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溫楚一的聲音,薑念立時想起昨晚他對自己的表白,臉部無法抑製地有些微熱。
有全世界最好的狙擊手在,他居然讓她做主狙?
薑念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人莫不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衛晗倒是鎮定自若地聳了聳肩,口吻隨意,話裏的內容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味道,“我說過,薑念現在並不足以勝任主狙擊手的位置。”
很顯然,在這之前他們就應該已經討論過這個話題了。
聽到這句話,薑念瞬間冷靜下來,她抿了抿唇,“副狙擊手就行,我會好好練習動態視力的。”
沒有人會喜歡被人這樣直白地說出自己能力不夠,但這是事實,在溫楚一麵前,她的確差遠了。
說話間,溫楚一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
許是剛洗過澡,他發間還帶了絲潮意,一身簡單的白T牛仔褲硬是被他穿出了高級感。
他信步走到衛晗旁邊,眼裏甚至還有些朦朧,但說話的語氣卻是截然相反的犀利,“薑念的移動靶和定點準確度都很高,但就算她不吃不睡拚命練習一個月,動態視力和手速也不可能跟得上其它參賽隊伍的老選手,我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
而極佳的動態視力,是對副狙和觀察員的基本要求,很顯然,薑念現在還做不到。
聽到溫楚一的話,薑念心裏一個咯噔。
她也知道自己的搜尋目標能力有些弱,但這樣直白地被溫楚一說出來,還是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溫楚一在心裏歎了口氣,真話往往是難聽的,但他卻不能不說。
他沒敢正眼看薑念,奪過衛晗手中的咖啡抿了一口,“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早上喝咖啡別加糖。”
嫌棄完衛晗,他才繼續道,“距離天命杯就算四舍五入也隻有一個月了,既然參加,就是奔著這個第一去的。”
雖然隻是直播平台舉辦的比賽,但了解業界指標的人心裏都很清楚,這次比賽一切標準都是按國際比賽來的,甚至還額外邀請了韓國兩支強隊。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的天命杯,就是下一屆國際邀請賽的預備賽了。
如果不趁這次機會將戰隊名聲一炮打響,他大費周章的轉會又有何意義?
衛晗大概明白了些他的意思,習慣性皺了皺眉,“你以前沒當過副狙,攻擊模式和主狙很不一樣,你也得花大把時間適應;如果隻是為了一場比賽臨時調換位置,未來需要改變和適應的東西可能會更多更麻煩。”
溫楚一笑了,“嫌麻煩打什麽職業。”
而且,就算這場比賽結束,他們的位置也不是非變回來不可。
薑念的實力和靈性並不輸於任何人,他是知道的。
這句話完,衛晗不再固執,最終同意了溫楚一的提議。
正如溫楚一所說,動態視力和手速都需要通過日積月累的訓練來提升,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確實不夠。
隻是盡管如此,衛晗也絕不會相信,這是溫楚一讓出主狙擊位的唯一理由。
得到衛晗首肯,其他人自然也沒什麽意見,畢竟就隊內考核的分數來看,薑念也是僅次於溫楚一的存在。
剛完成隊員的位置分配,陳子彥就拎著大包小包上門了。
衛晗看他這個架勢,誇張地抽了口氣,“小陳,你這是要搬進來?”
“不不不,”陳子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擺手道,“這是你們的隊服和直播的合同副本。”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出一件寶藍色的亮片外套,“老板說之前的隊服太低調了,襯托不出王者風範,就按照你們的碼子重做了一套。”
溫楚一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看陳子彥手中的外套,轉過頭就往電腦前走,“訓練了。”
其他人想都沒想,立馬來到各自的電腦跟前。
陳子彥無辜的瞪著在一邊悶笑不止的衛晗,小聲道,“這是什麽意思?不試試隊服嗎?”
衛晗再也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李雷這品位……哈哈哈哈哈哈。”
一邊笑著,他一邊拍了拍陳子彥的肩膀,“以後要是他再整這些騷東西你多攔著點。”
陳子彥揉了揉自己頭上的亂發,欲哭無淚。
這讓他怎麽和老板交待?
想了想,他放下手裏藍得發亮的隊服,又掏出直播合同走到溫楚一邊上,“Chew神,要不訓練之前,咱先把直播合同簽了?”
