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東方良看了一眼, 潘肅哼了一聲，“天才？不知道哪個人經常自詡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小時候乖巧地讓人心疼，長大了就調皮地讓人頭疼。”
東方良訕笑兩聲, “師父，你信我嘛。”
“上次教完荀師弟, 我都舍不得放他走，隻想著將自己所學的東西全都教給他，這次可是看在您是我師父的麵子上，我才將這次機會讓給你的, 別人我都不會讓的。”
潘肅眯起眼睛，“這麽享受還要收人家小弟子的貢獻點？”
東方良也不心虛, “所以師父要多努力, 早點把荀師弟拐回來做我的小師弟，這樣我就不收小師弟的貢獻點了。”
潘肅哼了一聲，“一個弟子而已, 強求不得。你少給我惹點事情，早些結束懲罰回到內門才是正事。”
最後又叮囑了幾句，見東方良已經開始教學, 潘肅也不再說話，隻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自己好歹也是煉器宗師，哪能如此不矜持地主動送上門？
最起碼得恭恭敬敬請教吧……
這樣想著, 潘肅氣定神閑，聽著東方良給荀淵講解煉器的基礎知識, 可是聽著聽著，他的神色開始有了變化, 從鎮定到欣喜, 再到滿意, 最後變成了驚訝。
這……？
腳步微動，嘴唇也微微蠕動，看起來非常想要加入進去，但猶豫了一下，最終隻是在原地打轉，潘肅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東方良，弟子是絕佳的弟子，可這個老師真是不合格！
剛剛那個問題，荀淵說的方向明明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甚至是一個全新的思路，偏偏東方良直接武斷地將其批成了錯誤，然後將自己那庸俗老套的解釋教給對方聽……他算是知道，現在煉器堂守舊蒙昧，如一潭死水般的氣氛是怎麽來得了！
就是因為有這樣不負責的老師，所以才教壞曾經天才的學生，風氣一代傳一代。
深吸一口氣，潘肅終於沒忍住，開口說道：“你剛剛說得不對。”
荀淵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道：“潘長老，是弟子愚鈍。”
東方良一臉無辜地回望過去，表示天才也要有很大成長空間的。
潘肅更生氣了，最該改正的弟子一臉理直氣壯，思路正確的弟子反而下意識地道歉。
氣勢洶洶，潘肅沉著臉踱步走到東方良身邊，嚇得荀淵以為自己犯了什麽十分愚蠢的錯誤，惹得潘長老都看不下去，要親自上場來批評自己了。
可是，下一秒，“我說的是你。”
東方良：？
看著指著自己的那根手指，東方良滿是疑惑，更有些委屈，“剛剛那些是我從小便學的知識，怎麽會有錯？”
荀淵也愣住了，滿臉茫然。
放下手，潘肅歎了口氣，“沒有錯，卻不對。”
“太死板了，難怪現在煉器堂造出來的法器越發古板守舊，固定格式，固定模樣，完全看不出煉器者的靈感與思想。”
大手在東方良的肩膀上拍了拍，潘肅歎了口氣，“不是你的錯，是整個煉器堂的風氣錯了。”
“過段時間就回內門吧，師父也錯了。我以為許多人覺得你不對，那就是你做得不妥當，現在想想，是師父錯怪你了。”
眼眶漸漸發紅，東方良哽咽一聲，隨後重重地點點頭，說道：“是，師父。”
“委屈你了。”潘肅繼續說道，“煉器師，當然要擁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和創造力。”
說著，他對著東方良露出一個微笑，“回去繼續把你的想法拾起來，好好努力，師父不會再阻攔你了。”
