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汴都街頭巷尾都能聽見叮當敲銅的聲音,連豐樂樓都在樓高處懸了一串銅鈴。
那首譏諷以銅作金商人的歌謠編得朗朗上口,諸位商家都常唱上一兩句,以示自家誠信經營、童叟無欺。
眾人本不做他想,有一日卻突然來了一隊官兵,沿街收繳商戶擺出來的銅器和鈴鐺,喝令不許再傳唱此歌。
一根綴滿了銅鈴的長繩從眼前倏然落下,常照持杯的手一頓,順著那墜落的長繩向下看去,搖了搖頭:“陛下終歸是太年輕了,荀子曰,進忠有三術,一曰防,二曰救,三曰戒,葉大人怎麽看?”
葉亭宴端坐在他的對麵,正捧著酒杯細嗅,聞言便正色道:“先其未然謂之防,發而止之謂之救,行而責之謂之戒——防為上,救次之,戒為下。[1]這本說的是臣子勸諫,某思量一番,常學士的意思是說,陛下一不能防微杜漸,二未能及時察覺,如今這懲戒一術,又行得太生硬,汴都不聞銅聲之後,知曉‘假龍’何意之人便更多了。”
常照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葉大人膽子倒大。”
葉亭宴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同坐豐樂樓三層飲酒,耳側便是鋪天蓋地的銅鈴聲,葉亭宴抬手為對方斟酒一杯:“說起來,還是我該感謝常學士才是,暮春場射箭在先,公審順水推舟在後,常學士是聰明人……”
他還沒有說完,常照便道:“舉手之勞罷了,葉大人客氣,我字平年。”
葉亭宴從善如流地接口:“無窮豔陽月,長照太平年[2]——好字啊,好字。”
常照微微點頭,算是致謝。
葉亭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口中問:“隻是我心中卻有幾分好奇,不知平年為何要助我?”
常照擱了手中的酒盞,避開了他的目光,口氣隨意,不慌不亂:“我知道你不是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