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是這樣。
每一次都是這樣, 就像那時候她並沒有想跟“快樂之足”組隊，結果對方一而再再而三且異常直接地戳穿了她一樣，這一次也正是在她想要退縮的時候, 許在竹徑直向前邁了一步, 直白地告訴她，他喜歡她。
而且一如既往地反駁了她的借口。
以至於等到全小芝站在電梯裏等電梯門打開時還有點恍惚, 一轉身發現就靠在旁邊的人時嚇了一大跳。
她的腦海裏一瞬間浮現出了許多昔日看的恐怖電影的畫麵，在看清史悠悠的臉以後才鬆了口氣。
“你嚇死我了，”她抱怨了一句, “我還以為誰呢。”
“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史悠悠依然背靠著牆壁, 笑嘻嘻地一攤手，“再加上我也有點好奇，他到底想跟你單獨說什麽。”
“告白。”
“……啊？”
相對於史悠悠的一臉懵逼, 全小芝發現自己在複述這件事的時候, 竟然比她想象得要平靜許多：“他跟我告白了。”
也許, 是因為這件看似突如其來的事其實並沒有那麽難以想象, 也完全不難以接受。
她一早就知道她對淩久而言是特別的，而淩久於她也一樣。她以前固然認識不少好友, 然而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每天一起打遊戲的，跟她一起玩過這麽長時間、而且在企鵝上時不時就要聯係甚至發展到現實中見麵的, 就隻有淩久一個人。
但許在竹比她小四歲確實是隔在兩人之間的事實。
盡管對方直言完全不在乎年齡上的差距，可全小芝明白, 不僅僅是年齡的差距, 這個差距帶來的身份不同才是有點微妙而尷尬的。
她已經畢業快要兩年了, 在大學時就選擇了網文作為自己將來的職業道路，在沉迷上《守望先鋒》之前，她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的。全小芝確實很喜歡這份工作，而且現在可以說是她的事業上升期，她這兩年手上現有的幾篇文也完全有改編成影視的可能性，一切都在按照她以前想要的未來一樣發展。
而許在竹不一樣，淩久不一樣。
他才大學二年級，對大學生來說，他們才剛剛接觸這個社會，未來的一切都還充滿不確定性。而像許在竹這樣在大學期間就擁有了很多人難以企及並收入不菲的事業的就更加少之又少，等他畢業以後，是繼續當主播還是選擇專業對口的高薪工作也全都由他，他跟全小芝，兩個人以後麵臨的可能是兩條截然相反的道路。
不過，怎麽說呢，淩久畢竟是淩久。
他跳脫出了限製範圍，提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可以將兩個人的未來連接在一起的選擇。
——職業電競。
職業這條道路有多難，長期混跡於遊戲論壇的全小芝也是有所耳聞的。
職業選手狀態最好的黃金時期也就那麽幾年，可以說是非常吃青春飯的一個行業，而且由於國內現在電競圈還不算非常正規，很多俱樂部的管理上都或多或少存在著問題，某些小有名氣的戰隊拖欠選手工資這種事情她也聽說過。
這也導致國內絕大多數的戰隊在世界範圍內很難出成績，且不說世界杯了，中韓聯賽也少有抗韓成功的。
但淩久確實不會坑她，他朋友創辦的俱樂部什麽的……聽上去也不是不靠譜。
冬雨的安娜作為主奶實至名歸，副奶這個位置確實適合她，而且全小芝私心裏並不怎麽想主要擔起指揮這個擔子——她總覺得自己的大局觀也還有改善的餘地。輔助由於位於隊伍的後方，並且實時關注著隊友血量走位以及戰局的變化，是最適合指揮的人選，而安娜這個英雄，有著一手可以禁療對麵的生物手|雷，大招的激素更是開團利器，由安娜作為主奶和指揮再適合不過。
當然，要是僅僅如此，副奶的位置也隻能說是適合，而不會是她想要去打職業的主要原因。
淩久確實了解她，真正對於全小芝有吸引力的，也正是之後的話。
——關於可以確立黑百合相關的戰術。
《守望先鋒》這個moba性質偏重的fps遊戲中，每次版本的更迭都伴隨著對某些英雄的加強或削弱，而英雄之間又有著鮮明的克製關係，雖然這克製關係受到每個人實力差距的影響，但總歸是存在的。
就像“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版本沒死神”這句話說的一樣……死神這個近戰英雄在第二賽季之後的上場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由於受到版本的影響，天梯高分局裏乃至職業比賽中，雙方的陣容大多數時候總是屈指可數的那幾種，能夠推陳出新的時候少之又少。尤其是像大錘、毛妹、安娜這樣的英雄，幾乎每場比賽中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全小芝對黑百合這個英雄有著超乎尋常的喜愛，要是能夠在職業比賽中使用這個英雄，那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