他輕笑一聲，笑容竟有幾分狡黠，“那個修改貢獻點的創意，師父就覺得很有意思，隻是你不能用來欺騙同門。”
東方良吸了吸鼻子，笑容燦爛，毫無陰霾，“是，師父！”
圍觀兩人師徒溫情的荀淵：？
畫風怎麽突變了？本以為是風雨欲來，結果是溫情美好？
看著兩人融洽的相處，荀淵突然有點心酸，他不酸，他也有師父的，他們之間的師徒情也很美好的……
扭頭看向呆愣的荀淵，潘肅勾了勾嘴角，笑容柔和，“荀淵，我可以叫你小荀嗎？”
荀淵瞬間回神，點點頭，“當然可以，潘長老請隨意。”
潘肅越看越滿意，很久不講法的他此時教育欲望強烈，輕輕推了推東方良的脊背，故作嚴肅地說道：“身為我的弟子，師父講法時還不趕緊坐好。”
東方良愣了一下，彎了彎眼睛，“好。”
迅速坐到荀淵身邊，東方良笑著低聲說道：“這次可是沾了師弟的光，自我成年後便再沒有得到過師父的親自教導了。”
說著，他的眼神也有些落寞，“師父太忙了，一個人撐起煉器堂，身為首座，他承載著所有人的未來與責任。”
還沒等荀淵出聲寬慰，他自己便先笑了笑，說道：“但是，我相信有了師弟以後，煉器堂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荀淵：……
“……師兄，聽講吧，再不認真，潘長老就要生氣了。”說著，荀淵扭過頭來，不再繼續聽下去。
苦情戲對自己是沒有用的。
他真的有師父！
但是煉器堂……不是不可以考慮。
潘肅不愧是煉器宗師，各種隱蔽冷門的煉器知識信手拈來，數百年的煉器經驗完全可以編成一本厚厚的書，而現在，這本學識淵博，知識廣博的書正向荀淵敞開，毫不藏私，還附帶親身講解。
荀淵差點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裏無法自拔。
直到對方眼睛晶亮地問出那句“小荀，你願不願意做我徒弟？”後，荀淵才猛地驚醒，看了眼早已黑沉下來的天色，咽了咽口水，將前些日子陳百知送給自己的珍稀靈材掏出來，放到桌子上，後退幾步，對著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今天麻煩潘長老和東方師兄了。”
“既然師兄不願收我的貢獻點，那這塊材料便當做謝禮了。”
說完，荀淵便轉身快速離開了。
東方良伸手想要攔，卻被一旁的潘肅攔下，說道：“別追了，七天後還會再見麵的。”
將桌上的材料拿起，潘肅微眯起眼睛打量，“品質上乘的玄芯石。”
“你有詳細了解過小荀嗎？”掃了一眼茫然的東方良，潘肅暗暗歎了口氣，就知道指望不上他。
將玄芯石遞給對方，潘肅說道：“拿著吧，我講的知識也配得上這塊石頭。”
雖然按理說還超出不少，但賬不是這麽算的。
拿著手中的玄芯石仔細觀摩，東方良也有些感歎，“荀師弟，出手闊綽啊。”
潘肅一個眼刀飛過，嚇得東方良立刻站直身體，低下頭，一臉乖巧。
“……把你的痞氣收一收。”潘肅歎了口氣，“先去簡單調查調查吧。”
“別做得過火。”潘肅有些無奈，“我總感覺，這個徒弟我是收不到了……”
瞥了一眼還在研究那塊玄芯石的品相，聚精會神地思考著該拿它打造一把什麽樣的兵器的東方良，潘肅神色更無奈了，這個傻徒弟。
不過這個荀淵，也不簡單啊。
第58節
……
“荀師弟！”
第二次互助會聚會開始前，程子青他們聯係了這一屆全部的外門弟子，他們全都同意參加。
寬敞明亮的大廳三三兩兩地聚集著弟子，有的弟子已是青年，中年，甚至老年，幾個不同年齡階段的弟子互相討論，交流，其樂融融，來得有些晚的荀淵看著這副和諧溫暖的景象眼神閃爍，眼中驚喜連連。
也許，這才是互助會該有的樣子。
上次的規模有些小了……荀淵忍不住這樣想到，或許還可以再大些？
“荀師弟。”之前那道喊聲有些飄遠，現在這聲則清晰很多，聽聲音離自己很近。
