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的事情告一段落, 宴席繼續進行。
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程子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思緒不斷跳躍, 無法克製,也不想克製, 他又重新燃起最開始的動力和**。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南辛黎隻是沉默著望著荀淵,眼神幽深。
因為太過激動,程子青並沒有聽到關一舟的低語,可是南辛黎聽到了, 還聽得清清楚楚。
盯著荀淵觀察了良久,看著對方樂嗬嗬地繼續和其他弟子聊天, 為他人解決功法和修煉上的疑惑。
等到關一舟終於平複好心情後, 南辛黎突然開口道:“我好像……知道為什麽了。”
關一舟和程子青兩人頓時轉過頭來,沉聲問道:“什麽?”
“荀師弟壓製修為的原因。”
程子青眼睛微微瞪大,“壓製修為?”
南辛黎聲音平淡地說道:“當然, 你還沒有想明白嗎?這樣的天賦,會被困在築基期整整七年?”
“怕是早就可以突破築基了。”
此時,剛剛還大腦過熱的程子青頓時冷靜下來, “你說得對。”
關一舟看向南辛黎,急迫地問道:“為什麽?”
“大爭之世。”南辛黎一字一頓地說道。
關一舟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程子青就率先反駁道:“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荀師弟特地壓製修為, 想讓自己顯得平庸些,以此避開大爭之世的競爭嗎?”
“這個想法太蠢了!”
他壓低聲音, “天才會是死得最快的那一批,但庸碌的人更是, 而且會死得毫無價值, 況且, 荀師弟根本不是會做出如此懦夫行徑的人。”
“他若是想要逃避,就不會拿出養魂茶的種子,去動高層避而不談,底層求救無門的神魂難題。”
“他若是想要逃避,就不會拿出那麽多功法,隻為解決底層弟子無功法可修,無劍招可練,隻能淪為他人成長資糧的問題。”
“還有那試卷,別說你們看不出裏麵的精妙,還有互助會……”
“荀師弟若是想要逃避大爭之世,這些事情他全都不會做!”他的聲音越低,語氣裏的不滿與威脅就越來越明顯,到最後,他怒目而視。
聽了這些流言蜚語七年,他不想再聽了。
他也不想再看到荀師弟被人汙蔑。
“不,他說的或許是對。”沉默良久,關一舟突然開口道。
程子青扭過頭,神情越發憤怒,“你也這麽認為?”
關一舟神情若有所思,將憤怒的程子青拉下,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一點,“南辛黎不是那個意思。”
“你聽他說完。”
被程子青暴怒的話語衝得插不上話,見關一舟將對方安撫下來,南辛黎暗暗鬆了口氣,解釋道:“我當然不認為荀師弟是懦夫,我一直都非常佩服他,將他作為我前進的動力,而且我也從未信過那些流言。”
程子青也漸漸冷靜下來,“是我莽撞了。”
“我隻是,我隻是……”
南辛黎直接說道:“這些怒火一直壓在你心底,無從發泄,也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如今真相終於大白,荀師弟依舊是那個荀師弟,我知道程師兄隻是迫切地想要為荀師弟平反,想要為他正名而已。”
揉揉眉心,話語裏帶著歉意,程子青沉聲說道:“抱歉,南師弟。”
“這些怒火不該對你發的。”
“荀師弟……受了七年的委屈和流言。”
南辛黎繼續說道:“我明白,外門終究還是魚龍混雜,但是一直相信荀師弟會回歸的弟子同樣不在少數。”
第113節
“程師兄處理得時候要有分寸……不要過於苛責,會對荀師弟的名聲不利。”南辛黎神情若有所指。
程子青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反問道:“南師弟這是……”
揚起嘴角,南辛黎露出一個對他來說絕對算得上是柔和的笑容,“這句話我很早便想說了,程師兄,我想加入你們,一起為荀師弟效力。”
眼睛微微瞪大,驚訝過後,程子青驚喜地說道:“南師弟決定好了?”
南辛黎點點頭,“是的。”
“荀師弟一直都是我追隨的目標,可以預見,荀師弟往後會遇到多少困難和阻礙。”
“我想要幫他。”
程子青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關一舟也插話道:“也算我一個。”
三人相視一笑,俱都明白對方的認真。
“那南師弟剛剛的意思是?”氣氛變得輕鬆很多,程子青繼續問道。
南辛黎的神情陡然變得嚴肅,“我隻是突然想到了宗門的境況,也很不利。”
“你們還記得幾天前宗門傳下來的消息嗎?”