問題是……打職業對她來說現實嗎？
她對這個遊戲的喜愛，到底有沒有到能夠支持她走上一條未來還不完全明確的道路的動力的程度？
同學會後，全小芝沒有急著回去，史悠悠本來就準備留她在這兒多待一段時間，兩人畢竟好久沒見了。她暫時也沒定機票，在史悠悠家裏翻來覆去地想了兩天以後，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決定之後有一段時間不寫文了，暫時停筆。”
她在電話裏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機那頭的張晴正在廚房炒菜，沒聽清她的話。
全小芝不得不在她關火後又說了一遍。
“怎麽突然不寫了，你準備換工作？”
哪怕隔著電話，全小芝也完全想象得出自己媽媽皺著眉頭的樣子。
這也難怪，當初拍著胸脯說這就是她想以之為生並熱愛的職業的可是她自己。
“算是吧……”
她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件事跟父母說清楚，而且畢竟老一輩人對遊戲這方麵也有點成見。
“我之前在家裏的時候不是一直有打一個遊戲嗎，”全小芝解釋說，“我決定去打那個遊戲的職業，已經有職業戰隊邀請我了。”
當然，她沒說那個戰隊還沒有完全成型。
她一口氣說了下去。
“過幾天我會定回家的機票，那個戰隊暫時是線上的形式，等基地準備好了我就會搬出家裏，住到基地去。工資待遇問題我之後還會再談，我現在的打算是想先完結了手上這本以後暫時封筆，直到我退役為止。我主要是想……要是就這麽框定我的一生，那我接下來活得也太沒意思了。”
“我想……試試其他的可能。”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全小芝正越來越緊張的時候，忽然聽見張晴來了句：“就這事？”
全小芝：“……啊？”
“還想著你這麽嚴肅地打電話過來是這兩天終於給我們找了個女婿回來了呢。”張晴哼了一聲，“你說的沒錯啊，年輕人不就是要出去多闖闖，腿就在你自己身上長著，我們還能拘著你不成。”
她忿忿地補充了一句。
“想幹什麽就去幹，我跟你爸像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嗎？”
過了半晌，張晴又開了口。
“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兒就回來，”她語調難得地溫柔，“天塌下來了有我跟你爸在前麵頂著呢。”
全小芝覺得自己眼睛有點酸，接著故意拖長了腔調：“媽，你看看你說的，我這還沒回家呢，離去基地還早著呢。”
“我都二十三了，自己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你跟我爸安心養老就成了。”全小芝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多問了那麽一句，“那你跟爸那麽通情達理，我做什麽選擇都支持……那為什麽還一直催著我結婚啊？”
張晴：“這能一樣嗎，這能一樣嗎——”
多問了這麽一句的全小芝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又被拽著這件事絮叨了足有十多分鍾的代價，然而她最後還是笑著掛了電話，敲開史悠悠的房門跟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恭喜啊。”早就知道她已經下了這個決定的好友笑道，把手上的書放到了一邊，“說起來，你們那個戰隊叫什麽名字啊？”
全小芝：“……啊。”
看到她這個表情，史悠悠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吧？”
全小芝心虛地撓了撓頭。
還真是……隻有這個問題她忘了問。
她馬上解鎖手機戳開企鵝，打開跟淩久的消息列表。
這兩天她也問了對方不少關於未來戰隊的問題，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很靠譜，兩人都很默契地沒去談許在竹那天之後的告白，對方確實給足了她考慮的時間。
緣分已到：突然想到有個很重要的問題還沒問。
緣分已到：戰隊叫什麽名字？
淩久：這個啊。
淩久：gsq。
淩久：我本來隻是開玩笑提提的……沒想到真被他們采用了。
緣分已到：？？gsq？
緣分已到：是有什麽來源嗎？
淩久：搞事情啊。
全小芝：“………………………………”
她望著手機屏幕陷入了沉默。
——你那兩個朋友是逗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