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談被裴哲問蒙了。
他差點脫口而出:趙以川喜歡的人不就是你嗎?
好友在美國那段魂不守舍的暗戀,李談的了解僅僅止步於對趙以川的察言觀色,連暗戀對象是誰都是剛剛才確定,更別提細枝末節了。
可是他現在聽裴哲的意思……
好像,這段並未宣之於口的感情,連當事人都不知道?
李談讀書時腦子不太靈光,這會兒卻電光石火地轉得比什麽時候都快,幾乎立刻明白過來:敢情他們倆的戀愛談得還是尋常步驟,互相了解、建立感情基礎、確認關係,走到現在,趙以川大概壓根兒沒打算將這段過去告訴裴哲。
而作為朋友,李談無條件信任趙以川,心道他或許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緘口。
表麵上竭力沒露餡兒,他叼著煙,佯裝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裝模作樣地說:“哦……那個人啊,其實我也不認識,沒見過。”
裴哲皺了皺眉:“是嗎。”
一句陳述語氣的反問讓李談心裏仿佛吊起一塊石頭,七上八下地懸在半空。
剛才趙以川在,聊的又都是些很安全的話題——興趣,過往經曆,網球賽——他對裴哲的印象很好,談吐得體,不太像跋扈富二代,也不像電視裏那些盛氣淩人的年輕總裁,是很有教養又很隨和的人。
可李談現在竟忽地感覺到麵前這個年輕人帶來了無比的壓迫感。
甚至隻用簡單的兩個字。
裴哲舒展開眉眼,略側過身,目不轉睛地看他時沒什麽情緒,嘴角還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但李談平白無故開始冒汗。
“我以為你會見過。”裴哲語氣淡然,“畢竟他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是啊,見過,今天剛認識。
李談心裏這麽想著,卻沒法說,也不能撒謊——他莫名地直覺但凡有一個字不誠實,裴哲會立刻拆穿他,連帶著趙以川一起遭殃。
他最後誠實道:“以川在美國是有個很喜歡的人,也很投入。不過那都是好幾年前了,那會兒我和他見麵的時候比現在少,他隻提過兩三次吧,沒有要介紹我們認識的意思……我猜,他可能就是自己喜歡,沒別的舉動。”
該說的都說了,該暗示的也言盡於此。
話外之意讓裴哲別問了。
裴哲點點頭,望向已經緩慢駛入視線的邁巴赫。
他再看李談一眼,剛才的威壓已經消失,又回歸了溫和而疏離的禮貌笑容:“謝謝你,談哥,今天玩得挺開心的,下次再一起打球嗎?”
李談慌忙說好,側身幫裴哲打開了副駕駛車門。
等那輛價值不菲的豪華轎車開遠了,李談站在原地,被晚春的夜風一吹,像忽地醒轉過來,待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笑了——
看來,對感情認真的不隻趙以川一個人啊。
他果然不必再多替趙以川操心。
李談把那根煙抽完,思忖片刻後給趙以川發了條信息:“你老公在問你的過往情史,你完了趙以川,攤上大事了。”
這句話至於趙以川能不能讀懂,李談記了他上次爽約的仇,根本不考慮。
回程途中裴哲不太說話,靠著副駕駛,目光渙散,不知發著什麽呆。
再經過一個路口,趙以川問:“今天累著了?”
“嗯?有點。”裴哲隨口敷衍他。
他的心情全寫在字裏行間,嘴上說累,指不定想的其他事,趙以川從後視鏡瞥一眼裴哲的神色,問:“是不是我去開車的時候李談跟你說了什麽?”