“你說的是,八大宗門一個月後來宗門交流的事情?”程子青的消息極為靈通,再加上高層也有類似的暗示,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更加疑惑了,“那和荀師弟有什麽關係?”
關一舟插話道:“大爭之世早已開啟,八大宗門的交流怎麽可能那麽簡單?”
“大概是要比試一番了。”
三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決斷,隻是程子青還有些猶豫,“是不是太巧合了一點,就因為這件事情,硬生生將自己的修為壓製了數年?”
“還是煉氣期……”有必要嗎?
三人都有些疑惑,不是懷疑荀淵,隻是實在想不清楚對方的思路。
沉默片刻後,南辛黎沉聲說道:“有沒有必要和我們無關,還是要看荀師弟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很疑惑,那我們不妨直接問。”
……
宴席漸漸接近尾聲,聊得有些累了,輕靠在椅背上,荀淵笑著聽他人聊天,時不時附和幾句。
“荀師弟。”
荀淵循聲看去,便看到不遠處,坐在一起的程子青三人正一臉微笑地向他招手。
荀淵也樂嗬嗬地招手回應,卻沒有任何動作。
“怎麽辦?荀師弟他不過來。”南辛黎沉聲說道
關一舟頓了頓,手指輕撫折扇,“其實,八大宗門交流的消息我們沒有隱瞞的必要不是嗎?在座的應該都聽到了風聲。”
“直接問吧,或許荀師弟也是這樣想的。”
程子青微眯起眼睛,提高聲音,笑著對荀淵說道:“荀師弟,一個月後有一場交流賽,你要參加嗎?”
原本還歡聲笑語,聊天氣氛自由灑脫的宴席頓時一滯,所有人都神情一凝,麵色有些難看地看向三人。
明知道荀師弟他……卻還在他麵前提起這件事情,他們三個到底想做什麽?
想要羞辱荀師弟也要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頗為危險,盯著三人看的目光十分不善。
三人也是心中無奈,卻又忍不住感慨——所有人都為荀師弟的個人魅力所折服。
這樣大愛仁慈、高瞻遠矚、對所有事情都保持著慈悲心和同理心的領導者……誰不想要呢?
隻有荀淵一人摸不著頭腦,感覺到宴會的氣氛隱隱有些不對勁,卻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交流會?”荀淵疑惑地問道,“什麽交流會?”
“外門的嗎?”
程子青笑著說道:“不是,是八大宗門來拜訪天衍劍宗的交流。”
“那比試……”荀淵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隨後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友誼賽是吧,我可以參加嗎?”
程子青臉上的笑容越發柔和了,“當然可以。”
“那,荀師弟要來參加嗎?”努力克製內心的緊張與激動,程子青的嗓音都有些發抖。
荀淵一無所覺地點點頭,“當然要參加。”
“咳……”其中幾個弟子頓時重咳了幾聲,眉頭緊鎖,想要說些什麽,卻被三人的視線暫時安撫住了——有隱情,一會說。
雖然有些納悶現在的古怪氣氛,但是荀淵並沒有在意。
他已經開始期待起一個月後的交流賽了。
七年前的小比,他的靈劍就沒有機會出鞘。
住在靈獸峰,練劍七年,最近他的劍術又有了質的突破。
作為一個劍修,荀淵現在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對手,試一試自己的劍法。
況且,交流賽上,大佬雲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擂台上,不會有人敢使小動作,而且有宗門長輩在,荀淵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簡直是完美的試劍機會,他一定不能錯過。
……
宴席已經到了尾聲,奇怪的是,除了荀淵自己,其他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荀淵有些疑惑,但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和程子青幾人約好比試前提前見麵的時間後便離開了。
他要回去繼續出試卷!
……
等荀淵的身影徹底消失,程子青第一時間布下隔音陣法,對著已經湊到自己身邊,一臉不善的師弟師妹們神情平淡地說道:“各位不要著急,相信我,我對荀師弟沒有惡意,也不會害對方。”
譚進書微眯起眼睛,“沒有惡意?那你還讓荀師弟參加比試?”
沒有湊到人群裏麵,隻是在外圍偷聽的孟聽寒點點頭,頗有同感。
七年沒有踏入築基期……共主大人肯定很難過。
程子青輕笑一聲,“你們這是做什麽?荀師弟很弱嗎?十五歲的煉氣巔峰,到哪裏不被稱為絕世天才?”
譚進書冷聲說道:“可是,七年前,荀師弟便是煉氣後期。”
“七年不得突破,你還特地提起這件事情,你到底想做些什麽?”
