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麵容姣好,眉眼間與成年後的白棠足有五分相似,盡管不知道小宿主為什麽對這個可能是他母親的女人如此排斥,但謝喬還是決定先抱著對方離開。
反正這裏又不是真實的過去,就算他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會改變的也隻有眼下這個不靠譜的回溯副本罷了。
修長有力的大手輕柔地托起搖籃裏的小身體,卻又在下一秒突然變為虛幻,小小的嬰孩“噗通”一下跌回床鋪,卻沒能引起女人的半分憐惜。
“都說了不要瞎折騰,我可不想再為你換一張嬰兒床。”女人在搖籃的半步外站定,看上去並不想觸碰躺在被子裏的白棠。
她嘴角緊抿,語氣中是不加遮掩的不喜,搖籃裏的嬰兒仿佛聽懂了一般安靜下來,寶石似的眸子裏盡是不諳世事的天真。
“聰明倒是聰明,可惜生下來就是個異類,”伸出塗著鮮紅指甲的食指,女人身子前傾,挑剔地戳了戳白棠的眉心,“從我肚子裏爬出的孩子,你怎麽能是一個怪物?”
小小的孩童感受不到外界的惡意,似乎以為對方在和自己玩,他咯咯笑著,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手想去握住女人的手指。
這可不行,速度極快地移開手指,女人噔噔向後退了兩步,這孩子睜眼後便爆發出了不同尋常的怪力,她還記得當時產房裏那個護士被打青的手臂,自然不肯輕易接近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孩子。
哪怕對方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親兒子。
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的照射下倒真有幾分像貓,女人深吸一口氣,嫌棄地瞥了一眼搖籃裏的嬰孩:“長了雙老爺最討厭的眼睛,怪不得我要因為你被趕出主宅來。”
“本以為是個能幫我上位的寶貝,誰成想竟是個遭人厭棄的賠錢貨,”毫不在意尖尖的指甲將嬰兒的皮膚弄得通紅,女人評判商品似的捏住白棠的下巴,“長得再可愛又有什麽用,身為白家的兒子,你居然沒有繼承到老爺的一分。”
“貓眼貓眼,要不是有親子鑒定,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
幾個月大的孩子當然聽不懂女人的話,更不可能給出什麽她想要的回應,女人喃喃自語,反而像是在發泄自己壓抑許久的情緒,謝喬難得無措地站在一邊,完全沒想到小宿主的少爺生活會有這樣一個開端。
從女人走進房間的一刻起,他便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真實地觸碰到白棠,盡管能力和聯係都還在,但他卻半點也奈何不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人。
就像隔了一層透明的屏障,他所使用的招式,根本無法作用在這個世界的人類身上。
手邊的白棠就如真正的嬰孩一般無知茫然,但隻有謝喬知道對方此刻有多清醒,親耳聽母親說這樣誅心的話語,就算謝喬不是人類,也多少能猜出白棠此時的不是滋味。
小小的手掌張張合合地想抓住些什麽,生怕對方握碎了扶手傷了自己,謝喬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指塞進白棠的手中,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對方已經無法真實地觸摸到自己。
無處可依的小手微微一頓,隨後虛虛地圈住了謝喬略顯透明的手指,白棠靜靜注視著搖籃上方的女人,不記得對方曾經是否真的這樣對待過自己。
但早說晚說都是一樣,從他有意識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明白這個女人對他的厭惡。
同大部分世家的掌權人一樣,白家家主也是個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風流人物,他人長得高大英俊,背後又有白氏這個大集團為倚仗,想往他身上撲做白夫人的狂蜂浪蝶自然不在少數。
女人便是這些嬌花中的一朵,她叫蘇好,是一個有著漂亮皮囊和精明頭腦的厲害角色,白家家主白皓明的女人很多,但能被他帶回住宅寵愛的,除了名門正娶的妻子外,也就隻有另外一朵解語花和蘭花般傲氣出塵的蘇好。
白皓明的女人很多,能為他留下孩子的卻很少,白夫人母家勢弱身子又不好,膝下隻有個五歲不到的兒子,但造化弄人,盡管白皓明還沒有徹底失了分寸,但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從小體弱多病又性子軟糯,實在不得這位雷厲風行的家主歡心。
蘇好便是在這個時候抓住了機會,她費盡心思懷上了白皓明的孩子,並暗中檢查了肚子裏胎兒的性別,蘇好爭寵的手段高明,就算是在懷孕期間也沒讓白皓明厭了她忘了她,可以說隻要她平安生下肚子裏的兒子,這白家主母的地位她便有機會爭上一爭。
