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蒼苔露冷。
朔風凜冽,侵肌入骨。
殿內燒著滾滾的地龍,裴晏踩在大狼皮褥子上, 卻隻覺如墜冰窟。
通身血液凝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聽見自己一字一字的質問。
那聲音似沾了血, 帶了恨,字字珠璣。
“沈鸞, 你看清楚?”
雙目灼灼, 裴晏一瞬不瞬盯著沈鸞,掐著沈鸞雙肩的手指漸漸收緊。
“……沈鸞,你看清楚, 我是誰?”
眼睛朦朧,就著清俊夜色,沈鸞細細打量眼前人, 不懂眼前人為何動怒。
“是裴郎。”
琥珀杏眸繾綣溢滿,沈鸞聲音輕柔, 她手指輕攥裴晏衣袖, “是……卿卿的裴郎。”
怒火中燒。
夜色似迷霧重重,裴晏盯著眼前的沈鸞, 腦中如漿糊。
他有多久沒見過沈鸞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了。
在東宮、在觀德殿,沈鸞眼底心底,都隻有那個裴衡。
她和裴衡相談甚歡,卻對自己視若無睹。若是無意對上眼神, 沈鸞望來的視線, 也隻有嫌棄厭惡。
不似此刻般溫柔旖旎。
“沈鸞。”唇齒間血腥味蔓延,裴衡咬著牙, 一字一頓,“我、是、誰?”
“你看清楚,我是誰?”
他如發了瘋的凶獸,雙眼泛紅,一遍遍抓著沈鸞質問。
肩上的手指用盡力氣。
沈鸞一雙柳眉輕輕蹙著:“……疼。”
她醉醺醺,身子朝前傾,沈鸞低聲嘟囔,“裴郎,我疼。”
手指驟然鬆開。
喉結滾動,裴晏腦中空白一片,眼睛低垂,隻怔怔聽著沈鸞低喃,看她毫無防備倚在自己肩上。
她將自己當成了裴衡。
……
翌日。
蓬萊殿。
“奴婢說什麽來著,這大冷天的,喝醉酒又吹了風,可不得受寒?”
興許是昨兒夜裏見了風,沈鸞今日起身,總覺得身子懶懶的,渾身發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