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白棠靜靜地坐在棺材蓋上,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向外張望。
在這個世界呆了幾天,他已經差不多習慣了吸血鬼晝伏夜出的習性,通過幾人明裏暗裏的調查,白棠發現這個世界與上個副本毫無類似,反而更像是個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
至於他所在的廢舊城堡,就位於某個大都市附近的荒山上,這個國家的世界格局與現實世界不太相同,最少白棠附近的這個H城,就可以看到各色人種和民族。
“真的不能變成小蝙蝠嗎?”謝喬笑著將燭台放在一邊,這城堡裏沒有通電,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古堡”。
“我也不怕大蒜好嗎?”瞥了謝喬一眼,白棠向一旁側了側身子,把自己的棺材分給了對方一半,“不過這身體對陽光和教堂的反應很大,聖水和十字架什麽的應該不是謠傳。”
經過幾天的適應,白棠早就可以很好地壓抑住自己對謝喬鮮血的渴望,所以哪怕兩人現在坐的很近,白棠也沒有出現任何失控的情況。
對於其他的人類,白棠並沒有什麽想衝上去喝血的欲望,況且蘇好曾經把那些所謂的貴族禮儀強硬地融進他的骨血裏,吸血鬼們這種撕咬後喝血的進食手段實在不討白棠的喜歡。
聽說吸血鬼們的獠牙會讓獵物們產生極致愉悅的快|感,舔了舔自己的牙尖,白棠不著邊際的猜想,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有沒有攜帶這種類似本能的技能。
“你的傷怎麽樣了?”因為自己的力量被血族力量壓製,白棠根本無法調動任何手段去治愈謝喬,而且因為前幾天沒辦法很好的控製自己的食欲,謝喬更是直接用紗布把自己的傷口包了個嚴實。
“沒什麽大事,”大大方方地挽起衣袖給白棠看了一眼,之前猙獰可怖的腐蝕性傷痕已經逐漸痊愈,隻留下了一層淡淡的青黑,“你該慶幸你相公我不是真的人身,否則這傷口可就不是吸收點石料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弑神藥劑的確毒性猛烈,但謝喬的本體畢竟是一把天生地養的妖刀,白棠的宇宙中早已有許多原生的低等智慧生命出現,幾塊頂級的玉石自然也不在話下。
本體在祭台上吸收了不少玉石和金屬內的能量後,反饋在謝喬靈體上的傷口便慢慢愈合起來,剩下作用在神識上的暗傷,也隻能費時間慢慢拔除。
“胡說八道。”自打那次零三說過“媳婦兒”之後,謝喬就像被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嘴上沒了把門的不說,說話也總是和吃了蜜一樣甜,白棠聽慣了,隻是沒什麽氣勢地凶了對方一眼。
冰涼的手指順著自己的血管延伸的脈絡遊移,明知道對方沒有勾引自己的意思,但謝喬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忘了自己現在體溫異於常人,白棠連忙收回手放下了謝喬的袖子:“石料不夠和我說,千萬別留下什麽暗傷。”
天知道,在剛剛檢查對方手臂的一瞬間,他竟然真的想低下頭去咬一口。
溫柔而又殘忍的、咬一口。
還沒等謝喬利用這稍顯曖昧的氣氛為自己謀點福利,一股被掩藏的很好卻仍舊難以令人忽視的氣息便飛速接近了城堡,一把將白棠攬在身後,謝喬眼神銳利地盯向窗戶的方向。
“滾出來。”
清淺的月光順著玻璃窗溫柔的撒入,像是融進了一層水,沒有驚動周圍除白棠二人外的任何生物或死物,黑發黑眸的青年乘著月色,輕飄飄地踏了進來。
是明月。
他沒有再穿與白棠初見時的那套道袍,簡潔的牛仔褲和T恤完整地覆蓋了青年挺拔的身軀,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才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除了背後從不離身的那把無鞘之劍,他看起來與一個普通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離得近了,白棠才發現那把劍不僅無鞘,甚至連劍刃都是鈍的,換個角度去看,這把劍倒讓白棠聯想起了尺子之類的物什。
“你來這裏做什麽?”暫時看不出對方的來意,謝喬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家的寶貝。
畢竟黎子薇的死也算與他們有關,按照這兄妹倆所表現出的感情,明月很有可能會把自己妹妹的死算在他們的身上。
舉手示意自己的無害,明月的聲線如他的封號一般高潔:“我沒有惡意。”
他的聲音很清澈,像是潺潺的溪水、又像是皎皎的明月,輕而易舉地便可以獲得任何人的好感,就連防備心一向很重的白棠,在聽過這樣的聲音後,都不由從心底起感到舒適。
“我知道薇薇這次凶多吉少,因為我知道我沒辦法改變她的決定,更不敢去賭那一絲絲斬斷命運的可能,”似是知道白棠與謝喬的顧慮,明月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對上個副本的看法,“我隻是想來問問,薇薇有沒有什麽剩下的東西。”
“我想帶她回家。”
這樣的明月和白棠想象中那個秩序神手下窺伺天命的天才玩家不盡相同,但不知為何,白棠又覺得對方無論怎樣都和他的想象有一絲微妙的重合,乃至白棠在見到對方的一刻,就生出了“明月就該是這樣”的感覺。
天人合一,這就是所謂的“道”嗎?
