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人为之保驾护航, 过于仁善的太子,能淋着雨走到最后吗?
太后驾崩,太子被禁足, 就像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让本就已经势力强盛的六皇子一党, 彻底的猖狂了起来。
整个京城形势凛然。
无数奏折祈求明诚帝让太子复朝, 六皇子心情颇好的让人将上折子的朝臣的名字记下来。
他甚至还有心情查看里面折子的内容, 一本一本的看完后, 他笑了出来。
“既然这么多大人都觉得我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让大哥回来, 本王也不能弃之不理, 是不是?”
跪在他旁边的小太监闻言头都没敢抬,“殿下能力出众, 声望颇高,是陛下钦点您来监国的, 怎么会名不正言不顺!那些大臣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六皇子扯起嘴角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最后一本折子丢了出去。
“莫要这么说, 这些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们也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臣。”
六皇子的眼眸眯了起来,“只是, 他们为的是父皇, 为的是大哥, 唯独为的不是本王而已。”
说到这, 他忽然顿了一下,“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小太监立刻回道:“天师说, 陛下的龙气虽然已经归位,但因为过重, 凡间压不住,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飞升成仙了。”
“成仙?”六皇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他单手撑住了额头,笑够了才,继续道:“父皇这皇位坐的这么久,也确实功德圆满该上天了!不过想来君臣几十年,父皇应该也很舍不得他的这一堂臣子,不如就送他们去天上伺候父皇,也成全他们一场君臣佳话吧!”
小太监明明已经算是坏到了骨子里的东西,但听了六皇子的话之后,还是不免浑身发寒。
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六皇子,闻言立刻出声应下,好似生怕自己晚了一秒就要被惩治一样。
明诚帝这次苏醒后,更加的信任天师了,几乎将他的话信奉为金科玉律,连太后的死都没能让他动摇半分。
甚至于在天师的洗脑下,他更加的讨厌太子了。
因为天师说,太后这次身亡就是被太子吸取了紫气。
因为他吃了天师炼制的金丹后,又服用了六皇子的心头血,让他的身上有了护体,所以太子为了强大自己,只能身边人的气运。
而太后就是他所能接触到的,除了皇帝身上的气运最大之人。
太后本是尊贵的人,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本来下凡历劫成功就能回归天上,但因为多次被太子妨碍,最后历劫失败,已经化作尘土。
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的明诚帝已经糊涂了。
被所谓的天师给忽悠的彻底失了智。
竟然在太后殡天后的第三天,就下旨废了太子之位。
虽然这些年太子早就已经有了防备,但甄娴玉得到消息的时候,心中顿时一沉。明诚帝铁了心的要废太子,他自己又重病的快要一命呜呼。
虽然半数朝臣都不同意,联名上书求明诚帝收回旨意。
但他们的折子递到宫里之后,全都如沉入大海,没有任何音讯。
哪怕太子有后手,明诚帝这么骚的一个操作,也确实给太子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甄娴玉不知道太子党打算怎么应对,但她已经开始准备跑路了。
只是傅淮安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消息没有。
作为铁铁的太子党,甄娴玉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很可能就要被六皇子先下手为强了。
甄娴玉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重病”,甚至还被六皇子“下了药”,只能闭府。
这也恰恰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虽然很想去看太后最后一面,并且给她送行。
但她知道,此时进宫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若是她现在不走,等六皇子腾出手来对付国公府,到时候她就走不掉了。
好在前段时间她就已经有意识地送国公府的下人离开。
可能是确定她中毒卧榻不起,六皇子的人最近对她很是松懈。
估计是以为她跑不了了,那些暗中盯着的人jsg,精力基本不怎么放在这了。
半夜,甄娴玉离开的时候,看着自己住了大半年的院子,忽然有些舍不得。
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无比熟悉的,这一次离开,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换地图。
她其实想临走之前把皇宫给炸了的,直接送明诚帝那一家疯子上天。
但想着到底太后的棺椁还停在宫里,她不想让她老人家走的不安详。
而且现在还没到时候,她又没打算谋反,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一个月国公府都安静极了,除非必要,不然里面的人根本不会出来。
看守国公府的人照常盯着大门。
因为国公府的看守严密,他们根本无法进去窥探,这段时间只能日夜兼顾地盯着国公府的大门。
好在国公府里唯一的主子,也就是傅淮安新娶的世子妃,缠绵病榻,国公府的下人也很低调,没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看守镇国公府倒也还算试衣间轻巧的事。
所以,当六皇子派人捉拿国公府一家的叛贼,手下的人踹开大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六皇子闻言勃然大怒,一向以君子示人的六皇子,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反手就给了收下的人一个耳光。
“我让你们盯着人,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盯着的?蠢货!人跑了几天了,你们都没发现?!”
“是属下无能!请殿下恕罪!”
