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和未記名並肩走著,暗中用眼角餘光打量這個身上充滿謎團的人物。
他顯然已經換掉了那套浸滿鮮血的衣服,現在看起來和一個普通白領並沒什麽不同。白襯衣一絲不苟地熨好,袖口卷到手肘部位。領帶鬆鬆垮垮掛在胸前,黑西褲也沒什麽褶皺。
如果不看腰間的戰術腰帶,再提個公文包,就能直接去上班了,毫無違和感。未記名身上的那種攻擊性完美地被隱藏起來。
他學得很快。
骨頭看過未記名被國安局問話時的錄像,那個時候即使透過屏幕,也能感覺到未記名身上那種機械感,是多年浸透在殺戮中的老兵,也無法磨煉出的冷漠。
他恍惚間好像看見了第二個組織的洗腦戰士。
然而現在的未記名幾乎像是個正常人了,隻除盯著那雙冰藍眸子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危險,那種環繞他周身的硝煙味幾不可聞,融入到某種若隱若現的朦朧狀態裏。
上一個能做到這種隱藏的人,骨頭想,大概是娜塔莉亞特工。
“請問你是?”未記名出聲打斷了骨頭的思緒,後者才突然發現自己還未作自我介紹。
這真是個最低級的錯誤,明明想打好關係的,當然現在也不晚——像未記名這種戰士,應當會更容易信任剛見麵時疏遠些的人。
“不合格間諜·骨頭,我是隊長的作戰小隊隊長,很高興認識你。”
“叫我未記名就好。”
毫無意義的交換名字過後,又是尷尬的沉默。
“我聽說過你,能從突擊者大廈逃脫,很不錯啊。”骨頭試圖找些共同話題,可他真不知道未記名對什麽感興趣,隻能幹巴巴地扯出對方的“英雄”事跡來。
“謝謝。”沒什麽謙虛,也不回避這個敏感話題,未記名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誇讚,隨口問道,“隊長說了他要找我做什麽嗎?”
“不太清楚,”骨頭笑道,“但其他的突擊者也都在。”
未記名臉色稍微有點變化。骨頭仔細觀察後,發現:他的表情,跟逃學打遊戲匹配到了教導主任一樣,相當精彩。
兩個人離突擊者們所在的房間已經很近。
“今天晚點時候,有空切磋一下?”在會議室門口,骨頭問道。他覺得男人之間的友情,那必須得靠打架打出來的。
“好——什麽?”未記名敏捷地一側身,避免了被門板砸臉的危機,但仍然被從房間內衝出來的、熟悉的紅黑色人影撞了個滿懷。
條件反射地拔槍、開保險,等未記名反應過來這人是雇傭兵,槍口已經頂在了對方的額頭上。兩人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在門口“抱在”一起。
“…哇哦。”
哇哦。骨頭暫時忘記了九頭蛇偉大的計劃,由衷地為基情拍起肚皮。
“韋德?”未記名心虛地把槍收回槍套裏,假裝自己沒有想要一槍崩了自己的好隊友。
“小甜心!”雇傭兵麵罩上帶出了驚恐的表情,“哥遭上大事了,這一定是個邪惡的平行宇宙,邪惡組織的間諜隊長什麽的,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天了嚕,哥要回自己的宇宙去,帶著小甜心一起!”
“雇傭兵,你又在發什麽瘋?”安東故作煩躁的聲音從會議室內響起。
“這是邪惡版本的安東!哥怎麽辦?哥要為民除害——”雇傭兵說著,真的單手拔出了他的武/士/刀,就要往回走。
未記名及時拉住他握刀的右臂,阻止了又一場慘劇的發生:無論是隊長拿盾、安東拿掌心炮、還是娜塔莉亞拿致死的電擊器,來讓雇傭兵“冷靜”一下,都實在不怎麽有必要。
“小甜心拉哥的手了,這一定是邪惡版本的小甜心,來**哥,不讓哥回去找真的小甜心!”雇傭兵嘴上這麽說著,卻沒用力去掙脫未記名,倒轉武/士/刀就要抹自己脖子,“死一死肯定就清醒了,這樣真的很美好,但是對不起,哥想要真的小甜心,不要假的小甜心。這可怕的噩夢,我是在盜夢空間裏吧?”
