时心间猛坠。
脑中自动将那些话语连成一串,西郊、浮尸、无首。
且是今晨发现。
西郊毗邻京郊大营,敢在他面前杀人者,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越是逼近真相,玉姝越渐自行惭愧,若是昨夜,他所杀之人,也便只能是徐竣一人罢。
若是徐竣,那他亦是为她而多添血污。
玉姝眼睫忽颤,心底兀自百转千回一番,殊不知,那副神色早已被一人极快捕捉。
“换好了?”男人侧身背过浮光,乌沉眼眸睨着她。
玉姝颔首,错开了他直锐目光。
下一瞬,眼前骤地罩过一层黑影,玉姝抬目望去,遽地对上他镀上一层阴霾的眼,目光化为箭矢,透过帷帽软纱,已将她面上神色尽数兜过,而后刺擦。
萧淮止兜揽住她的腰,玉姝眼皮一抬,窥过他冷硬下颌,见他唇间张合道:“回府。”
那是山雨侵袭的前兆。
作者有话说:
萧老狗内心百转千回:(生闷气)(她又拿这种眼神看孤!)(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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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下姝姝身高166,萧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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