“呵!”六皇子抬手抽出旁边的佩剑就抹了他的脖子,赤红的鲜血喷洒了他一脸,如同恶魔鬼煞。
他看向旁边梁歪一个跪在地上的人,语气骤然恢复了平静,但越幽幽地让人浑身发冷,“去给本王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傅淮安将粮草送到他爹手里后,半年没见的父子二人并没有叙旧,只就京城的局势说了一番后,傅檀就要求他立刻返回京城。
父子两个没有任何温情的画面。
傅檀上来就在他的后背拍了一把,一脸嫌弃,“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怕是会心软,你现在马上回京吧!而且你媳妇不是还在京城,这样的多事之秋,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你也放心?随便让个人来就行了,哪里用的上你亲自过?不知轻重缓急!”
傅淮安呵了一声,眉头一挑,脸上是与傅檀同款的嫌弃,“如果不是你让人偷家烧了粮草,我何至于那么远的来?底下的人做事不仔细,若是好不容易筹集的粮草又没了,你让我上哪去给你再筹够数的?”
傅檀哼了一声,闻言顿时不满,“不如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顿住了。
不能说天家的不满,他只能将剩下的话全都咽回去。
明明是明诚帝派来的人不靠谱,他百般提防最后还是被钻了空子,在事发当日,他就不顾底下人阻拦将明诚帝派来的那个人给斩了。
但他还是觉得憋屈。
现在被傅淮安当面数落,他更是心里烦躁。
“行了,东西也送到了,赶紧滚吧!你老子我还轮不到你来数落!”
傅淮安无语了半晌。
他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也很冷淡,“你以为我想说你?这次打完回京述职后,就把兵符交了吧,一大把年纪了,大周那么多的将领,总不至于离了你就不行了!而且你要是再胜下去,怕是……也容不得你了!你自己捅篓子不怕,别带着我夫人和你孙子一起共赴黄泉!”
傅檀一愣,错愕地看着他,“孙子?什么时候生的,你不是才成亲半年吗?!你……”
他瞪圆了眼睛,眼底写满了怒意,一巴掌拍在了傅淮安的后背上,“老子就说当初你为什么那么突然的就要娶媳妇!原来是把人家姑娘给欺负了!你个臭小子!成亲才半年,孩子就有了,你可真行,你的礼义廉耻呢?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
傅淮安顿了一下,气得差点跳起来。
哪怕他少年老成,在朝堂已经有了自己的地位。
但面对他爹的时候,还是难免露出了有些不成熟的一面。
他瞪着他爹,一脸不满,“我成亲的时候,你也不是没去!我为什么成亲你不是知道吗?现在又胡乱脑补什么!我在出心里就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我说的孙子当然是以后生的!”
傅檀冷笑一声,“现在没影的事儿你说个屁!而且你在老子这里什么时候靠谱过?”
说到这,他更生气了,“当年老子带你来边关,你不是惹祸就是捣乱,甚至还放跑了军中的良马!若不是后来那批马自己又回来了,老子非得军杖伺候你!”
“还有你往火头军做的汤里面下泻药,要不是那天恰好敌军没有夜袭,怕是在当天晚上,咱们西北整个大军都得让你给送走!还有一次……”
傅檀吹胡子瞪眼地一项一项地数落着,最后归纳总结道:“就是敌人的细作都没你能干!”
傅淮安的脸一黑,“那都是什么陈年谷子了,你还翻出来说!那时候,我年纪小又没人教导,如果不是你这个当爹的不靠谱,我怎么可能干出那些事!说到泻药的事,你现在还好意思提?不是都怪你吗?如果不是你骗我说番泻叶是野菜,我会想着挖回来给你们加餐吗?”
傅檀摸了摸鼻尖,“行,那件事是我理亏,但别的呢?也别吵了,等回到京城后,老子就问问你媳妇,让她说说到底怪谁!”
“……有意思吗?我的夫人肯定是无条件相信我的!”
傅檀实在是被儿子一口一个夫人给酸到了,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不过还是给他拿了一点边关的土特产,让他带回去。
有他猎到的野狐皮,还有大胜仗后抢回来的一些值钱的小玩意。
虽然他没说,但傅淮安知道这是他送给甄娴玉这个儿媳妇的一些礼物。
父子二人好像从以前就一直鸡飞狗跳的,从来不像是别人家那样温情。哪怕许久不见,再见面也还是针尖对麦芒。
虽然傅檀没有明确答应,但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知道父亲是听进去的了。
这些年,父亲早就已经有了急流勇退的计划,只是一时找不到靠谱的人来接手。
这次后,他相信父亲会好好想一想的。
毕竟明诚帝对他们家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
在太子登基之前,他们家必须要低调一些。
虽然离开父亲有些不舍,但一想到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家人就会团聚,傅淮安也就没那么伤感了。
主要是小情侣正黏糊,突然分别快两个月,他实在是有些想念。
便想快点回京,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但傅淮安没想到,他回京的路程才刚走了一半,就收到了手下的飞鸽传书。
一封来自西北。
五日前,西北大军的作战计划被敌军知悉,损失惨重,他爹战场上伤了副将后,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他看着那窄窄的纸条上,眼前的字仿佛都有了重影。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让自己失去理智。
他立刻勒马掉头,握着缰绳的手青筋绷起,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冻得通红。
他看着下属,眼睛通红,嗓音都染上了几分沙哑,“傅五,你留下给京城去信,通知人安排夫人撤离,其他人和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