大概是職業原因,趙以川在這些細節上敏感得超乎尋常,每次都能切直切要害。
裴哲為他的突然發問詫異片刻,還是避而不答:“我們就在那兒抽了根煙,都沒兩句話,你就來了——再說我和談哥這才第一次見麵。”
“倒也是。”趙以川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主動道歉,“不好意思啊。”
裴哲挺無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趙以川:“李談那人……是個不錯的朋友,但他偶爾嘴上沒門說些亂七八糟,我怕他趁我不在,講壞話,告狀,或者別的……上次陪你去東京,我把他鴿了,人都到門口我才想起好像是有那麽回事。”
這事此前就有所耳聞,但裴哲那時不知他鴿的是李談,聞言笑了:“那你今天是得請客,換成我,一頓火鍋都不夠解氣的。”
“都多久了。”趙以川說,心情漸漸地平緩。
看來真的沒什麽事。
回到綠府,趙以川按例去給金絲熊換木屑。
雖然管家徐婷提過可以由自己代勞,但賠錢貨這倒黴玩意不知道心疼親爹,徐婷第一次試著給它換木屑、放飯,它就衝上去差點把人咬了,然後獨自抑鬱好幾天。趙以川到底擔心金絲熊餘生不幸福,最後仍親身上陣。
裴哲站在離亞克力盒子一步之遙的位置,他腦子裏很亂,一路都是些雜七雜八的。然而不能如何轉移注意,最後總會回到與李談的幾句交談。
今晚對關於趙以川曾經的愛情,李談越避而不答,裴哲心裏的猜想幾乎越能印證——
當時,至少在當時,趙以川非常認真。
他下意識換位思考趙以川,隻覺得要麽像他一樣受過傷,好長一段時間內聽見Fran的名字都會條件反射不舒服,要麽就實在太喜歡了。
隻有喜歡一個人到旁觀者難以想象的程度,才會護在心裏,不肯透露任何細節。
因為他是自己的秘密,自己的寶藏。
光是趙以川心裏可能存在這麽一道白月光的想法,裴哲突然就堵得慌。
他一點不怕和別人比,況且他也不覺得自己跟誰比就一定會輸。他哪兒不好了?家境,學識,事業,甚至裴哲大言不慚地想就連性格,他未必贏不了。
可他隻是梗著,不明白為什麽兩人交心好幾次,趙以川都不把這段和他說清楚?
是忘了,已經無所謂了,還是翻篇了?
……真能翻篇嗎?
他連自己最丟臉最不堪的都全告訴趙以川了啊。
直接問,顯得他小氣,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半確定了還要去翻陳年舊賬,況且當年他們都不熟,他連在意都那麽理由不足。
可就任由趙以川學生時代刻骨銘心的愛戀變成盒子裏的貓嗎?他不去翻,趙以川也不去翻,那個人會永遠成為裴哲心裏的一根刺,指不定未來哪次吵架就變作互相攻擊的武器,屆時趙以川再解釋,裴哲會聽嗎?
大概率不會聽的,麵對趙以川,他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完蛋啊,他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喜歡趙以川。
想這個人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連過去也要一起覆蓋。
趙以川放下袖子回過頭,看見的就是裴哲有點失落地靠著沙發,眉心微微的惆悵。
今晚喝了酒,但還沒到能讓裴哲醉的地步。趙以川詫異地走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出意外被裴哲揮開,又一把抓住往自己那邊帶。
“想什麽呢。”趙以川問,順勢和裴哲一起坐在沙發裏。
身後,金絲熊開始刨嶄新的木屑,刷刷作響。
裴哲摟過趙以川一邊肩膀,腦袋也埋進頸窩,是個極其依戀的擁抱。他一聲不吭,可安全感缺失卻淋漓盡致地傳遞到另一個人的心髒。
“怎麽了?”趙以川情不自禁放輕了聲音,“今天晚上你就不太對勁。”
裴哲抬起頭,目光有點濕潤。
被看得心驚一秒,還未回過神,裴哲突然用力地吻他。
襲擊成功,趙以川什麽也沒來得及想隻本能地抱住裴哲後背。雙唇分開的一瞬,他正要問一句“這麽主動”,單音節還停留在舌尖醞釀,就被裴哲不依不饒地堵回去。
晚上喝的啤酒,一股微澀的麥芽香嚐久了居然帶點甜。
客廳燈光仿佛打碎了昏暗,將一切暴露在白晝般的明亮之中,情.欲,衝動,迫不及待的占有,以及急需確認的真實。
裴哲扯開他領口的動作近乎急迫,趙以川攏著他的腰,也被傳染了一般,原本溫柔的幅度越來越大,有些粗暴地壓著裴哲往下,胸口緊緊挨在一起。喘息和劇烈的起伏幾乎同步,裴哲看他的眼神幾乎致命。
接吻時,他很少見裴哲的淩厲,尖銳地刺著他,又勾著他,由不得他退縮半步。
趙以川已經不肯去思考為什麽一切反常,他被裴哲按著手扣在腰間,濕而熱的長吻激起水聲,聽覺神經短暫失效,隻有呼吸,接吻與衣物摩挲。
茶幾上那束粉色玫瑰還在,但不是趙以川最初送的那一束了。
管家每天要換鮮花,裴哲卻隻要這個品種,19朵,沒有任何改變,似乎這樣,他就能再將趙以川第一次送他的玫瑰保留得更久。
後腰抵著茶幾邊緣時,花瓶裏的水不由自主地**了**,裴哲抬起頭,燈帶分明是不會刺眼的,他卻有點眼酸。
這姿勢好像不適合繼續,他坐著,身後是茶幾,一條腿難受地蜷縮起來,另一隻腳踝被趙以川握著,被迫往上抬,把自己所有脆弱暴露得更徹底。
衣服從沙發鋪到地毯,趙以川吻著他,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踝骨。
狂風驟雨般的相擁過後仿佛一瞬間安靜下來,他們乘著一艘船預備渡海,半途翻了,於是兩個人緊緊地牽著手,墜入深海。
海水中沒有外界的聲音,趙以川似乎完全占有他的五感。
他的氣息……
裴哲再次深深地呼吸,埋在趙以川頸窩,啤酒的後勁兒壓根可以算沒有,他這時卻頭暈目眩,好像真的醉了。
越來越急促,直到趙以川不規矩地在他身後探索。
他不知何時沾上的一點冰涼,裴哲詫異地睜開眼睛:“嗯……?”
