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 让周屿知道这件事,她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但现在,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忽然很庆幸是林老师先开的口, 让她坦白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
秦然放开他,轻轻抚上他蹙起的眉毛, “你要听我说一遍吗?”
周屿看着她,眸光闪动, 随即点了点头。
两人到沙发上坐下,秦然闭了会儿眼睛, 开始讲述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她的语气很平静, 就好像故事里的人不是她。
秦然告诉他, 因为她爸爸重男轻女, 看她是女孩子,就不愿意帮她取名字, 所以她和外婆姓, 名字也是外婆取的。她生下来没多久,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她没有见过爸爸长什么样,后来妈妈也离开了家,她一直都和外婆生活。
还没念书的时候, 外婆会带着她一起去地里干农活。中午天气热,外婆就用稻谷给她堆一个小房子, 让她躺在里面躲太阳, 那是她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那些日子, 妈妈没有时常来要钱, 过得也算平静。
后来长大一点, 她从邻居口中得知,爸爸滥赌,每天都生活在麻将堆里。有一次输得还不起钱了,抱着几个月的她,拿去卖给镇里的人贩子,外婆追了几辆车,才把她救回来。
等她到了年纪上学,她们连书包都买不起,但是好在外婆手很巧,缝了一个布包给她。
然后,她遇到了林老师。
说到这里,秦然眨了眨眼睛,拉着周屿的胳膊,“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林老师,我根本不会继续上学。”
秦然说,她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根本不懂为什么要学习,也不知道念书能给她带来什么,只是会羡慕同学有各式各样的新文具,有漂亮的新书包。
林老师告诉她,如果成绩好,期末考试拿到前三名,学校就会有奖励。
第一名是书包,第二名是文具盒和铅笔,第三名是笔记本。
为了能得到新书包和新文具,她听林老师的话,很努力地学习。慢慢地,因为成绩不错,所有老师都对她很好,同学也愿意和她一起玩,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就一直这么念了下去。
外婆没有什么文化,靠卖菜和帮别家做农活养活她。她经常考第一,于是外婆就想着要多存一些钱,供她将来上大学,所以为了躲不时来要钱的妈妈,她和外婆老是搬家,她也经常转学。
上大学之前,她已经数不清到底搬了多少次家。
最严重的一次,是初三的时候,妈妈打听到了她们的新住址。她放了学回到家里,发现外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哭着跑出去找人帮忙,几个好心人帮她把外婆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晚来几分钟,人就没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生活特别特别苦……
但她很幸运,因为那时候,又遇到了林老师。
她不知道外婆到底是什么时候去找的林老师,也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什么。
但林老师在调走之前,往她的课本里塞了三千块钱,还写了一封信,让她好好念书,照顾好外婆,还留了一个电话,让她有事就打电话。
有了这三千块钱,她和外婆才能重新安了家,她才能继续上学。
只是那封信,在后来的某次搬家中弄丢了。她刻意没有去记那个电话,因为不想一有什么事就麻烦林老师,便这样失去了联系。
林文茵和周屿说的话,就到这里。
秦然和林文茵讲得差不多,只是秦然说了更多细节。
在她的讲述中,她不是一直都过得辛苦,因为外婆很疼她,老师和同学很关心她,在学校的日子都很美好。
讲起一些温暖的往事时,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
她笑了笑,告诉周屿。
其实仔细回想,人生的前半段还是有很多值得纪念的事情。
秦然讲了很久很久。
两个人从互相依偎着靠在沙发上,变成了头碰头,耳朵贴着耳朵,平躺在上面。
周屿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放柔了表情。
秦然接着说,高考完之后,她才第一次见到爸爸。
因为她考了全市第三名,政府奖励了五万块钱,她的照片和名字,登上了电视和报纸。
她爸和她妈一起到学校大闹了一场,老师校长都找她谈话。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五万块钱被他俩拿走了。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爸妈,直到现在。
这也是她之前一直不愿意露脸的原因。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和外婆都没有休息过一天,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凑钱,还申请了助学贷款,才把大学上了。
上了大学之后,她一边用课余时间打工,一边帮小律所做些文件什么的,慢慢攒下一点钱。
大二时,她知道外婆生病,就想办法把外婆接到了上海。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带着外婆去医院检查完,才知道外婆的胃癌已经是晚期。
