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撥通沒多久就被江沅接起, 看樣子似乎是打過去時手機正好在他手裏。
江沅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喂？”
“你被FHL換掉了？”蘇蘅也不繞彎，開門見山地問道。
聽到不算熟悉的女聲, 江沅放下手機瞥了眼來電顯示。
隨後不自覺挑了挑眉, 他知道這個消息出來可能會引來很多朋友的關心。
但蘇蘅，明顯不在這個範圍內。
想了想, 他才再次開口, 這次帶了些自嘲般的笑意，“我也沒比你先知道多久。”
蘇蘅一愣，“你的意思是, 這件事你提前不知情？”
江沅淡淡“嗯”了一聲，又道, “正準備打電話給教練詢問具體情況, 你的電話就進來了。”
“那你先打電話吧，”蘇蘅捏著衣角的手鬆開了些，“我不耽誤你了。”
“你特地打電話過來, 就為了確定我是不是被換掉了？”不知道是不是蘇蘅的錯覺，江沅這句話好像帶著些調侃意味。
都到這個地步了，這個人還有心情在這插科打諢。
心態也可以說是一級棒了。
她停頓片刻後說明來意，“如果真的被FHL換掉了, 你有什麽打算？”
“回家種田吧。”江沅笑道。
蘇蘅這邊卻沒了聲響。
江沅沒聽到回應，不禁疑道，“蘇蘅？”
“嗯。”這次那頭的少女立馬就出了聲。
速度快到讓江沅馬上反應過來，她不是沒有聽到, 而是不接受自己不認真的回複。
兩人都默了幾秒，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可江沅也不是第一次見識蘇蘅的執拗，妥協般地歎了口氣。
“在你打電話來之前，NB的經理有聯係過我。”
蘇蘅語氣稍霽，“你答應了？”
“還在考慮。”江沅笑了笑。
NB的確聯係了他，但也隻承諾給他一個替補位，畢竟他們也不能因為有更好的選擇就舍棄現在的老隊員。
在這一點上，江沅倒是高看了NB一等。
但是否真的要進入NB，還有待商榷。
且不論他能不能作為正式隊員上場，就NB今年的表現，是否能進入S6都難說。
他當初就是為了能實現自己的職業夙願才跳槽來到FHL，現在讓他進一個連FHL都不如的戰隊從頭再來，那他當初的選擇豈不成了個笑話？
這個邀約，有也相當於沒有。
現在特意說給蘇蘅聽，也隻是不想讓她擔心。
蘇蘅也的確因為這番話安下心來。
於她而言，江沅是她正式走上打野這條路的啟蒙老師，也是她視為勁敵的對手。
就算FHL做了正確的決定，她也不想就這樣看著江沅被迫淡出電競。
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蘇蘅“嗯”了一聲，“我知道了，那你先忙。”
兩人結束通話沒多久，周令行的電話就回了過來。
他們已經拍完了宣傳照，現在正在來酒店的路上。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蘇蘅顯得有些低沉，淡淡應著聲。
電競選手的職業生涯本就不長。唇亡齒寒，連江沅這麽優秀的打野都有被替換的一天，她們又能堅持多久？
她的心不在焉卻很快被周令行識破，“在想什麽？”
這件事他早晚要知道，蘇蘅也沒什麽好隱瞞，照實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周令行依舊平靜，似乎完全沒有被這個消息所影響。
“既然他已經給自己留好後路了，應該問題不大。”
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裏還帶了些不虞，“怎麽穿這麽少？”
蘇蘅一愣，立馬抬起頭來，恰好透過旋轉門明亮的玻璃看到電話那頭的人熟悉的身影。
她緩緩掛斷電話，站起身來。
不知怎的，看到他後，剛才得知江沅被FHL替換的糟糕心情莫名淡了下來。
也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何必去想那麽多。
隻要和他並肩作戰一天，她便能毫無顧忌地披掛征伐。
*
另一邊，江沅才結束和蘇蘅的通話，手機就又震動起來，又是一個陌生號碼。
自從網上爆出這則消息，這樣的電話便層出不窮，任他脾氣再好，也禁不住這樣連番的轟炸。
他直接摁斷了電話，又開啟了拒接陌生來電模式，這才終於給自家教練打過去電話。
哦不，如果真如官微上所說，現在已經不能稱作自家了。
江沅諷刺一笑。
電話響了一會才被接起，教練那邊聲音還有些嘈雜。
“江沅？我剛給你打電話占線了。”一個響亮的男聲傳入耳中，還是江沅熟悉的語氣。
沒等江沅出聲，那邊又氣喘籲籲地說，“你先別在網上發表言論，我現在正在往公司趕。媽的這些高層一個比一個腦殘，這麽大的事也不提前和我說，你別著急，我一定不會讓你走的。”
