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頭茫然地從書房出來,腳下青黑色的石磚剛經過一場雨霧,略有些滑膩。
雨後清新的氣息帶著草木的芬芳。
李都頭以前從來沒有認真聞過這樣的味道,他從小到大,都不曾有過任何那些公子哥們或會有的閑情逸致,可今日到感懷萬千,在這五味雜陳的暈眩裏,腦海中充斥了無數莫名的情緒。
公主……竟是真心要救援縣城去的。
如果公主隻是不明白其中的危險,隻是想出風頭,那也沒什麽可說的。
可公主什麽都知道。
李都頭想著這些時日公主給他們這些大頭兵講的兵書,說的兵法,公主是個極明白的人,情報收集得也齊全,她知道圍困縣城的土匪有多凶猛,知道對方有多難對付。
可她還是要去的。
今天公主說了很多的理由,那麽多理所當然的,好似再正當不過的理由。
李都頭苦笑起來。
什麽這家的親人在勇毅軍,那家的親人在勇毅軍?還有那戶人家在縣城剛買了一處宅子,要送家裏已經啟蒙過的小子去縣城正經讀書,那一家每日就靠售賣顧記的小食為生,主要供應縣城,縣城被圍困,他生意就不好,家裏老娘要吃藥,小妹要攢嫁妝,日子自是不好過。
可這些又同公主有什麽幹係?
她身份尊貴,深得陛下疼愛,即便最後沒有顧莊,陛下也會給她另外擇更好的封地。
按理說——公主留下的所有理由,其實都不成立。
李都頭一時回想起許許多多的過去,他從軍多年,輾轉各地,見過不知多少貴人。
他都習慣了,有功勞上麵的貴人拿走,有過下麵人擔著。
有危險,貴人們跑得比誰都快,有好處,大部分自然都是貴人們的,願意留下些殘羹冷炙給底下人,那大家就都要說一聲好,認為這貴人會做人,是個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