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 更深露重,柳樹梢頭掛了淺淺露水,晶瑩剔透。
裴晏未曾回暖閣, 轉而抬腳去了書房。
燭光搖曳,映照在他那雙晦暗幽深的眼眸中。
手中的密信早就燭火燒成灰燼, 案幾上青灰一片。風一吹, 落了個幹淨。
裴晏高坐在六斑竹梳背椅上,指間的青玉扳指又重新換了一枚, 他輕輕轉動。
坤寧宮自然也有他的眼線, 皇後歇斯底裏的那一跪,還是沒能勸裴衡回心轉意。
“裴衡……”
青玉扳指在黑漆木長條案幾上輕輕轉動,發出清脆一響。
裴晏低低笑出聲, 冷冽眉眼再也尋不得先前同沈鸞在一處的溫和。
裴衡想來,也得有命到天水鎮。
沈鸞那夜莫名被當作神使這事,他還未曾找皇後算賬。
李貴垂手伏侍在一旁, 他眼眸低低,又遞上一封書信:“還有一事, 沈氏昨日叫人往京中送去一封家書。”
沈氏為人細心, 又或許是多年占著別人的名分,心虛至極, 處處提防著人。
深怕有人中途攔信,沈氏不敢在家書提及裴晏帶走沈鸞一事,隻說回老家路途遙遠,且沈鸞走不了水路, 望沈廖嶽能來天水鎮一趟。
信中句句所言, 皆是婦人對丈夫的思念繾綣。
裴晏一目十行掠過,唇角掛著譏誚鄙夷, 他淡聲:“她倒是聰明。”
還知道向沈廖嶽尋求幫助。
隻可惜所求非人,沈廖嶽那樣的人,來了天水鎮也無濟於事。
裴晏從不將那樣的人放在心上。
李貴覷著裴晏的臉色,小心揣測裴晏心中所想,他輕聲:“……主子,可要將這信攔下?”
“不必。”
那家書輕飄飄被裴晏丟至一邊,宛若是一件棄物,“照舊送回京去。”
……
翌日。
淅淅瀝瀝的雨聲擾亂晨間的安寧,長街濕漉漉,青石板路上行人款步提裙,手持油紙傘,行色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