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氧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 迅速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生怕被其他人看见。
她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脑屏幕，实际上脸颊却在迅速地升温泛红。
脏脏在这时问她去不去洗手间。她胡乱地点着屏幕上的文件, 担心被人看出端倪，不敢抬头，只能摇头。
脏脏见状，独自一人去了洗手间。
温氧松一口气。
下一秒，屏幕上忽然放起了何劲曦的参赛演讲视频。
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仿佛在对她说“水没你甜”。
温氧吓了一跳, 慌乱地关掉视频，这才瘫在座椅里。
她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像是劫后余生。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有种隐隐的甜味泛上来。好像吃了麦芽糖, 甜滋滋地, 黏糊糊地, 贴住胸口。
她想了想, 打开手机，将何劲曦的备注改成麦芽糖。过了会, 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肉麻，又通通删去。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回到起点，什么都没改地放下手机。
温氧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怪圈。
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沉溺在这种开心之中。
她的工作明明是哄何劲曦开心，怎么到头来反倒先把自己哄开心了。
温氧摇摇头, 感觉自己越来越魔怔了。
等到比赛前一天, 大家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准备充分的众人, 就等着第二天在比赛现场大展拳脚了。
晚上大家相约着去吃火锅, 算是为明天的比赛提前打气。
他们选的火锅店离工作室不远，是南夏最近很火的一家网红店。店里服务到位，价位适中，吸引了不少食客。
他们提前预定了包间，入座的时候，温氧被安排坐在何劲曦身侧。
脏脏小声说：“温温，你就舍命陪君子。我们都不想和何老师坐一起。”
温氧：“……”
我也不想啊！
温氧扫了桌面的二维码点餐，询问大家想吃什么。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报了不少食材。
她盘算着荤素差不多够了，下单前，又象征性地问何劲曦想吃什么。
他直接开口：“韭菜。”
温氧想到上回被何劲曦逼着吃韭菜的场景，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摇摇头，扯谎：“这家店没有韭菜了，您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温氧。”
她正划着手机翻阅菜单，耳边传来何劲曦的声音，“你还想不想干了？”
温氧抬头，有些迷茫，“怎么了？”
何劲曦视线向下：“员工在老板眼皮底下公然撒谎，是不是不想干了？”
温氧顺着何劲曦的视线，望向手机。点餐页面正好停留在蔬菜这一项，韭菜明晃晃地就在眼前。
“……”
安静两秒，温氧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抱歉老板，刚才我没看见，现在看见了。”
她赶忙选了五份韭菜加入购物车，“五份够吗？”
何劲曦脸色未变，拆开包装袋里的筷子，“你吃两份。”
温氧：“……”
怎么还有老板逼员工吃韭菜的！这是个什么狗工作！
温氧想了想，献上一脸谄媚的微笑：“老板您这么好，应该不会对员工这么残忍吧？”
何劲曦“呵”一声，“别给我戴高帽。”
“没戴高帽，实话实说。”
就这么下了单。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菜品推进包间。
温氧立刻狗腿地将五份韭菜摆在何劲曦面前，“老板，您喜欢的，多吃一些。”
等到锅底的水沸腾，何劲曦不动声色地将韭菜下锅。烫好后，他夹了一大块韭菜到温氧的碗里，语气不容置喙，“不吃不准回家。”
“……”
残暴！暴君！毫无人性！
怎么有这样的人啊！
温氧望着碗里绿油油的韭菜，不敢拒绝，一时语塞。
这时有人忽然开口：“温温，你不喜欢吃韭菜吗？韭菜这么好吃，你竟然不吃！你错过了这世界上的绝世美味。”
温氧笑笑，“那我的给你吃吧。放心，我还没吃过呢！”
她说完，像是生怕何劲曦阻拦似的，迅速将碗里的韭菜夹给了其他人。
何劲曦勾着唇，沉默地夹了一块牛肉到她的碗里。
她喜欢牛肉。
温氧掀眸，却见男人正在慢条斯理地调制碗中的酱料，并没有看她。
好半晌，男人启唇：“别看了，认真吃饭。”
“哦。”
温氧收回视线，乖乖埋头，咬了一口牛肉。
热热闹闹的火锅吃到一半时，脏脏忽然接到工作室小牧的电话。
