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亮宽阔的廊道内, 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门边,暖白色家居服显得慵懒随意。
他正好侧对着电梯, 指腹间松握着钥匙, 随后另只手收起手机,抵在门把手上旋转。
下一秒,门开了。
在男人进去的前一秒, 温诗文心中莫名怕男人发现她,从那天开始,她还没想到再次见到男人该说些什么。
可当男人真的准备进去时,高高悬起的心倏地落下,惹起一番失落。
她遏制住想开口叫住他的喉咙, 但仍是忍不住, 下意识朝男人方向伸出手。
许是她在电梯里面呆的时间过久,手抬起来的那一秒,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
合上的间隙, 在抬眸, 眼前早没了男人身影。
温诗文无奈叹气, 指腹再次抵在电梯键上。
她很确定, 刚刚那个人就是于鹤清。
对于鹤清这个人, 她对他最熟悉的地方, 恐怕就是他似有若无地身影了。
只是她没想到, 能在这里遇到他。
公寓楼的格式是两梯四户,出电梯第二间房门就是老温同志给她的门牌号, 她从包里翻出备用钥匙, 余光却止不住地往身后撇去。
于鹤清在那间屋子干嘛?
还没来得及多想, 眼前房门突然被人用着惯力从里面推开。
老温同志带着深色围裙, 面上带着慈笑:“怎么越长越回去了?连门都不会开了?在里面听半天, 我还以为小偷来了。”
人在最疲惫的时候见到家人,身心总会放松到极点。
老温同志为她的到来做足了打算,前脚刚踏进去,整个人被迎面袭来的暖气包围。
身体瞬间变得暖洋洋,她随后脱下身上外套搭在衣架上,随手将身后门带上,趁老温不注意,整个人直接扑到他身上:“爸,我好想你啊。”
老温被她的撒娇弄的没办法,只能宠溺地应道:“好好好,爸爸也想你。来,站好,让爸爸看看瘦了没。”
温诗文配合地站好,嘴角眉眼都带着明显地笑意:“那您好好看看,看我这个小偷是瘦了还是胖了。”
“瘦了。”老温同志摇摇头:“你小时候那么胖,怎么长大了站那跟个竹竿似的。”
“……”
温诗文凝噎:“爸,我这是专业需要。而且我在我们班属于微胖。”
此话一出,老温同志脸上嫌弃的表情格外明显:“唉,当初怎么跟你说跟我学,你非要去学跳舞。现在倒好,把自己弄得身上没一点肉儿,要我说,舞蹈当个兴趣爱好就行了。”
果然,见到家长只有那一分钟是高兴、温情的。
温诗文摆摆手,连忙岔开话题:“我饿了,咱能先吃饭吗?”
老温同志虽然做家务一团乱,但做饭曾经也是一把好手。用他的话来说,当年追上她妈,凭的就是这张脸和厨艺加持。
饭桌上,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为何,话题却再次跑到学业上。
为了避免两人再次争吵起来,温诗文像是提前有了预兆,连忙伸手叫停。
“停,您先等下。”她擦着嘴巴,说道:“咱俩这么长时间没见,能先不提考研的事情吗?”
老温嘿嘿笑了两声:“你行了啊,还会提前预判。”
她嘚瑟地扬了扬眉。
紧接着,便听到老温同志不紧不慢地说:“但是我当爸爸的还是得说一句。考研这件事,爸爸尊重你的想法,你选你想走的那条路。但是,妈妈那边,你得想方法给她一个交待。”
温诗文慢吞吞地点着头,闷着声:“我还没想好呢。”
“那行,咱换个话题。”一改说教的态度,他八卦道:“你上次问我那个小冯,你见到她了?”
小冯?冯雅雅?
冯雅雅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那刻,她瞬间想起了来之前关安月对她说的话。
眉心微蹙,她点头,模糊回答:“就上次回学校的路上碰见了。”
“她认出你了?”老温哼笑声:“那孩子从小眼神就好,只是没想到你小时候跟现在变化这么大,她还是能认出你来。”
温诗文没说是因为于鹤清在旁边,她才能认出她。
但一个谎言说出口,往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这一个。
此时,她只能尴尬的点点头,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附和道:“雅姐她变化也挺大的,我印象里一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就感觉,小时候没相处过那般。”
“你等着,我给你看个东西。”老温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随后起身朝电视柜那边走去。
好奇心顿时被勾起,她转个身顺着望去,只见老爸拿了一个相框走了过来。
“照片吗?”她问:“我们两个还有合照呢?”
