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末，下午第四節。
沉重的備考負擔籠罩著整個城第一中學的高中部，在大多數班級的學生祈求放學的竊竊私語中，唯有高一十四班鴉雀無聲。
在這個匯集著各地中考狀元的班級裏，每個醒著的同學臉上都浮現著明顯的疲倦，握著筆不知不覺中睡去的同學則會在十分鍾之內醒來，繼續奮筆疾書。
韓雨琪坐在靠窗第一排的角落裏，正枕著筆袋，強忍著困意，神仙畫畫般演算著物理練習冊上的加速度。
同桌忽然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踹了她一腳。
她連忙坐直，握住幾乎滑到桌麵上水筆，精神抖擻的重新審題。
“昨晚熬夜了？”
新來的代課老師停在她的桌邊。
作業那麽多，競爭又那麽大……靠著普通人的智商考進實驗班的學生，哪有不熬夜的？
韓雨琪很是不爽的低罵道：“廢話。”
但她畢竟是個學生，麵對老師哪怕是過來實習的代課老師，依然是慫的。
她的聲音很小，但同桌卻聽到了。
於是同桌又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踹了她一腳，用眼神道：你不要命啦？
韓雨琪撇了撇嘴，埋頭猛算。
代課老師修長的手指優雅的敲了敲她的桌麵：“起立。”
韓雨琪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你剛才說什麽？”
韓雨琪抿著嘴，低頭不說話。
“生氣了？”
韓雨琪還是低頭抿嘴，依然不說話。
代課老師便後退了一步，讓出書桌之間的通道來：“出來，我們談談。”
韓雨琪不情願的把水筆往桌麵上一丟，待同桌讓出路來，很是不爽的扶著桌沿艱難的挪出來，站到代課老師麵前。
老師似乎沉默了一會兒，對同桌溫和道：“桌子往前挪挪吧，位置太小了。”
同桌立刻挪桌子。
她挪完自己的，剛要挪韓雨琪的，卻見實習老師親自動手，將韓雨琪的桌子往前挪了挪，然後轉身走向門外：“到我辦公室來。”
韓雨琪抬頭，朝著他的背影狠狠的瞪了一眼。
“喂，姑奶奶！”有同學喊她：“你跟他較什麽勁兒啊？人家後台硬著呢！”
“就是，得罪了他，當心校長打壓韓老師！”
“憑什麽打壓我爸爸？”韓雨琪壓低了聲音懟回去：“我爸爸又沒錯，他憑什麽頂我爸爸的位置？”
“韓雨琪？”
韓雨琪再度抬頭不爽的瞪了實習老師一眼，然後不情不願的邁步跟上。
“怎麽？對我意見很大？”去辦公室的路上，初次相見的實習老師舉止輕佻的摸她的頭。
韓雨琪很不給麵子的扭頭躲開，不說話。
實習老師微微一愣，隨即釋然，柔聲道：“我沒有頂替叔叔的位置。”
“叔什麽叔啊？”韓雨琪抬頭明目張膽的瞪他：“我爸有那麽老麽？裝嫩！”
實習老師失笑：“我才比你大四歲吧？難不成你叫爸、我叫哥？”
韓雨琪不理，隻顧低頭跟在他後麵。
偏偏他越走越慢，頗有一副等她的意思。
於是她便愈發不爽：“慢悠悠的逛市場麽？能不能快點走？挨完罵我還要回去寫作業呢！”
實習老師不怒反笑：“你就這麽和你老師說話？”
韓雨琪不理人，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毫不遮掩的強烈敵意。
“好啦，小祖宗，別氣了。”實習老師擋到她身前，俯身：“怎麽見到我姐姐就高興地往她身上撲，見了我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難不成我和她姓的不是同一個王麽？”
韓雨琪這才終於肯抬眼瞧他：“你姐姐？”
“王妍啊。”
韓雨琪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淺笑：“瞧你，我來替叔叔上班受累，你卻怪我頂他的位置，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跟我過不去，我好委屈啊。”
韓雨琪尷尬得不敢看他：“對、對不起，我誤會了，我以為……我……可是你不是在大上學嗎？”
“管那麽寬呢？”王欽笑吟吟的用指尖點她的額頭：“怎麽？想替我管家了？”
韓雨琪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別這麽著急拒絕啊。”王欽笑吟吟的望著她：“跟哥哥說，有沒有男生給你寫小紙條啊？”
韓雨琪的臉蹭的一下漲的通紅：“沒有。”
“放心，我不告訴叔叔。你悄悄告訴我，靠門第五排挨著過道的那個男生是不是喜歡你？”
韓雨琪驚愕的抬起頭來。
王欽露出滿意的微笑。
韓雨琪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跟他就是朋友，普通朋友，偶爾一起打遊戲的那種，你別亂說！”
“那他上物理課一直盯著你看？”
“他在看黑板！”
“還一下課就跑去問你物理題？”
“因為我物理成績單科第一！”
“放學還和你一起回家？”
“你怎麽知道？”韓雨琪愕然。
這實習老師明明是第一天代課啊。
王欽勾唇。
你說你老公怎麽知道？
要不是那小子天天獻殷勤，你老公會冒著被你爸拿教鞭戳成篩子的風險來耽誤你高考？
韓雨琪終於反應過來，她剛才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妥，連忙繼續解釋：“我跟他隻是順路，剛好順路。”
王欽看著她這幅急於撇清關係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我也順路，今天起我送你上下學。”
“哈？”韓雨琪震驚。
這是什麽鬼發展？這老師真的是來代課的嗎？