小牧这两天肠胃炎犯了，肚子不太舒服。正好他手上还有一项设计工作没完成，便独自留在了工作室，没有同大伙一道来吃火锅。
“什么！”
“我靠！”
“你他妈说笑吧！”
脏脏听着电话，越听越激动，最后腾地一下站起来，差点要将一桌的火锅掀翻。
众人看着她怒发冲冠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挂了电话，何劲曦瞧见脏脏脸色不对劲，开口问：“怎么了？”
“何老师，小牧说何启光去了工作室。他把我们明天参赛的作品给毁了。”
*
众人赶到工作室的时候，何启光正坐在椅子上，一旁还站了十几个保镖。
他的手边是工作室设计的参赛作品，此时已经被损毁成两半，残破地躺在桌上。
何启光一会拿起一会放下，让这两个碎片在他的手心里来来回回地流淌。
见到何劲曦时，何启光露出一向温和的笑容，“回来了。”
可这笑容如今看起来，却觉得阴险狡诈。
“你他妈把我们的作品怎么了！”
海哥看到作品被毁，冲上去要揍何启光，却被何启光身边的人直接拦了下来。
何启光笑道：“别激动。我刚才想拿起来看看，结果谁知它就自己断成两半了。”
温氧心里也不好受，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只能下意识地看向何劲曦。
然而何劲曦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脸色平静，像是对何启光的到来没有太多惊讶。
他开口，仿佛随口一问：“你怎么来了？”
何启光站起来，“我今天要不是心血**过来看看，还不知道你背地里有这么大的工作室。”
他环顾四周，“这工作室藏在珠宝陈列室后面，让我好一通找。小曦啊，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何启光阴阳怪气，可以看出他心底的讶异和愤怒。
何劲曦冷淡回应：“现在你看到了。”
何劲曦的这种云淡风轻彻底刺激到了何启光。他索性撕下面具，不装了。
“何劲曦，这么多年，你天天假装来画室画画，背地里却搞出这么多小动作。我真是小看你了！如果我没来，你是打算用你这工作室打败我吗？”
第88节
何劲曦缓缓抬眼：“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怎么忘了，你还要参加明天的珠宝大赛。”何启光拿起桌上的两块碎片，“就用这个破玩意儿？”
他说完，手一松。
珠宝落在地上，叮铃咣当一声响，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温氧顿时愣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
方才的那两块碎片，其实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连夜让工匠焊接起来，他们明天还是可以如期参加比赛。
但如今，四分五裂的珠宝压根没有办法修补，何启光将最后一点补救的机会也损毁掉。
工作室里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见到这场面再也忍不了，冲上去和何启光的人打成一团。
“我操！”
“我跟你拼了！”
……
何启光带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工作室的人显然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何劲曦不想工作室的人受伤，对何启光说：“还想要午夜巴别塔的版权，就让他们停下。”
上回何启光来找何劲曦买午夜巴别塔的版权，何劲曦嘴上答应了，但合同迟迟没有签。
董事会的人早就怨声载道，抱怨何启光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搞不定，害集团白白损失了几个亿。
如今何启光听到这话，到底还是掣肘，立刻示意手下的人停下。
混乱的场面终于消停下来。
众人互相问有没有事，大家纷纷摇头。
何启光看着何劲曦，眼神阴鸷：“让他们停下是我仁慈，你没有资格同我讲条件。你忘了吗？你有抑郁症。”他用手指点了点脑袋，“这里有病的。”
温氧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股气血涌上来。
且不说抑郁症不是脑子有病，何启光算是哪根葱，竟然敢这么跟何劲曦说话。何劲曦是他们的主心骨，凭什么这么被他侮辱。
这种时候，温氧没有太多的理智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趁着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刻，冲上去，将一整杯茶水泼在了何启光的脸上。
何启光：“……”
何劲曦：“……”
众人：“……”
猛地一杯水兜头而下，何启光闭上眼睛，任由茶水在脸颊上缓缓淌过。
他的头发、脸颊、衣衫都湿了，头发上还挂着两片泡开的茶叶。
仿佛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景，瞬间都呆住了。
只有温氧，瞪着何启光，一字一句地说：“你才脑子有病。你再在这里发疯，就不是一杯凉茶水的事了。”