老温点头嗯了声,扯了个凳子坐在她身旁:“看看。”
她接过相框放在身前。
照片里,一群穿白色实验服地男女排两行站在一起,而他们这些人前面的石头上面,站着三四个小孩子。
温诗文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顶着一头正在留长的蘑菇头,丑死了。
“我这个时候怎么能同意拍照的?这么丑。”
“哪丑了?没一点眼光,多可爱啊。”老温同志不禁反驳道,又问:“猜猜哪个是小冯。”
那几个小孩中,一共一男三女。小孩子长相都大差不差,站在一起无非是体型差异。
眼神略过,她摇头:“我不知道。”
老温神秘地望了她一眼,略微粗糙的指腹落在了她身旁的大姐姐身上。
因年龄相差,但从身高看,她才到人家腰腹那里。头顶着的正好是小时冯雅雅散下来的长发。
她俯着身子,细细地观察着这张照片。
说实话,她从这张照片,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跟冯雅雅像似的状态。
小时候的冯雅雅单眼皮、颧骨凹陷、脸部线条不平整。而她那天见到的,几乎陈的上为极品美人。
见她眉头越皱越深,老温同志突然笑了两声:“认不出来吧?”
她点头:“这变化也太大了。”
“人小冯从小就很勇敢,攀爬一类的刺激运动,她还拿过第一呢。”老温话语里是止不住地佩服:“她对自己要求很高,觉得自己缺什么了,就去学什么。对自己身上哪里不满意,就去改正。”
“说实话,你爸爸我可不是封建的人。”老温笑:“在身上动刀子那么疼的事儿,人小冯一点都不怕,说上就上。”
温诗文对冯雅雅微整的事情不惊讶,反倒对老温同志的态度表示很惊讶。
“爸,您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老温不满地绷着脸:“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着,他又再次提起来冯雅雅:“你们两个人上次见过还有联系吗?人小冯小时候对你可好了,又带你玩的又带你吃的。”
闻言,温诗文顿时觉得自己特别笨,还傻傻的迷糊看不清。
人冯雅雅对她那么好,这么多年没见还是对她还那么温柔,她倒好,把人幻想成情敌了。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格外愚蠢。
说话的音量不禁放低,她小声说:“没……”
老温同志可惜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挺好的,现在也帮着家里分担。你有时间多跟人家交流交流,学学人身上的那股干劲儿。”
她小幅度点着头,突然想到一件目前来说较为重要的事。
“那我小时候是怎么称呼人家的?叫姐?”
因长期跟那群人混熟,有的面相好的看起来舒服的,她每次见就一口一声哥哥姐姐。但保不准有叛逆的时候,于鹤清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
“你小时候可喜欢人家了,整天跟人屁股后面,一口一声姐姐。”老温嗤笑声,继续说:“叫的可甜了,都没见你这么叫过我。”
温诗文弯着唇角,笑着打趣道:“您可拉倒吧,我小时候叫您叫的还少了?”
第36节
老温:“不少不少。”
想着明天老温同志还要上班,尽管舍不得睡去,她也没有一直拉着老温一直聊。
瞧着墙上闹钟已经很晚了,她便主动提出早点睡。
回到卧室躺在**,大脑顿时放空一片,随后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电梯里的那一幕场景。
饭桌上话题聊太多,她忘了问爸爸于鹤清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辞去了理工的工作?
可据他了解,这种类型的,除非特殊情况,一般要带到课题结束吧。
难道……
混沌的脑海在夜晚中大胆地幻想,随着这种想法刚萌现出来,她立马从**惊坐。
不会吧?就因为躲她,然后辞去了理工那边,又来到京郊这边了?
这一刻,她特别想冲出卧室再找她那位已经熟睡的老父亲聊聊。但想到老温同志的轻微起床气,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思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早上睁眼那刻时间刚好中午十一点二十。
平日里这个时间老温同志已经下班回到公寓里,想到这里,她立马穿好衣服从**爬起来,拉开房门便直直冲厨房走去。
“爸,爸?”她不停地喊着,在快到厨房门口时才说正题:“我昨天在电梯那看见于鹤清了,他来这里干嘛?辞职了吗?理工那边……”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开放式厨房站在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自然是她那尊敬的父亲。而另一位,则是她刚刚口中嚷嚷主人公。
——于鹤清。
场面顿时陷入一度尴尬,她穿着凌乱的睡衣站在原地,一时间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上。
但嘴比脑子快,眼神落在男人身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将自己还没说完话继续喃喃着说了出来。
“……不做了吗?”
厨台旁的男人正在清洗着菜,闻声抬眸微勾着唇角,嗓音淡然地朝她打着招呼。
“早,真巧。”
他嗓音本就清冽,此时又带着淡淡笑意:“没辞职,那边还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