老板一共交給自己兩個任務,其中一個很明顯已經失敗,另一個他總得成功。
溫楚一坐在電腦桌前,一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看他,“李雷沒告訴你我不直播?”
依舊是輕淡的語氣,卻生生讓陳子彥感受到一絲殺氣。
他哆嗦兩秒,很快搖頭,“老板隻說這個合同所有隊員都要簽。”
衛晗笑了笑,在心裏為陳子彥點蠟。
溫楚一這人什麽脾氣外界都很清楚,剛成為職業選手那會兒,沒經驗沒名氣,就憑借著一身過硬的技術就讓俱樂部老板妥協了直播的事情。
幾年前都如此,就更不用說現在了。
溫楚一瞥過合同兩眼,並沒有錯過上麵碩大的“飛貓”二字,突然轉頭看了眼薑念,“你和飛貓的合同怎麽說的?”
因為主狙擊手和副狙擊手之間需要配合,兩人的位置連在一起。
猛然聽到溫楚一的問話,薑念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之前飛貓那邊說要和戰隊合作,我的合同可以轉成戰隊統一合同。”
溫楚一聞言皺了皺眉,“原合同每個月多少時長?”
“120。”薑念看他臉色有些不對勁,說話的音量都放小了些。
果不其然,得到答案後的溫楚一臉色又黑了一寸,一把拿過陳子彥手裏的合同。
當他看到合同上明確表明的45小時直播時間時,麵色稍霽。
不幸中的萬幸是,飛貓給出的直播時長還不算過分。
溫楚一闔上合同,敲了敲桌子,“你和飛貓的合約還剩多久?”
薑念想了想,心裏莫名有些不安,“還剩一年半左右。”
溫楚一頷首,將合同遞給一旁的陳子彥,“讓李雷和飛貓的人聯係一下,把合同年限改成兩年。”
陳子彥還沒說什麽,倒是衛晗已經誇張地瞪大了眼,“你真要簽?”
“隻簽兩年,”溫楚一顯得相當冷靜,“飛貓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不簽。”
頓了頓,他又補道,“其他人想簽也沒問題,隻要能保證每天14個小時的訓練時長,我沒有意見。”
之所以排斥直播,不是像他人所說的耍大牌裝神秘。
直播這件事本身就會耗費大量心神,且很容易被觀眾帶了節奏,所以他才會提出14個小時訓練時長的硬性要求。
14個小時是什麽概念呢,如果每天睡8個小時,就隻剩倆小時的吃飯休息時間。
簡而言之,要直播可以,你得犧牲自己所有的休息時間,才能保證每天1.5小時的直播。
也許在別人眼裏,可能覺得溫楚一提出的年限要求無理甚至荒誕。
但了解他的人如衛晗薑念,甚至連Wind都能感受到溫楚一做出了多大的讓步。
相信飛貓的人也必然能感受得到。
但剛剛溫楚一接二連三的問話,薑念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猜到,溫楚一答應簽直播合同……
很可能是因為她。
陳子彥抓耳撓腮了半天,最終妥協地掏出手機,給李雷撥去電話。
溫楚一的意思表達清楚了,也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耗費時間,簡潔明了地給所有人下達任務,“省去無聊的客套話,從今天往後數十天,每天倆小時Exact Aiming,四小時個人專項練習,四小時兩兩配合練習,還有四小時四排組隊。”
一句話說完,他對衛晗點了點頭,起身走近那對小情侶分配任務。
衛晗會意,上前替補了他的位置,給薑念和Wind分別安裝好Exact Aiming,“小月月是主狙擊手,每天的個人專項就是練靶壓槍,了解地圖每一塊資源區的最佳狙擊點。”
他頓了頓,又看向Wind,言簡意賅,“你練跳傘。”
Wind的麵部表情瞬間呆滯。
他好歹也是一個主突擊手,怎麽和薑念說的時候一個接一個訓練項目,到他這兒就變成了簡單一句“練跳傘”??