深褐色眼睛裏裝著他,融化在暖黃的光中。
趙以川咬著裴哲的耳朵用犬牙碾了碾,手已強勢地控製著他,把那層薄薄的東西往自己身上用,又滑又熱地推開。
“今天行不行?”他吃準了裴哲不可能拒絕,“我們今天……今天就做吧?”
裴哲胡亂地點著頭。
他在海洋中迅速迷失,都忘了問趙以川當下的疑惑。
……到底什麽時候買了這些藏在客廳的?
客廳地毯不能幸免,沙發也被弄得一團糟,等前後腳緊挨著進浴室,白色的熱蒸汽氤氳間隻用對視兩秒,又忍不住抱在一起了。
裴哲終於一身幹爽地躺進床裏時,他已經累得手指都抬不起。
可趙以川還黏著他不放,在他背後抱他,手臂繞到胸前把裴哲鎖得嚴嚴實實——趙以川好像格外青睞這個姿勢,剛才的三次裏有兩次都是從背後的,被壓在地毯上時裴哲說想看他的臉,才正麵相對。
他流著汗的有點紅的眼角很性感,戴婚戒的左手握住裴哲兩隻手腕一起壓在頭頂,不容任何掙紮地又深又重,裴哲根本控製不住聲音。
這會兒興奮勁兒過了,身體疲憊到極點,精神卻莫名其妙開始活躍,一點也不困。
就跟做夢似的。
盡管他太久沒這方麵經曆的僵硬很誠實,但這僵硬又好像取悅到趙以川了,似乎他越緊張,趙以川就越喜歡,反反複複地流連,直到把他弄到快崩潰。
現在罪魁禍首還在吻他的後背,裴哲沒什麽力氣地躲了躲,趙以川追上來,懲罰一般咬他的肩胛骨,很用力,裴哲想他留下了齒痕。不過這地方看不看得見的,裴哲也不在乎,他喊了一聲“趙以川”。
“嗯?”他很沉迷似的,連聲音都飄。
裴哲很在意的問題還是先壓下,他奇怪地問:“你覺得我們合拍嗎?”
“哪方麵?”說著,暗示性極強地擠著他的腿。
裴哲聊勝於無地阻攔他:“……我認真地問。”
趙以川不動了,再次溫柔地親親他的後頸:“你猜我剛想了什麽。”
“……什麽。”
這種時候的調情不像好話,不然就是葷話。
趙以川的舌尖勾過齒痕,癢得裴哲渾身一抖,他壓著裴哲的戰栗說:“我真後悔前幾次聽你的,你說不要,就乖乖地不要了……那天經過律所樓下便利店,想了想,去買的時候我還害怕你看到之後不高興。”
裴哲一愣,沒能阻止他作怪的手指。
某個地方被輕佻地一勾一壓,裴哲“唔”了一聲,趙以川趁勢吮他的後頸,那塊凸出的骨頭已經被折磨好幾次,咬上去都隻剩下酥麻,一點也不疼。
“你找了三次借口。”
趙以川掰過裴哲的側臉,在昏黃暗燈下定定地凝視他潮.紅的臉。
他輕碰一下被親得紅腫的下唇。
“但我還是想要你。”趙以川說,“很想,從好久之前就想。”
裴哲渾身都因為這句話發熱,他像陷入一場纏綿的低燒,神誌不清,四肢疲軟,被困在夢一樣的泡泡中,繼續昏睡。
半夢半醒間趙以川一直抱著他,不斷的吻落在發間。
“裴哲,裴哲……”
“你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