原来上大学这些年,外婆几乎每天都会胃疼,但怕给她添麻烦,疼的时候就吃颗止疼药,继续忍着。
说到这里,秦然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要是多关心她,多回去看看她……”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眶里有热意滑落,顺着眼角流到了沙发上,浸湿了一大片。
后来的很多年,她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一根细细长长的针,在心上扎了一下。
虽然看不到伤口,但那种细微又绵长的痛感,会在身体里迅速蔓延开来,久久不散……直到她用别的事填满脑子。
客厅里沉默下来。
周屿也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绞在了一起,隐隐作痛,痛得他说什么都是多余。
顷刻后,他侧过身子,慢慢环住了她,紧贴着她的背部,动作温暖而有力,像一个无形的保护罩,然后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
秦然闭上眼睛,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眼泪没有再流下来。
故事终于说完,比她想象中容易。
她本以为会难以启齿,会大哭大喜。
但都没有,说完之后,她只感觉整个人异常地平静,放松。
周屿没有追问她任何问题,也没有显得多意外,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好像过了许久,微弱光亮里,才再度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周屿半只手揽过她的脖颈,她耳畔传来温热气息。
“你和我说了那么多,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
周屿:“初三那次,你帮我补习数学,其实我早就听懂了,我是骗你的。”
秦然转过身来,神色微动,忽然轻笑出声。
他的脸颊映入她眼帘,“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屿的眼角弯了弯,“什么?”
秦然伸出食指,轻轻戳向他的鼻尖,吐了吐舌头,“林老师根本没让我帮你补习,我也是骗你的。”
这次换周屿彻底愣住……
很多他觉得有些奇怪的事,在这个时刻突然都想通了。
他一直以为是秦然脾气好,才这么耐心地和他讲了七遍题,原来并不是这样……
为什么她会记得那么多关于他的事,细节也都很清楚,也不是因为她记性好……
那么,他们在机场等的船,就是对方吗?
窗外北风呼呼刮过,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七零八碎,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片刻后,浓墨天空中,飘**着丝丝白色。
秦然拉着他坐起来,看向窗外。
第96节
“又下雪了。”
“嗯,下雪了。”
他应着,从背后抱紧了她。
他们都知道,等天光亮起时,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
*
剧组只给了三天假,大年初二晚上周屿就要飞回香港。
秦然本来想着,如果剧组到时候开发布会或者组织媒体探班,她就趁工作去一趟。
没想到,探班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只不过,同样是探班,性质却大不一样。
媒体探班的话,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边看周屿拍戏,拍点照片视频什么的也有理有据。
但是现在,以什么身份去探班呢?说不定还要偷偷摸摸的……
对此,周屿依旧淡定,并告诉她,“放心,顾循已经和剧组报备过了,不会藏着你的。”
秦然不解,“这也需要报备吗?”
据她了解,只要不花剧组的钱,演员多带几个人是被允许的。
周屿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起了哑谜,“也可以不报备。”
“那你为什么报备?”她追问。
周屿放下右手,深邃眼眸似笑非笑。
“因为不想藏着你。”
秦然:……
什么奇怪的对话,怎么说着说着又聊回去了?
周屿看她还是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迷茫,又补充道:“我给你报了一个家属探班的名额,你还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
家属……这么直接吗?
秦然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脸色一红,蓦地低下了头,“知道了。”
于是,当天晚上,作为家属的她,堂堂正正地跟着周屿一起飞了香港。
到了酒店,一行人简单在房间吃完晚饭,就已经十一点多了。顾循和陆皓轩早就困得不行,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但是周屿还不行,他洗完澡,还要看剧本背台词。
这段台词,她前两天就看到周屿在背,已经滚瓜烂熟了。
她觉得,让他倒着背一遍也没问题。
不过周屿觉得还不够,这场戏很连贯,不能有一点卡顿,所以洗完澡又背了几遍。
秦然听了一会儿,困意渐渐袭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周屿见她困倦的样子,将剧本合上,温声道:“你先睡吧,我重新去开个房间。”
“不睡。”秦然睁开眼睛,猛地摇了摇脑袋,“我不困,要不我给你对词吧。”
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虽然娱乐圈剧一向悬浮,但应该也有一些内容是真的吧?