得知教練也才剛得知消息，江沅緊蹙的眉心舒展了些，故作輕鬆地笑著，“嗯，我不急。”
掛斷電話後，江沅考慮一番，還是決定去俱樂部一趟。
就算要換掉他，也不該在這之前連個信兒都沒有。
剛趕到俱樂部，就聽到會議室裏激烈的爭吵聲——
是教練和幾個高層，蘇芒和杜若也在。
“我是隊裏的教練！你們要換隊員難道不該先通知我？！不通知我也就算了，連江沅那邊你們都沒說就直接換掉了他？你們第一天開俱樂部？”
“這個決定是團隊經理和高層討論過後得出的，啟用韓援也是所有人都簽字同意的……”
“你們討論不帶教練？！你們知道這遊戲長什麽樣嗎？你們懂什麽是操作嗎？？”
……
看到教練為了自己和高層著急上腦的樣子，江沅心下微暖，忙過去拉開了就要上手的教練。
教練看到江沅還愣了一秒，複又粗著嗓子開始叱喝，“不是讓你別著急嗎，快滾回去訓練，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江沅默了兩秒，緩緩對其搖了搖頭。
看到蘇芒和杜若那一瞬，他心裏就大概對這件事有了底。
又聽到管理層都已經對這件事簽了字，大概也沒什麽可置喙的餘地了。
想著，他朝在座幾人笑了笑，金色的頭發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飛揚跋扈。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要開除我？”
杜若看到江沅，臉色立馬僵硬起來，也不敢和他對上眼，低著頭不說話。
反倒是蘇芒笑了笑，“沅哥和我們的合同時間還沒到呢，我們怎麽會開除你呢。就是這段時間要委屈沅哥坐一段時間冷板凳，當李永原的替補了。”
江沅瞥她一眼，很快看向其餘幾人，“我記得我的合同上有專門提過，不做替補，隻要打進S賽就必須由我安排訓練時間，對吧？”
蘇芒滯了滯，轉頭看向杜若。
還有這事？之前怎麽沒告訴她？
杜若朝她搖頭，他也不知道這事兒。
江沅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不屑道，“聽說你們都已經簽字同意了，李永原的合同想必也已經簽好了吧？”
“那麽，”他環顧一周，“我們現在可以來談談違約金的事情了。”
當年FHL為了拉攏江沅入隊，給出了相當優厚的條件。
不做替補，就是其中一項。
在座幾人麵麵相覷，明顯沒想到還有這茬，為了確認還特地調了江沅的合同出來，這才發現確有其事。
幾位高層紛紛把目光投向蘇芒，滿是責備之色。
他們隻負責簽字，這他媽誰能想到還要付違約金？
蘇芒局促起來，“這個……我之前也不知道。”
最後還是杜若站了起來，大手一揮最終拍板了違約金的事情。
在他眼裏，隻要能送走江沅這尊大佛，賠償點錢給他也行，畢竟是他們趕走了他。
眾人看正牌太子爺發了話也不再議論，簽訂好金額便散了去。
當江沅收拾好東西走出俱樂部大門時，卻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麽多年，在所有人對他的不理解不支持下，他撐到了今天，卻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沅掏出手機，給周令行編輯好一條短信。
想了想，摁下發送。
【準備回老家了，夏季賽加油。江沅。】
發出去不過幾分鍾，周令行便追了個電話過來。
“不是說NB有邀請你？”
“不去了。”江沅不在意地扯了扯唇。
周令行默了默，“為什麽？”
“離開GI就是為了能快一步實現夢想，如果現在去了NB，豈不是離夢想更遠了？”江沅踢了踢路邊的石子，隨口說道。
“……”
江沅聽著電話那頭的老隊友有些壓抑的呼吸聲，有些晃神。
離上次他們倆這樣和平地好好說話，真的有些久了。
終於走到車邊，江沅把行李丟到後備箱，繼續道，“蘇芒和杜若怕是會有什麽大動作，不然也不會這樣處心積慮地把我弄走，你和蘇蘅最近多注意點。”
周令行立馬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追問道，“這件事和蘇芒她們有關？”
“嗯，”江沅進了駕駛座，“春季賽開始蘇芒就成了FHL經理，也不知道她安的什麽心，反正你們小心點就行了。”
周令行那邊卻沒了聲，江沅叫了兩聲，“喂？還在嗎？”
沒等到周令行說話，那頭卻突然傳來截然不同的女聲，“能和我解釋一下這件事為什麽會和蘇芒扯上關係嗎？”
是蘇蘅，江沅做出判斷。
剩下的時間就留給周令行慢慢解釋吧。
他輕笑著掛斷了電話。
又點著引擎，一腳踩下油門，便從俱樂部開了出去。
他的夢想雖沒死，但也確實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