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白月光

第50章 折柳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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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已经触手可及。◎

虽说都听见李诗月和容清棠方才在窃窃私语, 但无人显露出来,仍神色如常地继续往正堂走去。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卫时舟,在容清棠看不见的地方将那枚她亲手做的香囊握入掌心, 又轻轻摩挲了几息她以发丝入绣的地方。

卫时舟知道,容清棠并非当真是像李诗月说的那样,已对他用情至深。

可仅仅是这些特殊之处,便已足够让卫时舟的眼角眉梢都覆上一层柔和,唇边也盈着浅淡的笑意。

只是, 还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

一直沉默着不曾出声的怀谷紧攥着拳, 目光沉敛地侧首看着容清棠的身影, 随即看向走在她前面的卫时舟。

即便是自幼便定下婚约的谢闻锦, 容清棠都不曾亲手为他做过香囊。

可对相识不过一月的皇帝, 容清棠却……

怀谷心底一沉, 心思百转。

无人知晓怀谷在心底谋划着什么, 但怀乐朝他递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怀乐以前并未察觉怀谷对师妹的心思, 但自从得知怀谷甚至不择手段地想要对容清棠下药后, 他便从以往的一些细节中发现了怀谷与他和怀文之间的不同。

同是保护与关心, 但怀谷其实要比他们多一层本不该有的占有欲。

今日师妹归宁, 怀乐哪儿都不去,就守在状元府中, 便是要盯着怀谷,不让他有单独靠近师妹的机会。

怀谷瞥见怀乐毫不掩饰敌意的眼神, 神色冷淡地收回目光。

静了须臾之后, 容清棠才仿若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声音如常地问身旁的李诗月:“你怎么来了状元府?是有何事吗?”

李诗月解释道:“我原本不知道你今日会回门, 是想来和怀伯父讨教刀法。”

“没想到你……”李诗月顿了顿, 后知后觉地改口道:“没想到娘娘和陛下今日会回状元府省亲。”

容清棠温声道:“不必拘礼, 不在宫中时,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便好。”

李诗月默默瞥了一眼前面那抹高挑挺拔的背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行人在正堂坐着聊了会儿,怀荆便温声对容清棠说:“陛下与你几个师兄有话要聊,我和你师娘去做五色糯米饭,你也跟诗月一道去后面的园子里走一走吧。”

容清棠有些诧异地看向卫时舟。

师父这话明显是想支开她。卫时舟和师兄们要聊什么呢?且还是她不能听的?

但容清棠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只是和李诗月、柔蓝一起从正堂中离开了。

在她们身后,怀荆与温兰也随即离开,只留下卫时舟和怀文、怀谷、怀乐几人。

走过庭廊后,容清棠忍不住问李诗月:“你说,他们会聊什么?”

李诗月想了想,了然道:“女子出嫁那日,来迎亲的新郎不是总会被她娘家的兄弟刁难吗?”

“你们身份特殊,帝后大婚时肯定不适合做什么,但既然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他们说不定会给陛下出些难题?”

容清棠哭笑不得道:“你还记得他是陛下?”

怀文师兄在朝为官,又最为知礼守礼,肯定不会刻意为难卫时舟。

怀乐虽在熟人面前性子跳脱了些,但在正事上都很靠谱,且有怀文在旁边,他也不会乱来。

而且容清棠方才还察觉,怀乐师兄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比之往常似乎有些沉重。虽还是愉快地笑谈着,但看向怀谷时的眼神隐约有些戒备。

怀谷……

容清棠心神微顿。

师父得知怀谷曾在那个药囊里动过手脚后,应与他谈过什么。

莫非怀乐师兄也得知了此事?

李诗月没发现容清棠的神思已飞往了别处,笑吟吟地继续问道:“你说,若你的几个师兄真给陛下出难题,他能解决吗?”

容清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应难不倒他的。”

“这么肯定?”李诗月故意道,“你就这么相信陛下?”

容清棠听出她话里有话,又想起方才提起那枚香囊时李诗月说的那些,忍不住抬手在她腰际挠了挠,笑着道:“又拿我打趣是吧?”