比如这个对词,她觉得挺靠谱的。
“你确定?”
周屿挑着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我确定啊。”
秦然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剧本。
一打开,她就后悔了……
这写的真的是汉字吗?怎么那么多口字旁?
她试着读了一句,“Madam,”
好,这一句她会,下一个字,“嗰……?”
这什么字?
有边读边,没有边读中间,可以的,她清了清嗓子,“Madam,个……”
周屿憋着笑意,纠正她:“guó”
一分钟后,秦然躬下身子,把剧本毕恭毕敬地递到他手上,眉眼弯弯,“我睡了,你继续,我可以睡着没事。”
他凝视她,眼眸乌黑,唇边笑意更甚。
“不背了,我记住了。”
秦然一愣,周屿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来,慢慢走向卧室。
“我们睡觉吧。”
*
《访客》剧组在将军澳的一个棚里拍摄,现场布置成了法庭的样子。
正前方是法官的座位,背后墙上挂着区徽,左侧是陪审团,再往前有几排律师的位置,最后面是旁听席。
怪不得昨天周屿背的词有些长,原来是法庭戏。
只是不知道,他在这场戏中是什么身份。
《访客》是《长夜》的前传,故事时间线在《长夜》之前。
在《长夜》里,周屿饰演的吴白是警.察,那么,在这场戏里,也是警.察吗?
秦然在片场转转悠悠,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手痒想摸一摸。
而周屿,此时正在化妆间里化特效妆。
一个小时前,他特意让顾循把秦然带了出去,说是会影响他化妆。
秦然也是不懂,她又不上手,化个妆而已,怎么就影响到他了?
不过……算了。
她轻叹口气,既然是在他的地盘,那就只好听他的了,他说影响就影响吧。
好在剧组里一点都不无聊。
她和顾循坐在一边,看大家搬进搬出,渐渐把法庭装饰得像模像样,和她在TVB的电视剧里见到的差不多。
没多久,吴越泽和演员们都到了片场,主演白薇、乔景曜、余思怡、张浩宕都在,看来今天拍的是重场戏。
白薇妆容精致,头上戴着白色的过颈假发,一身黑袍,看起来角色是法官。
一看到秦然,白薇立马和她热情地挥了个手,走到她身边来,“小秦导演,你怎么在这里?”
秦然刚想回答,白薇看到她身边的人,立刻就说:“这不是周屿的经纪人小顾吗?”
“白薇老师早啊。”顾循连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
接下来的十几秒钟,白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环视了他俩一圈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噢,我明白了,你是……”
秦然很怕她像徐晔晔那样乱点鸳鸯谱,那要怎么和她解释?不禁跟着她的手势仰起下巴。
结果她下一句话却是,“你是周屿的……朋友。”
什么朋友?已经一目了然了。
秦然点了点头,低低一笑,默认她的说法。
“王芷珍,王芷珍法官过来一下。”
吴越泽导演拿着喇叭喊道。
白薇眨了眨眼睛,对秦然说:“吴导叫我了,我过去一下,待会再聊。”
秦然也冲她笑,“好。”
另一边,吴越泽正在给白薇和余思怡讲戏,乔景曜则穿着一套律师袍,走来走去的背词,其他工作人员也在自己的岗位上忙个不停。
好像只有自己没啥事做,秦然又坐下,杵着脑袋看着前方发呆。
“很无聊吧?”顾循突然问。
秦然偏头看他,发现也不是她一个人没事干,顾循看起来比她还要无聊。
“有一点。”
下一刻,顾循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一沓剧本,在她眼前晃了晃,“待会开拍就不无聊了,这场戏可精彩了。”
他手上拿着的这版剧本,封面上是简体字的“不明来电:访客”,和周屿的那本不一样。
剧本居然也有好几个版本吗?
