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日日都能?
初桃:ovo。
這可是你說的!
她心情舒暢, 也沒有再記仇。
“兄長大人和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我好像更了解你一點了。”
麻倉葉王聞言,沒有半點緊張之色。
倒不隻是因為信任友人——藤原佐為心思澄淨,並非背後非議他人之人。
藤原佐為所知道的, 或許也不是全部的麻倉葉王。
“可我知道了你進入平安京後到現在的事, 卻不知道你被羽茂大人帶回平安京之前——那時候, 你在做什麽呢?”
她好奇地問著。
“姬君想要了解我啊。”
少女卻眨眨眼,答:“我也可以不了解。”
不過是玩家的一時興起罷了!
她是隨心所欲跳劇情黨的,skip全劇情也不影響打出結局。
如此狡猾。
再加上麻倉葉王剛說過今日要坦誠, 自然沒有了不說的理由。
他歎氣一聲:“我的過去無聊極了。”
“但我想要聽。”
於是麻倉葉王便說了。
在來到平安京之前, 他和母親在出雲相依為命。
他的母親能與鬼神溝通——但在普通人類眼中,自言自語的她被當做了狐妖,被當地的陰陽師與村民殘忍殺害。*
麻倉葉王因此流浪。
他與妖鬼為友, 風餐露宿, 枕風眠月。
那位殺死他母親的陰陽師卻又一次盯上了他。
“然後, 他死了。”
那之後, 就是當時陰陽寮安倍晴明之下的大陰陽師羽茂忠具聞風而來, 將他收為弟子,帶回了平安京。
“後來,他也死了。”
青年輕描淡寫, 語氣正常。
但留白的地方不少, 總讓人覺得藏了許多內容。
初桃看的小說多, 見多識廣,幾個關鍵詞一入腦就能腦補出幾套美強慘的淒慘過去來。
他的母親死後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第一位陰陽師對他抱著惡意, 第二位陰陽師對他也未必全是善意。
而他們的死亡, 或許都與他相關。
名震平安京的大陰陽師光輝璀璨的履曆之後, 可能是黑暗的過去。
但玩家也隻是恍然大悟, 沒有深入了解的想法,更沒有試圖去安慰什麽。
她喜歡美強慘的角色,但說到底,戀愛遊戲玩家享受的是以她為中心、和角色戀愛互動的過程。
所以比起人設本身的過去,顯然更吃這樣強大又美麗的人喜歡她的劇情。
不過,萬一麻倉葉王的母親真的是狐妖。
狐狸與人類的孩子?
那不是——
有著白狐公子傳說的安倍晴明嗎?
兩人還都是各自時代的大陰陽師,代,都可以代。
禦簾後的少女好像已了然於心。
她的目光中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厭惡,幾乎沒有任何的情緒。
若是一位企圖示弱來引起少女憐惜的男人,興許會覺得她冷漠,因此而失望。
但正是這種近乎高維俯視的視角,讓麻倉葉王微微一笑。
她隻是傾聽而已。
那之後又被問了些旁的話題。
“平日裏都會做什麽呢?”
“主要是修行。閑下來的時間不多,如果得空,偶爾會與式神打葉子牌。”
生活倒是豐富。
“什麽時候會回出雲呢?”
“約莫就在下月,陛下已經同意。倘若姬君想念他們,我可護送你一同前往。”
這是說的奶奶和爺爺。
“一般會捉弄什麽人呢?”
原來如此。
是好奇這個呀。
“將陰陽術當作雜耍使喚人的大臣們,厭惡我的人們,太過信任我的天皇陛下。”
人選倒是五花八門,像是興致來了,就隨手捉弄一下。
“還有呢?”
他輕歎一聲:“還有,我從未成功過的姬君啊。”
追溯他第一次對初桃產生的微惱情緒,竟是在初見當日。
青年坦然地看向初桃,卻好像沒有勾起少女應有的反應。
她隻是看向外邊的天色。
女房就出來下了驅逐令:“天色已晚,麻倉大人請回吧。”
麻倉葉王一頓。
微風拂麵,可風亦不解其惑。
直到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
他才想明白,
——這是在捉弄他啊。
果然,他遲疑地、猶豫的模樣仿佛又取悅了那位少女,當他走出院落片刻,有一隻符咒做的紙飛機飛入了他的衣袖。
『三日後,候君來。』
……
看見麻倉葉王的牛車在白日駛出藤原宅後,京中關注著紅雨姬選婿動態的人都鬆了口氣。
他們帶著希望入睡,或許她就要看到他們的和歌了呢?或許她明天就會可憐他們,給予回信了呢?