“不行。”未記名伸手虛擋著雇傭兵的武/士/刀,完全不在意自己整隻手暴露在鋒利的刀刃下,可能覺得第一遍說得還不夠嚴肅有力,就又重複了一遍,“不行。”
“好吧,”雇傭兵一瞬間失去了節操,小心翼翼地把刀挪開,也不再裝瘋賣傻,“小甜心說不行就不行吧。”
未記名沒想到會這麽簡單,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把手放在雇傭兵頭上揉了揉:
“乖。”
目睹整個事件的骨頭恍恍惚惚地轉身就走,並覺得單身狗受到了大約幾萬點暴擊傷害。
隊長優於常人的聽力,讓他聽到了全文,史蒂芬覺得他四十年代的大腦完全跟不上現在的小年輕了。
這麽奔放的嗎?
當然,突擊者喊未記名過來不是為了看雇傭兵和他打情罵俏,最主要的目的是談論今後的合作事宜。
顯然,國安局和突擊者小隊都希望與未記名保持合作關係。這一次的紫紫先生事件讓他們意識到,更多盟友是必須的。地獄廚房的守護者早就是他們的合作夥伴,現在他們需要更多人才。
“在必要的時候協助我們,”史蒂芬仔細解釋合作條款,他怕未記名不能理解這些明細,就打了個他大概知道的比方,“基本就像守護者一樣,我們平時基本沒有來往,隻有極大危機來臨的時候,才會向雙方求助。”
“當然。”
這大概就是臨時組隊?雖然很難定位這種臨時隊友的重要程度,但未記名覺得完全沒問題。
突擊者們並不理解被未記名劃入“隊友”這一歸類的真正含義,不然肯定一早就邀請他加入聯盟了。
對未記名來說,好友隻是存在著,必要的時候可以殺死,但隊友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可以交托後背的存在。
這一點和雇傭兵大概很像,真正認同的戰友在這位雇傭兵心中,怕是十分之稀有。
會議圓滿結束,史蒂芬驚訝於骨頭居然會挑戰未記名,這個可靠的特戰隊長平時完全沒有特別好鬥,大概是真的很想結識這個朋友吧。
練習室,地上鋪著軟墊,靠牆的一側是個武器架,各種未開刃的冷兵器都有,甚至有長/槍、騎士劍一類的古典武器。
骨頭挑了一根短棍,常說一寸短一寸險,但在這個格鬥技巧格外高超的男人身上,完全沒有效果。他可巴不得拉近距離,來一場搏鬥呢。
未記名取出了他保養得當的、最常用的近戰武器。是的,他從背後卸下平底鍋,握在手上。
震驚之下,骨頭甚至沒掩蓋住抽搐的嘴角。
“這武器…真別致。”他艱難地評價道。
“是啊,關鍵時刻還能擋子彈呢。”未記名堪稱自豪地介紹道,當然,在場的除了雇傭兵沒有一個相信他,隻覺得他是在嘲諷朗姆洛,才選擇了這荒謬的武器。
雇傭兵嘛,他是見識過未記名一個飛來橫鍋把弓箭手從房梁上打下來的絕技,怎麽也不敢小瞧這隻平底鍋的。
“好了,既然這樣,那麽就開始吧,請點到即止。”讓突擊隊長作為裁判,那是更公正不過了,而且國安局確實需要評定未記名的能力,用骨頭作試刀石也無可厚非。
本來一場用於拉近關係的戰鬥,變成被突擊者全員圍觀的表演,骨頭內心複雜極了。
未記名可不會謙讓這一套,遊戲中先手往往就代表了勝負,因此他根本不客套什麽,一上手就是一個簡單至極、毫無任何技巧可言的跳劈。
骨頭很快領會到了未記名的戰鬥方式。未記名不會許多花裏胡哨的格鬥技巧,他所有行動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殺人。
事實上,一旦開始打鬥,未記名身上的硝煙味就開始凝成實質一般,讓對手窒息在那雙冰藍眼睛中所蘊含的殺意裏。
骨頭開始腹誹,這人為什麽打架的時候老喜歡戴著那個鐵頭盔,如果沒有頭盔,光是這種可止小兒夜啼的目光,也不失為一種武器。
他不能對未記名真正下殺手,也實在是技不如人,因此敗得隻會更快。
“菜呀,”一鍋將骨頭敲翻在地,未記名將平底鍋固定回後腰,和善地評價道。
雇傭兵在旁邊鼓掌,雙腳內八字踩在地上,站姿十分少女,看見未記名的動作還遺憾地哼了一聲,表達自己對看不到翹臀的不滿。
骨頭趴在地上,生無可戀地想這兩人怎麽還不去結婚。
他有點想念沒有嘲諷天賦加點的洗腦士兵,好久沒回邪惡組織那邊了,明天就回去看看吧。
以前怎麽沒發現洗腦士兵的沉默寡言這麽可愛呢。對不起,洗腦士兵,離開之後,才發現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