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亭宴隔得有些遠,隻聽見一句“找個痛快”、一句“說你聰明”,二人表情平靜,簡直如同閨中密友在私語,他心中好奇,正欲走近些,便見落薇警告一般瞥了他一眼。
這一步到底沒邁出去。
落薇收回目光,伸手為宋枝雨撥去了耳側的鬢發,將聲音放得更低得幾近氣聲:“不來問你,是因為我猜也猜得出來——當年我上禦史台與玉秋實對峙,旁人不知,你怎麽會不知?玉秋實或者宋瀾去找你時,你在想什麽?你是不是在想,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一能憑借一詩揚名天下,二能看我落敗,你怎麽會猶豫呢?”
她死死抓著宋枝雨的肩膀,回憶起當年無助,恨得咬牙切齒,仍要雲淡風輕地繼續說:“一千二百四十一條人命!你拿這些東西,來跟我賭氣!午夜夢回之際,你心中有愧、有悔嗎?”
宋枝雨扯著她的手,癡癡地笑起來:“你以為沒有我,這一千多個人就會沒事嗎?別傻了,蘇落薇,你那好夫君想要殺人,自有千種萬種手段,我不過是識時務,把自己遞過去做一把刀……”
落薇感覺自己的唇齒在顫抖:“你是國朝公主,是他的妹妹,那些人,難道不是你的生民?我知道你恨我,說不定還恨他——你痛恨天資、痛恨天才,這都不算錯,可你怎麽能……若早知如此,我當初便在你麵前跪地磕響頭,承認我不如你,也好過來日史書工筆,將你和你那首詞一並打入無間地獄!”
宋枝雨聽到這裏,才真的愣住了,她猛地站起身來,見葉亭宴看過來,便抱起手中的琴,作勢要砸毀,故意大聲道:“我最恨你這副冠冕堂皇的模樣!最恨這些蒼生大義的言語!當年甘侍郎不肯收我,說我意誠而心不正,那你呢,你如今安享榮華,又正到了哪裏去?”