李诗月什么都不怕,唯独最怕痒了,她连忙侧身,一面躲着容清棠的手,一面不停讨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们清棠最好了,饶了我饶了我!”

容清棠这才收回手,亲昵地挽着她,语气轻松地说:“我不清楚陛下的实力具体如何,但我觉得……他应不会输给师兄他们。”

他应也不会是因为帝王身份取胜。

李诗月随即下意识问:“那你觉得他和谢世子比呢?”

容清棠心里一顿。

“怎么忽然提起谢世子了?”她似是无意地反问道。

李诗月神色凝滞了一息,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我进军营后在他手下任职,只是忽然想到了。”

容清棠没再追问什么,只隐隐有些担心。

谢闻谌年少成将,战功赫赫,又有一副好皮囊,他的确是很耀眼的存在。

可容清棠还记得上回在栖霞山猎苑时,谢闻谌给她的感觉很危险,让她很不适。

容清棠意味不明地说:“谢世子的确武艺出众。”

李诗月抬起头,望着园中枝头上的几朵桃花,忽然说:“但他似乎对武艺、兵法都不感兴趣。”

谢闻谌擅长带兵,在军营中事事都游刃有余。只是,李诗月能感觉出来,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做这些事情。

他在军营中时虽是投入而专注的,却似乎总少了些什么能让他发自内心去在意的东西。

容清棠开门见山地问:“那你呢?对他感兴趣了?”

李诗月顿了顿,没有隐瞒,“有一些吧。他很优秀。”

李诗月自幼便慕强,而谢闻谌也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强者。

但李诗月还希望自己能成为拥有话语权和决定力的强者,不只是在刀法武艺上击垮对手。

所以她也如实和容清棠说:“但若有朝一日,这些兴趣与我所坚持的东西相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掐灭。”

容清棠知道李诗月很有主见,不会轻易因为别的人或事而变得盲目,便只是柔声道:“若有什么事拿不准,或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同我说。”

李诗月弯眉浅笑,点了点头,随即意有所指地揶揄道:“你也是。”

容清棠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轻声解释道:“我和陛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可没以为什么,”李诗月老神在在道,“我要去吃怀伯父和温姨做的糯米饭了。”

“等你把我师父的刀法都学完了,也不知道我师父还让不让你进门吃饭。”

“怀伯父才没你这么小气呢!”

*

另一边的庭中空地上,卫时舟正在和怀文、怀乐切磋武艺。

怀乐本以为怀谷会趁机蓄意挑衅卫时舟,已准备好要将他挡回去。

但容清棠和师父、师娘都走出正堂后,怀谷也站起身,沉默着离开了。

是以此时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庭院中点到为止地比试了几招。

怀文和怀乐都察觉出,陛下虽看似斯文儒雅,但出手时,一招一式都带着疾风骤雨般的力与速,实力不容小觑。

这样的他,应能护住容清棠。

午膳后。

温兰柔声对容清棠说:“下午你们出去时多小心些,我和怀荆去云山寺附近踏青,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容清棠疑惑道:“我们要去哪儿?”

“陛下不是说你们要去郊外游春?”

容清棠顿了顿,听身旁的卫时舟温声解释:“师娘,我还没来得及和清棠商量此事,她还不知道。”

怀荆瞥了一眼神思不属的怀谷,转而道:“今日是上巳节,清棠应也想出去走走?”

容清棠点了点头。

她昨日便和柔蓝聊起过上巳节外出游春之事,但她觉得嫁进宫中后,涉及外出一事时可能多有不便,就没再多想了。

不曾想,卫时舟竟已提前做好了安排。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总能提前准备好她想要的、想做的。