秦然转念一想,乔景曜也是内地的,而张浩宕是台湾人,不是每个内地演员都像周屿那样,能看懂粤拼。
她一下就来了兴致,对顾循说:“剧本给我看看。”
顾循一把将剧本藏到自己身后,“这可不行,你开了上帝视角,看着就不精彩了。”
随后,他又神秘兮兮道:“周老板是这么说的。”
秦然无语,很不服气,“那你还看。”
顾循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都看了多少剧本了,不看怎么帮他接戏?”
这说得倒是没错,但她就是感觉自己被针对了!还是联合的、有预谋的!
秦然鼓起腮帮子,抱着双手转过去,看到面前渐渐围了不少人。
她不得不站起来,踮起脚尖,但也只能看到一点点,陪审团和旁听席坐满了人。
顾循轻车熟路,指向吴越泽导演后面的位置,示意她去那里看。
在场的演员们,除了白薇和周屿,其他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着。
第97节
乔景曜穿着律师袍,坐在律师席的右侧,他饰演检控官吴明志。张浩宕也是一身律师袍,坐在左边,饰演被告的律师魏川。余思怡则坐在旁听席,她饰演的角色叫章以乐。
几分钟后,副导演拿着喇叭大喊道:“吴白来了,各部门——准备!”
随着场记喊出那句“Action!”,除了片场布置好的法庭中央,其余所有灯光都应声灭下,正式开始年后的第一次拍摄。
面前的镜头转向了一条空旷的走道,一个穿着囚服的男人,脚上拖着铁链,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镜头缓缓往上——男人脸色暗黄,双唇苍白无比,嘴角还有伤痕,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双眼空洞无神……
是周屿!他居然演被告!
和他平常神采飞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怪不得需要化特效妆。
而且脚上还有铁链,一般是较为严重的刑事犯罪才会如此。
所以,吴白犯了什么罪?
吴白表情淡漠,走进被告席,坐下之前,看了一眼观众席上的章以乐(余思怡)。
王芷珍(白薇)法官,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走到台阶上,镜头同样给了她走路的特写。
“Court!”
所有人站了起来。
“审讯开始。”
王芷珍神色未改,翻动着手中的文件。
秦然看了几分钟,感觉这场戏拍的应该不是第一次审讯,开庭喊的“Court”只是在补镜头,因为张浩宕和乔景曜都没说几句话,就直接进入到传讯被告出庭这个环节。
也就是说,周屿昨天背的词是这里的。
吴明志(乔景曜)站起来,一脸严肃,“被告,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吴白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去找死者女儿。”
“找她做什么?”
吴白将目光转到章以乐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继续回答:“我不想分手,于是去挽留她。”
吴明志步步紧逼,“你找到死者的女儿,她执意分手,你和她吵了起来。这一切都被死者看在眼里,死者让你不要纠缠她女儿,你觉得所有人都在阻止你们,你把心一横,干脆杀了死者一了百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咄咄逼人。
魏川(张浩宕)慌得不行,不停翻着桌上的文件,想要为吴白辩解什么。
但他一着急,东西全都洒落在地,乱作一团。
身边的师爷拉了拉他的袍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魏川恍然大悟,急忙站起来,“法官,我反对……”
然后卡住,又低头看文件,师爷递了张纸条给他,魏川这才抬起头,继续说:“反对检控官作出无理的推测!”
王芷珍抬头,缓缓看向吴明志,“反对有效,检控官请注意你的用词。”
秦然看得抓紧了裤腿,心脏也揪在一起,这律师怎么回事啊?
吴白被控的是杀人诶!连个“反对”都不会说?这案子交给他不完蛋了吗?
她生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叫入戏了?