然而懷胎十月,這兒子生是生了,卻在剛出生時就鬧出了弄傷護士的晦氣事,加之白棠出生的日期不好又長了一雙酷似貓瞳的眼睛,他前腳才得了白皓明的賜名,後腳就在見麵後遭到了對方的厭棄。
雖然是生物科技集團的老總,但白皓明本人卻十分迷信,他討厭以黑貓為最的各□□咪,當然也不會喜歡一個有雙貓眼的私生子,就這樣,生了白棠的蘇好剛從月子出來,便被人連人帶兒子一同趕出白家主宅,成了白皓明十數名情婦中最普通的一個。
從高位跌落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蘇好還是一個格外驕傲偏執的女人,幾年的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卻被自己算計來的孩子攪了局,此中鬱悶,她隻能打落牙齒合血吞,再關上門發泄到自己的兒子身上。
道理白棠都懂,原委他也從周圍人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這不代表他能理解女人的做法,也不代表他願意張口叫對方一聲媽。
就像現在,他的下巴被女人捏的生疼,可對方依然渾不在意地發泄抱怨,仿佛他們之間不存在半點所謂的母子情分。
白棠的偽裝無懈可擊,謝喬卻察覺出了對方純真眼神下的空洞,心中乍然湧起一股酸酸的味道,謝喬沒過腦子地出手扒了扒女人指甲猩紅的手指。
意料之中的穿透,白棠搖了搖頭,示意謝喬不要再做無謂的嚐試。
白棠的動作驚醒了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蘇好,她直起身,神色莫名地從包包裏拿出了幾張寫滿字的白紙:“人體研究實驗,你也總算是能給我派上些用場了。”
“別怪媽媽心狠,誰讓你天生就是個怪胎呢,”柔柔一笑,女人第一次私下裏對白棠有了好臉色,“把怪物改造成怪物,這應當也算不上什麽有違天理的舉動。”
“就讓你在我這裏再待上一陣兒,等身體條件達標後,媽媽會親手把你送到一個有吃有住的好地方。”
“白家的秘密實驗室啊,那可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上的‘好’地方。”
女人笑容完美,細細看去卻有幾分說不出的滲人,雖然看不清女人手裏的文件,但白棠卻知道上麵寫了怎樣一個喪心病狂的實驗計劃。
就因為他體質特殊,哪怕他是白家的子嗣,也得乖乖被送上手術台為白家的事業添磚加瓦。
“白棠,你要爭氣知道嗎?”一改之前痛恨的模樣,女人極為自然地對搖籃裏的嬰兒換上一副溫柔假麵,“隻要你能為白家做出貢獻,媽媽就能再次回到主宅裏生活了。”
“仰人鼻息的生活固然不好受,但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卻更加難以忍受,白棠,你會理解媽媽的對嗎?”
明知年幼的孩子無法聽懂自己話中的含義,蘇好卻還是狀似詢問地對白棠說個沒完,她笑意盈盈語氣輕柔,眼底卻是一片無動於衷的冷漠。
這隻是她必須走的一個過場,隻要走完這個過場,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將兒子變為她上位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也隻有這樣,她才能在白棠三歲前留下一個美好的母親形象,若白棠大難不死成了白家最後研究成功的“武器”,她也不至於因為今天的選擇和對方徹底離了心。
[原來她從這個時候就開始做戲了啊,]從女人出現後便一直沒有說話的白棠忽地出聲,[我的確想過回到過去,去看看那個記憶裏模糊卻可親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今看來,那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可笑幻想而已。]
[還有那份協議書,就算我重生歸來,也沒能阻止它的出現。]
更沒能阻止那個女人作為監護人的同意簽字。
[不要入戲太深,]謝喬抬手在白棠眼前晃了晃,[這隻是個副本,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零三根據你的記憶模擬出來的。]
[不是模擬而是複製吧,]白棠冷靜道,[那些早就被我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室內的裝飾還有女人的言行舉止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若說這隻是零三演算後的模擬,白棠打心眼裏便不相信。
[白棠!]眼見團子樣兒的小宿主完全說不通,無法掌控局勢的謝喬少見地提高了音量,[你要破局而不是陷進去,如果解不開副本,你就真的沒辦法脫離了。]
[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隻有隨你而來的我是真的,你懂嗎?!]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送上,二更差不多還是老時間。
隻有夜裏才有靈感的話話,攤手23333
日常筆芯,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