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六歲那年, 父皇駕崩,托孤宋太師,輔政幼帝。
他自幼生活在宋太師的陰影之下。
幼時,每次見宋太師時, 他都要執弟子之禮, 俯身相拜。
堂堂一國之君,卻要對宋太師降禮。
天子, 向士族折腰。
每每麵對宋太師, 他都如芒在背, 如鯁在喉,如坐針氈。
一個沒有實權, 沒有親政的小皇帝,不過就是士族的傀儡。
他們表麵尊他為天子, 心裏卻對他不屑一顧。
成年後,朝廷要為他立後。
宋太師為他選定了魏雲卿,那個讓各方利益都能達到平衡的高門孤女。
他對她一無所知, 卻依然點了頭。
那是宋太師的外孫女, 他本以為她也是那般自視甚高,傲慢無禮, 藐視天子威嚴的士族貴女。
可那一日,她自稱廣平宋琰, 私下來奔之時,他恍然察覺,她和那些士族之人不一樣。
她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 不懂朝堂爭鋒, 沒有高深心機。
冬至南郊,她都看不到他, 卻恭敬地跪伏在冰天雪地之中,遙拜車架。
齋宮太廟,她在他麵前匍匐於地,整個人的姿態,都低微到了塵埃裏。
她本是那樣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士族貴女。
她本不必如此,她本可以揚起高傲的頭顱,等著天子為她折腰。
可她每每都在他的麵前低頭。
沒有讓天子為她折腰。
把他那微不足道的自尊,一點一點的捧起。
那一刻,他知道,她真正的視他為君主,視他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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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林縱馬,暢快淋漓。
這是魏雲卿人生中過的最快樂的一個生辰。
是天子給她的。
天色暗後,帝後就近留在了飛仙閣休憩用膳。
他們今日歡喜,賽馬後,蕭昱陪她喝了很多酒,喝的是魏雲卿上個月釀的杏花酒。
清甜甘醇,不宜醉人,可蕭昱,實不勝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