程子青意味悠長地笑了笑,“哦?你覺得是荀師弟不能突破?”
譚進書愣了一下,在場的所有弟子也都陷入沉思。
荀師弟,不能。
這兩個詞看起來就不像是能放在一起的樣子。
這件事情他們還真的沒有細想,隻是一直都不敢在對方麵前提起修為的事情。
其實他們也幻想過,荀師弟是不是早就可以突破,隻是強壓著修為,但是這個選擇毫無理由啊。
“……你的意思是”譚進書頓了頓,“荀師弟不是不能突破,隻是他不想突破?”
程子青點點頭,“沒錯。”
孟聽寒也愣住了,共主大人不想突破?可是……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
視線落在人群中風度翩翩,看起來胸有成竹的程子青身上,孟聽寒眉頭一皺,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敵意。
他都沒有猜到共主大人的意圖,你這個一年才和共主見一次麵的修士便能猜到?!
程子青微微一笑,“原因就在大家眼前啊。”
“你是說比試……”
將他們三個的分析一一講給在場的所有人聽,末了,程子青總結道:“所以,一切都要看一個月後的比試了。”
眉頭緊鎖,譚進書一臉疑惑,“……可能嗎?”
“我說了,要看一個月後的結果。總之,和大家說這些隻有一個目的。”
“我希望大家可以相信荀師弟。”
將全部內容聽完的孟聽寒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識地接著程子青的話,低聲呢喃道:“……要相信他,無所不能。”
“難不成……共主大人真的考慮到了天衍劍宗的困境?!”
神……
……
沉默片刻後,譚進書突然開口道:“……我也想加入。”
“什麽?”程子青愣了一下。
譚進書抬起頭來,一臉認真,“我想加入你們,我也想要為荀師弟效力。”
對於南辛黎的加入,程子青隻是隨口一提,卻沒想到對方如此敏銳,還要一起加入進來。
還沒等他想好怎麽回答,周圍的弟子都開了口,“我們也要。”
孟聽寒自然不甘示弱,跟著喊了一聲,還是最大聲的那個。
視線在他們臉上掃過,眼神堅定認真,程子青的手臂都有些微微顫抖,“……這不是開玩笑的。”
“我們知道,我們也沒有在開玩笑。”
“荀師弟的為人你們也清楚,他注定會和整個修真界為敵……如此,你們也要幫他嗎?”
程子青一點點看過去,這些人中有荀淵曾經幫過的弟子,有荀淵之前教導過的弟子,但是更多的是間接因為荀淵受益的弟子,最終他們都和荀淵成為了朋友。
原來,不知不覺間,荀師弟已經幫了這麽多人。
互助會,功法,神魂……荀師弟已經解決了這麽多難題,等新一屆的弟子入門,過得一定不再是他們曾經經曆的日子。
那將會是全新的,充滿希望的,自由且快樂的生活。
而這些,都該感謝荀師弟。
第114節
“要幫,當然要幫,沒有荀師弟哪有如今的我們?”
“我們曾經因為荀師弟受益,如今看到荀師弟還是曾經那個他,我們當然要全力支持,即使付出生命。”
望著眾人認真的麵孔,程子青神色動容,腦海中隻有一句話,“荀師弟……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七年的沉寂,帶來的似乎不隻是功法和養魂茶,還有所有人思想的覺醒。
是啊……你要做的事業如此偉大,你要顛覆整個修真界,你也意識到了隻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比起救濟,你更希望他們自救。
餘光瞥過桌上的試卷,程子青心頭一震,思想……教化!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一切都有跡可循。
程子青幾乎要震驚到失語,縱使已經知道荀淵天縱之才,可還是被這份深謀遠慮震懾到,甚至心中下意識地升起一陣恐慌——任誰麵對這樣一個把你的所有全部行為看透的怪物都會感到恐慌。
他和自己已經有了本質上的差別。
就像,神明和凡人。
……
孟聽寒也忍不住驚歎,共主大人真是……高瞻遠矚,連這種事情都能預測到。
隻是……聽著周圍人對荀淵的稱讚感激,直呼荀淵有仁慈大愛之心,孟聽寒也一臉動容地跟著感歎,隻是心中卻頗為麻木,甚至有些茫然。
我們不是邪修嗎?
我們是要和整個修真界為敵,但是共主大人……你這為敵的姿勢好像有點不對吧?
作者有話說:
孟聽寒:難道我們不是反派嗎?老大怎麽快把正派好感刷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