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錮】
流年偷換,風雨數載。妖魔仍然肆虐人間,盡管以荒火教為首的反抗軍奮起反擊,但大荒多數百姓家園仍慘遭妖魔塗炭。
淩雲誌在荒火教中的地位隨著一場場勝仗而愈發顯赫。莫雲飛給他生了個兒子。那小子生下來的時候連哭聲都比別的娃娃嘹亮。淩雲誌想,父母在天上的亡靈看見自己的孫子雲展,怕也要笑出聲來吧。
淩雲翔也在一次次浴血奮戰中成熟起來,盡管在同齡人中他算不上最打眼的,但再也沒有人膽敢小覷他了。十六歲那年,淩雲翔終於有機會第一次帶隊,以少於敵方數倍的軍力在中原駱駝村大敗妖魔。駱駝村大捷從此彪炳青史,淩雲翔成為荒火教備受矚目的新銳少將。
駱駝村大捷後,淩雲誌將教主祝焱獎賞給自己的玉佩細心為弟弟帶上。淩雲誌說:“爸爸媽媽終於可以放心了。”淩雲翔心頭一酸,差點流出淚來。
一年後,江南夏苑一戰成為荒火教曆史上極其慘烈的一頁。夏苑後方就是重要的糧倉青田,所以反抗軍和妖魔在夏苑展開了多次拉鋸般的殊死之戰。
由於護法邊離城的戰術失誤,先遣部隊被被妖魔從夏苑、都江堰、木瀆、肖家灣四個方向夾擊,隊伍死傷慘重。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淩雲翔自願擔負起了死亡之旅。他帶領十名鐵騎將士,連夜馭馬千裏,快馬加鞭,穿越映日荷塘,突破妖魔設在青苑左側的防守,直指青田。鐵騎將士進入青田後,有意在田野四處放火,引發妖魔後方大亂。
妖魔首領迫於壓力,調動青苑左側的軍力反圍青田。反抗軍先遣部隊趁機退守映日荷塘,坐待救兵。淩雲翔故意引領妖魔,解救了大隊人馬,在青田廣袤的田野上,十名鐵騎將士先後戰死,淩雲翔被眾妖魔圍困在青田左上角。
那是一個田野的旮旯處,一個三麵環山的山凹,隻有一麵通向田野,一些四季常青的蒼天古樹將這個旮旯遮蔽得陰暗險峻。山凹裏有兩個稻草人,一個已經荒敗了,一個還套著襤褸的花布衣衫。
淩雲翔退到這裏,已經無路可退。十名鐵騎將士都已經戰死,他知道自己也來日不多。躲在一處麥草垛後,他發現自己渾身都是傷。疼痛這時才開始一波波地襲來,而在此之前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大批的妖魔被他引到了這裏,如果等這些妖魔發現在青田後方作亂的隻是他一個人,怕是要氣得七竅生煙。想到這裏,淩雲翔有些得意,又有些心酸。
妖魔終於發現了淩雲翔的蹤跡,他們圍上前,卻又有些膽怯,他們不知道藏在山窪裏的有多少荒火將士。他們遠遠地圍成一排,將山窪唯一的出口堵得嚴嚴實實。這時淩雲翔故意引燃了一處麥草垛,青煙四起,妖魔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淩雲翔故意拖延著時間,他知道等到救援部隊趕到,退在映日荷塘的將士就有救了。
妖魔是在半夜發動的圍剿。淩雲翔邊撤退邊引燃沿途的麥草垛。妖魔界的首領漸漸領悟到這不過是一個欲蓋彌彰的騙局,他有些惱羞成怒,一聲令下,全體妖魔大步緊逼上前,淩雲翔終於退無可退,他背貼著山脊,身前是那兩個歪歪斜斜的稻草人。
四周青煙升騰,火光映天,黑壓壓的妖魔睜著憤怒的雙眼望著這個欺騙了他們的少年。淩雲翔覺得這些妖魔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們噴火的目光都可以將他燒成灰燼。
淩雲翔心想,等你們一上前,我就將長斧的利刃砸向自己腦袋,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你們這些怪物手上。
有些妖魔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趨步上前。淩雲翔舉起了手中的長斧,他緩緩調轉斧麵,將利麵對準自己。
“停!”妖魔首領大喝一聲,妖魔全體停頓下來。“想死?沒這麽容易!”妖魔首領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子要慢慢折磨你,要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欲哭無淚!”
淩雲翔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得妖魔首領發出了一束光暈纏繞住了自己的周身,他腦袋嗡的一響,待他清醒過來,他突然發覺自己不能動彈了,他一怔,眼睛四處打量一下,突然發現天地都變了樣,他似乎不再是自己了,他是在用什麽角度看四周呢,他垂下眼,打量一下自己——這時他不禁大吃一驚!他發現自己已經被禁錮在了那個破敗的稻草人身上。
妖魔們得意地邪笑起來。妖魔首領不懷好意地走上前,重重給了稻草人一耳光。淩雲翔被扇得頭暈眼花。他聽見妖魔首領說,“你的真元已經被我鎖在這個稻草人身上,你一輩子都休想出來了。”更猥瑣無恥的事情還在後頭。幾個妖魔衝上前朝他身上吐口水,還有幾個將騷臭的尿撒在了他身上。他明白妖魔是故意用這種手段羞辱自己。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真正明白了什麽叫生不如死欲哭無淚——死亡對他來說又算什麽?當時決定引領妖魔轉移,就注定是一場死亡之旅,隻是他沒想到自己會落到任其羞辱的下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妖魔漸漸散去了。他悲哀地睜開眼。風吹過他的臉,他的身體在風中搖擺了幾下。他想大叫幾聲,可是他連這個微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他再次悲哀地閉緊了雙眼。
很久很久之後,他睜開眼,心如死灰,這時他注意到對麵那個披著襤褸衣衫的稻草人正在專注地看著自己。
【下落】
多日之後,邊離城的部隊被解救了。各隊人馬在青田找到了十名鐵騎戰士的屍首,惟獨沒有發現淩雲翔的蹤跡。這使大家困惑無比。
“別是一個人跑掉了不好意思回來了吧?!”還是普通戰士的沈江畔陰陽怪氣地說。少年時代他可以隨意欺負淩雲翔,這麽多年之後,他卻被淩雲翔遠遠地拋在後麵,他早就有些不服氣了。
“你住嘴!”邊離城怒斥道,“雲翔絕對不是這種人!”
可是淩雲翔去了哪裏?淩雲翔這三個字漸漸湮沒在歲月的塵埃裏,成為一個無解的謎。
在淩雲翔失蹤後的漫長歲月裏,淩雲誌曾經無數次地尋找自己的弟弟。最近的一次,他已經尋到了那個稻草人身邊。他躑躅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隻得無奈地策馬遠去。
淩雲翔看見了哥哥,卻說不出話來。
風吹來了,他拚命搖晃身體,以吸引哥哥的注意。但哥哥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破爛的稻草人。
“弟弟,你在哪裏呢?”淩雲翔聽見哥哥在低聲呢喃,淚水浸濕了他的呼吸。
淩雲誌不相信弟弟會獨自脫逃,也不相信弟弟會被妖魔擒獲。他知道以淩家人的品性,被妖魔抓捕前是一定會自殉的。可是弟弟又去了哪裏?教裏的一些流言蜚語令他憤怒,但他又實在找不出什麽證據來平息這些質疑。弟弟的下落漸漸成了他心中一個難解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