王欽抬手，習慣性的想揉她的頭發，卻礙於兩人現在的關係，隻能半空收回，整理了一下衣領：“別緊張，順路送你，主要接送叔叔。”
韓雨琪一臉的“我不信，你騙人。”
於是王欽淡定自若的搬出自家的萬能老姐：“我姐說，多虧叔叔點撥，她才能順利進入卡文迪許實驗室，為表感謝，接下來的三年都由我來做叔叔的專職司機。”
“那三年後呢？”韓雨琪不假思索。
王欽無奈的看著她，內心：三年後你就考到大跟我過了，我還呆在城幹什麽？
嘴上：“再說吧。”
韓雨琪信以為真：“哦……那好吧。”
“你資源好，在家也能學，在學校的時候不必那麽拚，困了就到我辦公室來，眯一會兒。”
韓雨琪搖頭：“我在家隻能學物理。”
王欽淡定：“那是以前。”
韓雨琪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說起來……你家在城吧？你住哪？”
“你家啊。”王欽理直氣壯。
韓雨琪：“……”
後麵還有小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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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
“嗯？”
韓雨琪靠在王欽懷裏，看著手指上價格不菲的鑽戒，失笑：“在蘇子衿的婚禮上求婚……會不會太搶風頭了？”
“不會啊。”王欽淡然：“朱顏都把手捧花直接遞給你了，我求個婚證明一下手捧花的魔力豈不是很配合？”
韓雨琪低頭，撫摸著鑽戒上那個鑲滿鑽石的：“說起來……你是不是來代課的時候就開始惦記我了？”
王欽笑而不語：傻丫頭，明明是因為惦記你才去代的課啊。
“可是一直都沒跟我表過白。”
“但我求婚了啊。”
“我記得上學那會兒，他們傳八卦，說我們在一起了，你從來都不澄清，就看著我一個人在那裏解釋。”
王欽暗笑，有什麽好澄清的，反正早晚要在一起。
“你還總摸我頭發有你這麽當老師的嗎？”
“摸摸你的頭發怎麽了？我也沒耽誤你班同學上大啊。而且我去之後你班女生理綜分突飛猛進啊。”
“還有還有，”韓雨琪皺眉：“你是不是第一天代課就想摸我頭發？就是我頂撞你，被你拎出去訓的那次！”
“我哪裏訓你了？我都沒對你大聲說過話，明明是你單方麵懟我。”
韓雨琪撇嘴：“不許轉移話題。”
王欽摟著她：“好，不轉移話題。”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上一世。
王欽在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在有妲己、有李白、有具化的那一世。
“怎麽不回答我？”
王欽溫和：“一見鍾情。”
“你騙人！校花更漂亮，你怎麽不和她一見鍾情？”
王欽搖頭：“我看的不隻是臉。”
“你胡說，一見鍾情的都是臉，所有需要接觸才能發現的美好都是日久生情。”
王欽隻得半是玩笑半是認真：“上一世，你我曆經磨難終成眷屬，相約來世再做夫妻。你喝了雙份的孟婆湯，而我負責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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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出來了！”隨著月嫂的高呼，產房房門打開，護士推著筋疲力竭的產婦走出產房。
陳淞快步迎向病床：“怎麽樣？疼不疼？還好嗎？”
洛凝殤臉色慘白，微微垂眸：“女孩兒……”
“嗯，我知道。辛苦你了。”他拉住她的手，握到掌心。
“要去看看嗎？”
陳淞搖頭：“我先陪陪你。”
洛凝殤淺笑，抬眸，望向抱著寶寶的王欽：“老師……菡兒有妹妹了呢。”
王欽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嫂子，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那會兒當老師純粹是為了撩妹，別再抓著那個不放了。”
陳淞輕輕的鬆開洛凝殤的手，直起身來：“撩妹？呆了三年，隻撩了弟妹一個，還撩得那麽艱辛，屢屢被嫌棄。子衿那小子呢？又把丫頭扔你這兒就跑了？”
王欽掐了掐懷裏小寶寶的臉頰：“誰知道他又在忙什麽。倒也不是他不管小公主，主要是雨琪喜歡，總想多抱抱。”
“以後就有兩個了。”洛凝殤虛弱的笑了笑。
“想名字了嗎？”
洛凝殤低眸不語：“我倒是想了幾個，但也要看看爸媽的意思。”
陳淞直接做主：“你說叫什麽就叫什麽，爸媽那邊我處理。”
洛凝殤便輕輕地扯住陳淞的衣袖，麵上泛紅，低眸不語。
在病房躺了一會兒，麻藥的藥效一到，她便疼的滿頭是汗。
“你說……”她氣若遊絲：“若是下一胎又是個女孩兒，怎麽辦啊……”
“管他男女？反正是我們的孩子，都一樣的。再者……”陳淞皺眉，擦去洛凝殤額頭的汗珠：“別再生了，太疼。”
“我不怕……”
“我怕。”
“可是總不能讓個女孩子整日裏打打殺殺的吧……”洛凝殤垂眸，咬了咬嘴唇：“你手底下那些人，下手也沒個輕重，再者……爸傳下來的家業太凶險，男孩子都未必扛得住，何況一個小姑娘？”
“那就領一個。”陳淞用粗糙的大手撫摸著洛凝殤的臉頰：“我絕不會再讓你遭這樣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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