見自家媳婦的目光被別的男人拐跑,謝喬低低地哼了一聲,攬住白棠的肩膀宣誓主權,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甚至想給自己的小宿主蓋個章。
妖刀謝喬,往往隻是把自己的占有欲掩藏在漫不經心笑臉下。
安撫地拍了拍謝喬,白棠想起了黎子薇還留在上個世界中的屍體,當時他隔絕了一切來自眾神和係統的召喚,所以對方的身體並沒有被回收或者化成數據消散。
隻是那具被吸幹生命力的身體著實可怖,白棠一時竟有些猶豫要不要將它拿出來還給對方。
如果換成黎子薇在這裏,她會希望自己衰老醜陋的身體出現在哥哥眼前嗎?
不得不說,就算經曆了遊戲世界中的這一切,那些藏在白棠心底屬於本性的柔軟,依然沒有被任何外物徹底從身體裏抹去。
然而這樣的猶豫並沒有持續很久,白棠意念一動,精準地定位到了黎子薇的屍體,並將她從那方沉睡的世界中移了出來。
這屋子裏除了棺材連把椅子都沒有,衰老到已經無法被稱之為少女的精靈就這樣憑空出現,而後突兀地躺在了古樸的棺材上,強行調動創造之力讓白棠有些難受,他壓下喉嚨中的癢意,不動聲色地靠近了謝喬的懷裏。
如果說每個玩家都會被賦予一個與他本身特質相反的身份,那麽眼前這個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明月,又受到了怎樣的壓製呢?
輕緩地將黎子薇的屍體收起,明月並沒有做出任何親近的舉動,臉上也並無半分悲慟的神色,他目光平靜,像是早已越過時間空間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我已經看不到那些了,”準確地對上白棠的眼睛,明月輕聲解釋,“原本的這個人……他是一個盲人。”
盲人?白棠一驚,從他方才和明月一係列的互動來看,白棠完全看不出對方是個失去視力的盲人。
不是說明月的演技有多好,畢竟白棠之前也可以憑借領域做到這一點,可對方的那雙眼睛,實在靈動自然的不像個盲人。
“最重要的不是肉眼,而是窺伺天命的心眼,”像是完全不懼被別人發現自己的弱點,明月的態度依舊淡然,“第八席的關方釋變成了個隻能救人的奶爸,也許以後你們會有機會用到他。”
“他不是教堂裏的牧師,就算是黑暗生物也可以放心靠近。”
一個殺妻證道的瘋子,哪怕對方真的變成了悲天憫人的奶爸,白棠也不想隨意去接近對方,不過想起謝喬手臂上還未消盡的青黑,白棠又覺得明月的這個消息送來的十分及時。
他知道這是明月為了黎子薇而還給他們的“謝禮”,但這樣算到所有的舉動,實在不得不讓白棠懷疑起對方是不是真的多盲了一雙所謂“心眼”。
“要合作嗎?”指了指身後那把形狀怪異的劍,明月認認真真地提出了聯手的建議,“心眼關閉,我這劍尺也隻能發揮一點自保的功力了。”
“也許本尊該提醒你一句,”一直沒出聲的謝喬慢吞吞地開口,“這個副本,最後隻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
而其他所有人,注定要成為眾神結束賭局的謝幕禮。
“但他是不一樣的不是嗎?”後退一步抗住謝喬的威壓,明月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白棠,“神之子,在他登臨王座的一刻,所有人都聽到了獨屬於他的封號。”
“不過我覺得這十分勉強,因為眾神從來不會把‘神’字放進一個玩家的封號,所以我猜,白棠這個人,應該是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讓眾神不得不分給他這樣一個‘神’字。”
“至於後麵的‘之子’,則更像一個氣急敗壞的惡作劇。”偏頭看向謝喬,明月嗓音平和——
“妖刀大人,您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完畢~明月正式出場啦!
考完試真是一身輕鬆啊,開心。
日常筆芯,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