明明是吴白,但她却感觉就像是周屿本人坐在那里。
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和魏川的紧张不同,吴白的情绪始终很稳定,就算吴明志用那么严重的罪名指控他,他还是一样,表情依旧冷淡。
问什么答什么,不为自己多辩解一句,仿佛早就知道这场审讯的结局。
吴明志继续盘问,“被告,请你仔细回忆一下,离开凶案现场的时候是几点钟?离开之前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件事,吴白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事,双手也紧握成拳。
片刻后,他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慢慢回忆。
“当晚八点半,我从Madam章……也就是死者家里离开。”
他哽住了,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双眼染上几分颓然,“她和我说了很多话,一直在安慰我。我告诉她,我没有做对不起以乐的事,让她帮我和以乐解释,她答应了,我就走了。”
吴明志:“八点半?具体是八点几分?三十?三十五?”
“八点三十,因为电视上,翡翠台开始播《路尽头》,我妈妈每天晚上都看这套剧,所以我知道是八点半开播,走之前我看了挂钟,也是八点三十分。”
“你说谎!”吴明志指着他,大喊一声,每一句话都像要把他生剥活吞。
“当晚翡翠台的新闻播到八点四十五分,而《路尽头》的开播时间是八点五十分,你根本不可能在八点半看到这部剧!”
现场被乔景曜的演技震撼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屿,想知道他在这种威慑下,还能说些什么?
吴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腕上戴着手铐,往后一靠。
“既然你们都一口咬定,那还审什么?”
随即,看向法官席的王芷珍,双眸里都是绝望,“直接宣判吧,反正结果都一样。”
旁听席上有人泣不成声,突然冲向前,“法官不是这样的!我儿子是无辜的!”
“这位女士,请你坐回原位,要不然本席将会控告你藐视法庭。”
王芷珍说完这句话,看向吴白的表情总算有了些波澜,她蹙起眉毛,“被告,本席要再次提醒你,不要干涉审讯流程,请回答检控官的问题。”
吴白的视线再次转到章以乐身上,她却始终没有正视过他一眼,脸上亦看不清任何情绪。
秦然站在监视器后面,急得不行,那个律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你不是帮吴白的吗?能不能换律师啊?
她在这都看得那么生气,到时候加上剪辑和配乐,观众肯定会被气死吧……
吴白将目光转到吴明志身上,又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随后握紧双拳往下重重一击,现场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睁开眼,像下定了决心,猛地站起来。
“什么流程?让我回答什么?你们不就是想听我承认杀人吗?”
他望着法庭上的所有人,瞳色冰冷。
“从审讯开始,我提出的疑点你们不去查,我要换律师,你们给我换的一个比一个新。”
吴白指着魏川,“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他毕业了吗?”
魏川立刻低下头,脸涨红到脖子,不敢多说一句。
和吴明志的外放情绪不同,在这之前,吴白一直是收着的。
他对这场审讯不抱任何期待,因为他知道结果早已注定。他在这个法庭上,在那个拘留室里,一次又一次被逼到绝望。
他本不想辩解,但从章以乐的脸上,他感受到比让做一辈子牢还难受万倍的煎熬。
吴白侧身盯着王芷珍,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几个字,“你不也是吗?王法官,未审先判。”
“还有你们,”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黯然而轻嘲地一笑,一字一顿道:“没有做过我不会认,这次判了我有罪,我也会一直上诉、不停上诉。”
“我倒要看看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这么只手遮天?能收买全香港的律师和法官。”
吴白的声音不大,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股决绝的意味,像是最凄厉的诘问。
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话音落下,也终于刺了进去。
“CUT!吴白很棒啊很棒,还有王法官,大家都Keep住,就是这个状态。”
吴越泽满意地说。
周屿立刻像变了一个人,面上浮现出特有的温和笑意,对着吴越泽微微鞠了个躬,“谢谢导演。”
“一次过,大家都辛苦了!”
说着,吴越泽站起来,抬起手带头鼓掌,片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巨大的声音直通耳膜,秦然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戏……
就这样,她心里都已经为吴白流了一公升眼泪,上映的时候可咋办啊。
周屿嘴角的笑意尚在,走到她身边。
秦然抬眸看向他,伸出手,为他擦拭唇边的伤口,眼眶红红的。
“下次不要这么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本文立意”知识改变命运“,说的是然姐。
恭喜然姐走进周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