荀淵循聲望去，露出一個微笑，“譚師兄。”
幾個少年笑容陽光，簇擁著前來，正是上次約好一起學習靈雨術的幾位，而為首的正是譚進書。
“師弟，我們可以繼續跟著你學嗎？”其中一個少年有點緊張地開口問道。
荀淵愣了一下，“自然可以，我們不是已經約好了嗎？”
他彎了彎眼睛，“我還需要師兄們幫我測驗呢。”
“這幾天我又研究了一遍靈雨術，而且在知道師兄們都是因為神魂過弱所以有些關鍵感悟感受不到才拖慢了進度之後，我已經想好要如何講解了。”
幾個少年眼睛一亮，連忙道謝：“謝謝荀師弟。”
譚進書也笑著說道：“那就麻煩荀師弟了。”
“荀，荀師弟。”一聲緊張的聲音突然響起，荀淵扭頭看過去，便看到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女，怯生生地說道：“我，我最近也在學習靈雨術……”
她垂下眼眸，看起來有些怯懦，“但是，我天資愚鈍，學了很久都沒有學會。所以，所以……”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都沒有將那句請求說出來，隻是滿臉通紅地看著荀淵，眼睛裏滿是渴望與期待。
荀淵頓了頓，“師，師姐也想一起來學嗎？”
這一聲師姐喊得實在艱難，對方縮著胳膊，看起來很是內向，瘦瘦小小的，個子比荀淵還要矮。
“可，可以嗎？”
荀淵輕笑一聲，“當然可以，教一個也是教，教多個也是教，正好還能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能夠提供更多改進靈雨術的思路。當然，如果師姐願意幫我試驗改進後的靈雨術，那就更棒了。”
看出了對方的怯懦局促，荀淵笑容溫和柔軟，說出的話也盡量兩人放在平等互助的位置上。
畢竟，這才是互助會的核心。
少女愣了一下，眉眼微彎，笑容溫婉秀麗，“謝謝荀師弟。”
隨後眼眶微紅，少女趕忙低下頭遮掩，頭頂卻突然傳來一陣溫暖。
抬頭便看到荀淵柔和的笑容，少女愣住了，“師姐，臉皮要厚一些啊。”
“這個世界，有些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想要變強，那就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
“當然”荀淵笑著說道：“我們是同門弟子。”攬過一旁的譚進書，兩人臉上都掛著溫和的笑容，“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淚珠簌簌滾落，少女連忙伸手想要抹去，可淚水卻怎麽都止不住。
哭得激烈，臉上的笑容卻十分燦爛，少女連連點頭，眼睛都哭得微微紅腫，“我知道了，謝謝荀師弟。”
拍拍對方的腦袋，荀淵微微後退幾步，給對方足夠的空間和時間來整理情緒。
看了眼仍在哭著，心情卻已經開始變好的少女，荀淵微微翹了翹嘴角。
林師姐，希望這樣的修士，可以少一點，再少一點。
荀淵也有些遺憾，若是林師姐和我們一屆就好了，當玉佩掉落時，我們會幫她掩蓋事實，然後陪著她重新用道修的方式成為築基期的。
可惜……
“荀，荀師弟。”喊聲打斷了荀淵的感慨，荀淵循聲望去，三三兩兩的少年少女湊了過來。
似乎是聽到了他剛剛勸慰少女的話語，他們深吸一口氣，盡管神色依舊緊張，但眼神堅定，看著荀淵突然齊聲說道：“荀師弟，我們想跟著你學靈雨術！”
荀淵：……
行，都可以學。
就是，這個聲音能不能小一點……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最後一個場景就很幻視那句，“教練，我想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