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月亮之下,落薇牽著宋瀾的衣袖,走過那條她曾經以為自己走不下去的禦街。
四下寂靜無聲,巡城禁軍都被抽調去了別處,是而這裏的狼藉仍舊無人收拾。上元剛過了兩日,家家戶戶卻門庭緊閉,似乎是預料到了禁中有變,不敢出門涉事。
禦街的盡頭是皇城的東門,平素眾臣入朝時皆行此處。
立在東門之外,隱隱能見皇城之內最大的祭祀宮殿燃燭樓,因平素燭火明耀,先帝便為東門掛了一塊匾額,稱此處為“明光門”。
現今燃燭樓中無人點火,一片漆黑。政事堂諸臣得了消息,都守在明光門之前,禁軍和左右林衛持劍肅立兩端。
落薇來前,玉秋實身後的豪爵世家正與台諫的文臣吵得天昏地暗。
汴河湍急,又是冬日,儲君屍骨遍尋兩日不得,怎會有生還之機。兼之帝崩突然,未能留下遺詔,誰來承繼大統,成為了眼下的當務之急。
因而眾人甚至來不及商議先帝和先太子的喪儀,便聚在了明光門前。
承繼是關乎國祚的大事,諸臣心中十分清楚,眼下稍有不慎,便是一場牽連甚廣的流血政變。
皇長子早已之藩,承明皇太子行二,三大王宋溢之母為世家女,又與世家結親,因而有爵人戶如今皆道,論及長幼齒序,皆應由三大王承繼。
但三大王於文墨一道無甚天賦,資質庸碌,在資善堂時便不為眾位先生所喜,故而文臣不滿,商議後道五大王宋淇鍾靈毓秀、天資非凡,比三大王更合適些。
至於四大王,是個吊兒郎當、沉溺美色的紈絝子弟,先帝訓斥過許多次,七王年歲太小,眾人皆不做他想。
一派道三大王庸碌,無治國理政之才;另一派則道五大王沉溺書法繪畫,是玩物喪誌之相。
兩派正是爭執不下,蘇舟渡身死後便登閣拜相的玉秋實忽地淡淡開了口,稱六王雖年幼,卻是承明皇太子最為親近的兄弟,他多年來在資善堂修身養性,是為了藏拙才不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