茶水一滴又一滴地从发梢落下，何启光恼羞成怒，开口骂道：“臭婊子！”
抬手就要打温氧。
何劲曦上前一步，将温氧护在身后。
“你要是敢动手打她，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何启光想了想，他确实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和这群人纠缠下去。反正明天的参赛作品已经被他毁了，他早已是胜利在握。
于是何启光擦了擦脸上的茶渍，哂笑一声，直接离开了。
空气在这时安静下来，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报警！赶紧报警！必须报警！”
那头有人拨打110，讲述今晚所有事情的经过。
这头何劲曦转身问温氧：“没事吧？”
温氧摇头，望着一地的珠宝碎片，喃喃：“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她其实还想问你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很难过，但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大家把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试图想要拼凑出完整的作品。但终究是无济于事。
工作室的许多人都哭了。
这是他们多少个日日夜夜，不吃不喝准备的作品，只为了明天的比赛。如今，却因为何启光，让所有心血付之东流。
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崩溃是假的。
大家垂头丧气，边哭边骂，“何启光这个垃圾，贱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有人问冲动地问小牧：“何启光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护好这些珠宝？”
小牧：“对不起，我没注意，还以为是你们回来了。”
脏脏：“算了，别怪自己人。要怪就怪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报警了吗？警察什么时候来？”
……
温氧帮忙收拾了混乱现场后，不放心，又去了何劲曦办公室。
门叩响三声，办公室里传来何劲曦的声音：“进来。”
温氧走进去，瞧见何劲曦正在看电脑。不知道是不是也彻底伤了心，在他的脸上竟然能看出一丝平常不易显露的疲惫。
温氧问：“您还好吗？”
何劲曦掀眸，却是一声劝阻：“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温氧为自己辩解：“他把我们的作品都毁了，我实在是忍不下去。而且，他还对您趾高气昂，侮辱您。何先生，您不生气吗？”
“生气。”
“那……”
“但生气没用。”
何劲曦：“这次是我们人多，他不敢怎么样。如果某天只有你一个人，你想过这么冲动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没想那么多。”温氧低头，顿了顿又说，“我就是看不惯有人这么欺负你。他让你吃子弹，我就要让他吃炮弹。”
何劲曦被她的话逗笑，“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温氧：“我爸教我的。”
何劲曦的笑容缓缓释开，片刻后，又说：“下回别这样了。”
温氧不同意，坚持道：“只要他下回敢来，我就还敢这么做。何先生，您别怕。我会保护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何劲曦感觉心口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温暖得快要溢出来。
他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忽然笑了。
温氧不明所以，“您笑什么？”
何劲曦依旧不说话，只是笑意更深了。
温氧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只是这笑里感觉没安什么好心，像是透着他的一双慧眼，将她从里到外看透。
她不再问了，扯开话题，“何先生，您别笑了。明天就要比赛了，现在作品被毁，外面哀声一片。您都不着急的吗？”
何劲曦还是看着她。
他没有告诉众人，其实今晚何启光的到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温氧的反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想起前几天对温氧说的话——“但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这么肯定”——可到了今天，他忽然有了百分之八十的肯定。
“温氧。”
“嗯？”
“我可以追你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