比如那色“东方既白“的颜料,她身为皇后却得以破例回门,还有在上巳节时外出游春。

他好像总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容清棠垂眸,静静思忖着什么。

李诗月要回军营,不能和容清棠他们一起去踏青,是以同怀荆过了一套刀法后,她便先行离开了状元府。

怀谷也说笔墨阁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不与容清棠等人同行。

但怀乐不放心他,便打算先和怀文一道跟着去郊外,再借口有事要谈,去周围防着怀谷寻机生事,让师妹和妹夫独处。

下午,一行人便到了近郊的一处山溪边。

溪水潺潺,韶光明媚,漫山遍野的花草都披上了一层金色光芒,林间还有无名鸟雀不时鸣叫疾飞,自是一番盎然春意。

山溪边每隔几步便有一两棵柳树或桃树。柳树上新芽嫩绿,柳枝摇曳婀娜,姿态优美,而桃树的枝头则点缀着朵朵柔粉,含羞带怯。

“你们俩自去周围走一走,不必跟着我们。”容清棠对柔蓝和群青说。

怀乐拉着怀文和绿沈,语气轻快道:“你们肯定也想去山里抓几只兔子,晚上又做成雉兔同盘来吃。”

“今晚你们都要试一试麻辣兔头,我亲自做,味道绝对差不了!”

怀乐不忘回过头朝卫时舟喊道:“妹夫可别忘了折一枝桃花送与我师妹,只当补上成婚前的。”

未婚男子在上巳节这日会赠桃花枝给自己心悦的女子,以表心意。

卫时舟温和道:“好。”

他一直想着该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像别的男子那样,给他爱慕的姑娘赠一枝春日桃花。怀乐倒帮他递了个理由。

绿沈一边跟着怀乐走,一边不停向群青使眼色。

群青朝他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柔蓝:“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柔蓝隐约察觉了什么,缓步行至群青身边,随他顺着溪流往下游走去。

溪边便只剩下容清棠和卫时舟,两人并肩往另一边走。

“群青准备做什么吗?”容清棠心底有了猜测。

卫时舟:“他想娶柔蓝为妻,今日准备问一问她的意思。”

和她猜的一样。

群青和柔蓝两情相悦已久,也该成婚了。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

经过一棵桃树时,卫时舟挑了开得最美的那一枝折下,递给容清棠时温声道:“怀乐方才说,我应补一枝桃花给你。”

分明已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卫时舟的心跳仍快得厉害,仍怕她会拒绝。

容清棠接过花枝,安静地抬眸看向他,忽而问:“若他不提呢?还会送吗?”

卫时舟心里一动,嗓间涩了涩,随即如实道:“也会的。”

容清棠默了几息,提起裙摆往溪边的一棵柳树下走去,亲手折了一段嫩柳拿在手里。

走回卫时舟身边时,容清棠柔声说:“既收了你的桃花,按例,我该还一枝柳给你。”

女子若有意与赠她桃花的男子结为夫妻,便会回赠其一截柳枝。

自那日在云山寺的凉亭中约定好,容清棠便是愿意嫁与卫时舟的,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成婚了。

卫时舟将柳枝从她指间接过,长指发紧,忍不住也反问道:“只是因为有这个旧例吗?”

容清棠心神微顿。

眼神躲了躲,低声回道:“不是。”

不只是因为有这个旧例。

但还因为什么,她没再说。

卫时舟将那截柳枝捏在指间,轻轻地捻了捻,心间滚烫。

他似乎触摸到了某些边界。

那些他曾求之不得的东西,好似也正触手可及。

两人顺着溪流走了许久。

待再与柔蓝和群青他们汇合时,便看见他们手里也分别拿着桃枝和柳枝。

发现柔蓝两颊微红,容清棠便知道,他们成婚一事应也不远了。

怀乐、怀文和绿沈则一人拎着几只野兔从林子里出来。

见状,怀乐笑着说:“我们没有可以相互折柳赠花的情投意合之人,幸好还有这些兔子,也不算空手而归。”

绿沈忍不住说:“这能一样吗?”

“有何不一样?”怀乐反问,“莫非绿沈也到了知慕少艾的时候了?”

“我没有!”绿沈立即否认道。

怀乐打趣道:“我看不一定。”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了状元府。

当晚,怀乐他们抓的兔子便上了桌。继成婚前在雨隐楼的那回之后,容清棠又尝到了雉兔同盘鲜嫩香辣的滋味,很是心满意足。

但到了夜里,师娘叮嘱大家早些回房歇息时,容清棠却倏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状元府内的卧房与坤宁宫的东暖阁不同,没有外间,也没有第二张可供人安寝的床榻。

若要不让旁人起疑,她和卫时舟,今夜恐怕只能同床共枕。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下章!我先替小卫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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