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對方青綠色的身影消失在舊日園中後,煙蘿走近了,問道:“他同娘娘說了什麽?”
落薇不語,園中宮人尚未被喚回,她扶著柱子起身,忽地像是閨中少女一般甩了甩自己的寬大的朝服袖子,將落花抖落之後,她幹脆脫了外袍,提起層疊裙擺越過圍欄,直接躍到了花樹之下。
煙蘿接了她沉重的外袍,有些擔憂地喚:“娘娘……”
落薇閉著眼睛,伸出雙臂,像是最最青春年少時一般,在樹下轉了一圈。
簪釵亂響,珠玉相撞,搖搖欲墜,她卻全不在意。
煙蘿抱著外袍從廊下繞過來,看見皇後已然停了下來,正仰頭看著花樹的罅隙。
陽光破碎,新花零落,時是盛春,為何傷懷?
煙蘿將她的外袍妥善安置在了殿中,又從內室陰暗一隅抱出了一盆幹枯醜陋、枝幹突兀的盆栽病梅。
落薇接了她遞過來的花草剪,端詳片刻,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將病梅最下一枝貼主幹剪去了。
枝雖枯了,但她剪去後,樹幹上還是殘了一個隱隱的木色傷疤,她將剪下來的那枝隨意丟棄,抱著那盆梅,許久沒有言語。
煙蘿抬眼望去,花雨之中,年輕的皇後雖麵上帶笑,眼中卻隱隱浮現了一層閃爍淚光。
“阿霏,你同我一起,為步筠念一卷佛經罷。”
她心中泛起一陣酸澀的鈍痛。
因為她知曉,步筠,正是張司衣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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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寧末年,綾錦院中十四歲的張步筠告假,分文不取地為舊識宰輔千金蘇娘子縫製喪服,為著方便,亦為表謝意,落薇將她請到蘇氏府邸中暫住。
是時承明皇太子亦在蘇府中,正是這偶一交顧,她結識了皇太子的親衛。
金天衛副指逯恒,字逢膺。
青春年少的小郎君,穿的是簪金的窄袖袍衫,跟在尊貴的皇太子殿下身後,盤蛇短刀冰冰冷冷,脊背挺拔如她養在窗前的那盆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