初桃也美美入睡。
翌日,小影子等候在床前,黑影卷著一份被撕碎的信。
這是什麽?
她試圖和照影交流,從式神艱難粗啞的話語中得知——這是昨夜午時有人用秘法送入她房中的一封信。
被照影當做是入侵者撕成了碎片,吞噬時發現上麵似乎寫著麻倉葉王的字樣,這才慌張地將剩下的碎片吐出來拚湊了一夜。
她好像不識字。
隻繼承了五條覺對初桃一往情深的愛意。
初桃隻辨別出幾個字,紙上還沾染著幾根白毛。
白毛……玉犬?禪院巡?
【麻倉】、【聽】、【心】、【怪物】。
中間兩個詞看不懂。
初桃明白,這或許是某位好心人對她的善意提醒。
但是麻倉葉王要是真的怪物……
哪種怪物,展開說說!要是也是個“白狐公子”——還有這種好事?
對毛茸茸的人外接受度特別好的玩家:ovo。
照影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頭:“……”
初桃安撫著她:“無礙無礙,我不需要這些提醒。昨夜真是多虧了照影,如果那是殺人的暗器,想必我已經沒命了,還好有你在啊。”
照影動搖著,那黑影的顏色似乎都加深了一些,悄悄縮回到了她的影中。
那之後,初桃去拜訪了安倍晴明。
她曾向安倍晴明提出“出藤原宅退治妖怪”的請求,得到了他的同意。但兩人都心知倘若她沒有足夠的實力,這也不過是一句空談。
如今就是要用現在的劍術實力去獲得大陰陽師認可的時候了。
她暢通無阻地進入安倍宅時,正瞧見那位鶴發的陰陽師摘下蒙著眼的白布。
他眼睛有疾?
才冒出這樣的疑惑,安倍晴明就睜眼看來,眼瞳如黑玉般澄澈。
“姬君來了。”
聽了她的來意,安倍晴明含笑著,在庭院中喚出了他十二式神之一的青龍。
LV.70的青龍被壓製到了和初桃同等的實力。
玩家在遊戲裏就是世界中心,就是少年漫主角,一對多和越級打怪更是常事。
一旦拉到了同等的實力,那自然就隻有玩家勝利這一種結局。
三日月宗近的劍光揮落了一樹梨花。
飛旋的花瓣中,少女利索地收劍入鞘,輕喘著氣,目光灼灼地看向安倍晴明。
“姬君天賦甚高,左大臣大人所言不虛啊。”陰陽師感歎著,微微一笑,“那麽,我便代陛下,授予你天文得業生之職。”
他緩緩從袖間抽出一張紙,其上蓋著陰陽頭的官印。
竟是許久之前就備好了。
隻等著她前來呢。
天文得業生,這是陰陽寮所屬機構【天文道】的下屬職員。
安倍晴明是陰陽寮首席,也曾兼任天文道之首的天文博士,自然有這個權利授人官職。*
在這平安京中,隻有後宮中的女官有官職。
可這樣強大又美麗的少女,自然不應被困於宅院深宮籍籍無名,她背負著救世的使命,也有足夠的資本與實力,即使在前朝也可揚名。
或許,忽略性別、更尊崇絕對實力的陰陽寮就是她現在的出路。
給女性授予陰陽寮官職,這事聽起來離經叛道,可由安倍晴明來做,又似乎再正常不過。
況且,這件事天皇陛下與左大臣也是同意的。
藤原安麻呂甚至還覺得,天文得業生——相當於後世職場上的實習生——一職官品太低呢。
初桃的個人麵板中立即多了一排新的狀態。
『職業:陰陽寮-天文得業生(正八位上)』
初桃:“!”
淦。
我是公務員啦?
