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賀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盡管張居正身為當朝首輔,卻依然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
柳賀便道:“恩師,這罪己詔非得恩師寫不可嗎?”
若由張居正來撰寫,語氣軟些,便顯得他這先生對弟子不夠嚴格,可若太過強硬,天子心中恐怕要狠狠記他一筆。
這事的確是兩難。
張居正搖了搖頭:“太後待陛下一向嚴厲,此事若不給陛下一個教訓,太後是不會罷休的。”
柳賀語氣中帶著埋怨:“太後明知恩師身體如此,卻仍強逼恩師為此事,究竟當恩師是什麽?”
張居正止住了他話頭:“不該說的話不必說。”
相處日久,張居正發現,柳賀辦事得力,對天子與他也算盡忠,但他骨子裏……和何心隱、羅汝芳這些人有些相像,對待君權,他並不似其他官員那般敬重。
張居正自身被認為奪了天子之權,可他縱然攬了權勢,也是為朱家皇朝效忠,可柳賀骨子裏並無那份畏懼,觀他行事,似是應了孟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一句。
“我知你為我不平,但在天子與太後麵前,你萬萬不可如此說。”張居正警告柳賀,“你是有幾分小聰明,但天底下還有許多聰明人,你若對天子不敬,終有一日會被人看出端倪。”
柳賀低聲應下。
張居正看人實在是太準了,柳賀從未在旁人麵前露出這一點,他隻是稍稍表露出來,便被張居正一語道破。
但這也是因為柳賀如今已十分信賴張居正。
在旁人麵前,他始終是一副精幹的年輕官員形象,可到了和張居正相處的時候,他心中的許多想法都能說出口。
柳賀道:“恩師,不如將此事再拖一拖,陛下已經成人,不可因此事令陛下丟盡顏麵。”
張居正道:“我再與馮保細細商量。”
“弟子覺得,不如叫太後收回成命?”柳賀道,“太後怪陛下不知事也是應當,若臣是太後,恐怕會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