衛晗察言觀色的能力不錯,一看小胖子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笑道,“你沒發現嗎?你每次落地都很慢,有的時候還會卡傘。”
小胖子臉紅了。
“首先得把你的落傘問題解決了,才能接著進行下一步。”衛晗指了指屏幕上已經打開的軟件,“你們先練倆小時EA就可以開始練專項了。”
兩人點點頭,立馬投入訓練狀態。
相對於衛晗這邊的輕鬆而言,溫楚一那邊就顯得不那麽好過了。
蕭詠是考核時的第八名,基本功紮實,一看就是穩紮穩打一點點練上來的;而黎晴雖然操作毛糙,遊戲天賦和靈敏度卻極佳。
溫楚一剛開始的想法,是準備讓蕭詠參加下個月的天命杯,畢竟一個月時間,他並不確定能解決黎晴的不穩定發揮。
但在看過黎晴超高速的操作著EA上不停閃動的圓點後,溫楚一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毫不誇張地說,黎晴的操作速度已經快趕上他了,這樣的手速和靈敏度,如果不在賽場上用出來,太可惜了。
在兩人身後又看了一會兒,溫楚一打斷了他們,“下個月的天命杯,你們倆輪流上吧。”
兩人同時頓住,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欣喜之色。
“蕭詠主要練習大局觀,為狙擊手做掩護並開辟行進路線,”溫楚一停下,又看了看旁邊那一個,“黎晴主攻側翼衝鋒,多練練對槍聲位置的判斷。”
“當然,卡視野、拉槍線和繞後,這些都是你們需要掌握的基本操作。”
聽到他輕描淡寫的“基本操作”幾個字,兩人表情一僵。
他們可沒少花時間在他口中的這些“基操”上。
溫楚一笑得毫不自知,“練習吧。”
*
投入到訓練中的時間過得很快,因為溫楚一和衛晗的加入,所有人都牟足了勁。
隻是練習的時候不覺得,晚上終於結束最後一把四排後猛然鬆懈下來,幾人這才後知後覺到渾身酸痛。
Wind倒還好,但0809和薑念就不那麽好過了,畢竟是第一次接受這樣高強度的訓練模式。
訓練結束後,幾人早早便上了樓。
終於體會到溫楚一口中的“每天保持十四個小時訓練時間再直播”這句話,是多麽的天方夜譚。
幾人回房了,但溫楚一卻沒準備結束訓練,又獨自開了把遊戲。
雖然他是職業選手,但畢竟是從CS轉向來PUBG的,他需要花更多的時間來參透這款遊戲。
又打了兩把,溫楚一等來了李雷的電話。
他隨手接起電話摁下揚聲器,手閑著無聊,又開了EA練了起來,“怎麽?”
李雷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顯然是打了個勝仗,“飛貓的合同搞定了,明天給你們送過來。”
“行。”溫楚一手速極快,屏幕上飛快出現的光點到了他手裏像是放慢了腳步,每一個光標都點得極準。
聽溫楚一語意輕鬆,李雷來了興致,“還以為你打死不從呢,我都做好了你把合同甩我臉上的心理準備了。”
溫楚一冷哼一聲,“現在還說這些屁話?”
“嘿嘿,”李雷笑得極其猥瑣,“老實說,你是不是為了你那心上人才簽的?”
溫楚一早已習慣李雷老派的說話方式,隻淡淡地“嗯”了一聲,“她和飛貓有合同。”
李雷回了個山路十八彎的“哦~”,又道,“你幫人家付違約金不就好了?不僅能讓她感動,可能一個把持不住就以身相許也說不定啊,你沒錢嗎?要不要哥借你?”
“滾犢子,”溫楚一語意不明,隨手關了EA,又起身走到陽台點了根煙,“就你那腦子,還想教我?”
李雷不服氣,聲音也大了起來,在靜謐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你他媽又瞧不起老子?你說!我看你能說出個什麽花來!”
溫楚一嗤笑一聲,嘴裏雖然還叼著煙,聲音卻依然清晰,“她不是你那些嬌滴滴的小女人,我也不是你這樣片葉不沾身的公子哥……”
“我倒是想幫她付違約金一了百了,到時候她要是有負擔怎麽辦?”
“討厭我自作主張怎麽辦?”
“因為違約金和我保持距離怎麽辦?”
她的念念,不應該遷就別人,他來遷就她就好。
那邊李雷聽完溫楚一一連串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久久沒有出聲。
溫楚一手裏的煙就要燃盡,他沒有留戀,將煙摁滅在腳邊的煙灰缸裏。
半晌,李雷歎了口氣,“兄弟,你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