沒想到安倍晴明給她來了個大的,初桃喜開眉梢,看向安倍晴明的視線更加炙熱真誠。
安倍晴明隻含笑:“你的頭發上落了許多花。”
她因此移開目光,去摸自己的發梢。
陰陽師隻搖著蝙蝠扇,悠閑輕笑著。
“我聽聞,姬君或要成婚了。”
對此,初桃大方頷首。
安倍晴明問:“是什麽樣的人呢?”
這個年紀的陰陽師顯然與世事脫離,大事知曉,這些許茶餘飯後的八卦卻是不知了。
初桃答:“自然是天下第一陰陽師了。”
天下最美之人。
持著天下最美之劍。
婚嫁天下第一的陰陽師。
這再合理不過了。
但語畢,初桃又想起她眼前這人方才是平安京第一的陰陽師。
隻他年邁,大家都公認他的實力,卻很少會提到他。
初桃隻好補上一句:“除了您之外。”
大陰陽師一點兒也不惱:“他待你好嗎?”
語氣和睦,儼然是一位關懷少女的長輩。
初桃點頭。
安倍晴明給予了這位即將新婚的姬君真誠的祝福。
“那麽,入陰陽寮之事,也讓麻倉君代勞吧。”
……
……
兩日後。
麻倉葉王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踏入藤原宅了。
這地方從令他漠視的公卿住宅,變成天下第一可愛姬君的住所。
或許也隻需要一月。
但這一次踏足藤原宅,卻與以往數次都不同,帶著別樣的含義。
青年駐足看向遠方,天已入夜,弦月高懸於空中。
——在這樣的夜色進入少女的宅院,幾乎算是新婚之夜了。
隻是要達成真正的婚姻關係,這樣的夜晚,還需要兩日。
他穿的是新製的衣裳,直衣麵白裏紫,用色十分華美,紫藤蘿的花紋浮於其上。
頭發也精心梳洗過,加冠束帶,沒有一絲多餘的頭發落出帽外。
身上那淡淡的香氣也換了三種,即使前鬼後鬼都無法分辨出有什麽不同。
如此拘束。
如此謹慎。
對肆意張揚慣了的大陰陽師來說,想想都覺好笑。
但因為麵見的是那位少女,一切又都理所應當。
他遠遠地向簷廊下佇立的藤原安麻呂拱手問好。
視線掠過藤原安麻呂身側的陰影,那裏有一個少年正朝他彎唇笑著,眼神卻不帶半點溫度地注視他。
敵意,卻不陌生。
麻倉葉王的目光未加停留,被引到了初桃的房中。
“麻倉大人,姬君已經等你許久了。”
女房朝他點頭致意。
月燈懸照,室內的燭燈隻亮了幾盞,隻依稀照清前路。
雖知曉結婚的禮儀一向是在夜晚進行,可為何如此呢?
長夜漫漫,但等待的白日難道就匆匆即逝了嗎?
青年穿簾入室。
一步一步地,就要踏入少女的寢間。
有人吹了一口氣,那搖曳的燭火也熄滅了,室內頓時一片黑暗。
原本能目視之路也徹底看不著了。
麻倉葉王卻忍不住笑意。
這場麵何其熟悉。
有一隻貓,一隻高潔、矜貴又可愛的貓,正融於黑夜之中,試探性地伸著爪子,虎視眈眈著呢。
果然,在青年發出困惑的一聲,喚了一聲“姬君”,摸索著身側之物,緩緩前進之時,感受到了屏風後的風。
那風也帶著惱人的香味。
貓從後麵撲上來,嚇了人一跳。
麻倉葉王有十足的能力站穩不為所動,但這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被順勢撲倒在了地上。
恰好,是女房鋪開的其中一床被褥。
後腦嗑在上麵,也不覺疼痛。
他抱住了她。
少女坐在他的身上,腰軟軟地塌著,隻撐著上半身,卻已用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女的手並不大,隻堪堪抓著,力度卻驚人。
距離也是極近,不稍一會兒,呼吸都染上彼此的熱度。
“呀,這是哪個想不開來藤原家偷東西的小賊呀?”
那熒熒燭火又被點亮了。
華美的姬君手持燭台,在搖曳的燭火中,從上至下的目光描摹過他的麵容,忽而粲然一笑。
“原來是麻倉葉王呀。”
空中雲霧遮蔽,那揮灑入室的月白色餘暉也不見了,但月亮卻已在她眼中。
這或許就是夜晚而來的意義。
她問:“陰陽師大人為何而來呢?”
麻倉葉王注視著她,笑意在臉上擴散:“今夜,在你麵前的隻是一位等待姬君垂憐賜愛的人啊。還望您溫柔待我才是。”
這是他從女房那裏聽見的心聲,用在此處倒也恰當。
麻倉葉王這般說著,身姿也放軟了靠躺著,衣裝整潔,但正是這份端莊的儀表更具讓人采擷的吸引力。
他上挑的眸光灼灼,神態間又帶著點大陰陽師的高傲與氣度。
什麽叫做秀色可餐啊。
這就是啊。
初桃忍不住抬手摘掉了他的烏帽,素手解開他的頭發,從發頂摸到發尾。
又去摸他的手,五指擠入青年的指縫,交叉握緊感受、按壓他嶙峋的指骨。
一向隨心所欲的大陰陽師含笑任由她所動。
隻偶爾、在她似乎覺得有些無聊的時候回應一下,將她的手牢牢握緊,不讓她脫離。
屏風後的影子覆了下去,重疊在一起。
黑夜下兩人深色的發梢就這樣彼此交纏著,直到分不出彼此。
沒過多久,初桃那白日裏練劍後精力不足的困頓感漸漸襲上心來。
“睡吧。”
她矜持地朝陰陽師頷首,然後閉上了眼。
太累了,你先自己來吧!
反正後麵的劇情都是要跳過的!
『……精力回複中……』
……
淩晨,雞鳴。
屋外傳來極輕的響動聲,似乎是女房來了。
她悄悄地敲響了門,卻並非急事,而是為了喚醒麻倉葉王,提醒他該走了。
麻倉葉王睜開眼,眼神清明。
他這一夜都不曾入睡。
在走婚製的風俗下,男方深夜入女方家中過夜,次日清晨就要離開。
初桃一度覺得這或許是為了讓女孩子睡一個好覺,畢竟被打擾清夢多麽惱人呀。
但她喜歡抱著東西睡覺,就靠在青年的懷裏,找了個自己舒服的姿勢,手臂橫在他的腰上。
看似一把就能挪開,實則不然。
麻倉葉王也沒想過推開她。
他隻是抬著手,——不再是折扇。
而是順從本心地用自己的手指,隔著薄薄的空氣撫過少女的麵頰,力度微弱,不至於驚醒她。
女房又輕輕地敲響了第二次,聲音也低低的:“麻倉大人?該離開了……”
他置若罔聞。
手一抬,女房隱約的聲音便徹底聽不到了。
麻倉葉王清醒了一夜。
卻在這個本應該離開的時間裏,因為無法離開,而感到了安寧的困頓。
睡吧……
屋外的女房:“……???”啊啊啊,好氣。
濕漉漉的麵巾在臉上輕輕擦拭,溫柔地拂過眼瞼,初桃迷迷糊糊地醒來,在那一瞬的黑暗過後,看見了深紅色長發的青年。
一夜過後,他已散去了那點表麵的端莊溫和,懶洋洋又自在。
舉手投足間,好像帶了點別樣的風情。
懂了,這是童貞畢業了。
被搶了職責的女房正杵在不遠處,瞪著他。
“你怎麽還沒走呀。”
初桃理直氣壯,又坦然地問著。
又習慣性地調出個人麵板看了一眼。
哇哦,精力值恢複的比一般睡眠多!不愧是深入貼貼!
再往下看。
多出了幾排數值。
『狀態:(未孕)』
『共枕次數:1』
『深入貼貼次數:0』
這兩個次數怎麽不一樣呢?
……嗯?等等!他怎麽還這麽香?
初桃忽然清醒,低頭看向自己睡的淩亂、但完好的裏衣。
又看向身前的麻倉葉王。
也就是說,在她執行『睡覺』行程跳過的遊戲時間裏,這人什麽都沒做?
我這麽美一個人……你就抱著幹睡覺??
你是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